很少有人會去打聽其他道路的升環儀式——很少的意思是,也有相當一部分熱衷於收集每一條道路的升環儀式,為方便日後為敵時,破壞掉對方的關鍵時刻的人。
這招數很有力量,尋常人也想得到。
但也正因如此,每一條道路的儀式者都將自己的「升環儀式」——或者其他大儀式,保護的相當嚴密。
所謂「守密」,教派各有各的方法。
審判庭和教會的羅蘭知道。
加裡·克拉托弗領他進入的那間點燃了數百根蠟燭的房間,以及,一本比他腦袋都要大的經書——用鮮血留下文字後,你就再也不能傳播一些嚴禁外傳的知識了…
前提是‘嚴禁’。
這範圍不僅小,更取決於你的‘上司’:比如羅蘭的上司,伊妮德·茱提亞就禁止執行官向外傳播有關‘秘庫’(收藏奇物的寶庫)的隻言片語。
除此之外。
什麼‘升環儀式’,什麼‘大儀式’、‘道路力量’——聖焰不需要對外隱瞞這種東西。
這群‘野蠻人’主打一個坦誠,即:你清楚我全部的力量,你依然無法在與我的戰鬥中取勝。
至於「聖徒」…
羅蘭不清楚。
“…你該慶幸你有一雙沒聽過這秘密的耳朵,羅蘭。”
費南德斯十指交錯,用力壓了壓掌根。
他看起來不大想提。
“…仙德爾·克拉托弗的確會‘消失’一段時間。說真的,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她上一次升環是什麼時候——真正的天才,令人望而生畏的天賦…”
在靈魂成熟前就抵達三環的儀式者鳳毛麟角。
至少在這個時代,費南德斯沒有見過——除了仙德爾和…絕不亞於仙德爾的羅蘭·柯林斯。
他隻在經文中了解過一位。
冠名「聖者」。
黛麗絲女士。
“你知道嗎。我有時常說,我嫉妒你的天賦,甚至願意用一條明確、清晰的道路,來交換你這條前途未卜的迷霧之路——哪怕永遠停留在低環,都要擁有高於多數儀式者的‘資質’…”
“就像那些老學究相互攀比自己的腦子有多少褶子一樣。”
費南德斯說了這麼多,隻為表達一個意思。
他一點都不嫉妒仙德爾·克拉托弗的天賦。
「聖徒」是一種詛咒。
“她們需要的資質是‘惡念’。羅蘭,告訴我,你能想到最具有「聖徒」氣息的升環儀式是什麼——褻瀆些講,倘若你是神靈。”
羅蘭用食指點了點下巴。
“…唔,救人?”
正麵來說。
如果反過來…
“一環是。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仙德爾·克拉托弗的傳聞,或者她乾脆和你聊過自己小時候發生的事——據說,”費南德斯頓了頓:“她殺了自己的父母。”
沒有。
羅蘭‘親眼所見’。
她隻是…
誘導。
“而到了第二環,第三環,甚至第四環,聖徒的升環儀式就更‘殘酷’了…”費南德斯接過哈莉妲遞來的茶杯,輕聲道謝:“…有時,我甚至懷疑…”
說到這兒,熊一樣的執行官仿佛看見貓的老鼠般縮了縮頭,壓低聲音:
“我甚至懷疑,她們的某些行為與‘血肉搖籃’十分相似…”
羅蘭倒沒有他這樣鄭重其事,麵色淡淡:“如果你能察覺,就代表所有人都察覺了,費南德斯。而所有人察覺後,「聖徒」依然是「聖徒」,就證明這條道路沒有問題——”
羅蘭在心裡嘀咕。
或者。
是另一種‘沒有問題’。
費南德斯瞪了他一眼:“我比你要聰明!我到現在都算是審判庭最傑出的執行官…之一。”
審判庭本來也沒多少執行官。
“行吧…我看就算我不說,你也能從伊…茱提亞大人嘴裡得到答案。行吧,羅蘭。我碰巧還真知道「聖徒」三環的升環儀式…大概,大概知道。”
他放下茶杯,停頓片刻。
“吃人。”
他說。
…………
……
再一次見到達爾文先生時,對方竟比半年前胖了兩圈,那張絡腮胡臉像布裡斯托爾天上飄來飄去的氣球——
他打開門,他驚訝。
羅蘭敲開門,羅蘭也驚訝。
達爾文驚訝的是,羅蘭竟然隻用了半年就完成任務歸來——他走時畢竟留了信。
而羅蘭驚訝的是…
這人竟然沒餓死。
要知道,去東方可帶上了哈莉妲、仙德爾和蘿絲——誰給他送飯?
“首先,我有兩條腿,能支撐我的身體移動;其次,我有兩條胳膊,方便我從褲兜裡掏錢;最後,我有喉嚨,能夠說出‘我要兩塊麵包’——這句話。”
達爾文比之前胖,也比之前下流了不少。
因為他又在這句話後多加半句:
“還可以問問伎女的價錢。”
“研究什麼?研究她們是怎麼進化來的?”羅蘭踏進不算小屋的小屋——仙德爾的房子本來寬暢明亮,被這人住上半年後,糟蹋得不成樣子。
到處都散亂著皮本和寫了字的紙。
筆在地上。
咬過的麵包在床上。
手套在衣架上搭著,衣服卻成了坐墊。
哈莉妲慌得快要犯病了——自從她受過兩任‘高級管家’親自教育,就再也看不得如此淩亂的房間。
“…我每天挺忙的。”
達爾文邀請主仆二人入座:劃撥開沙發上的筆杆子,空了的墨水瓶和兩隻信紙夾。
堪堪露出三個‘洞’。
“非常忙。”
“忙到有空給報紙寫信?”羅蘭問。
“哦?你知道了?”自留下‘海妖’的名字,達爾文就沒有考慮過對誰隱瞞:“我發現有人在報紙上尋求幫助,有些問題是我之前手稿裡沒有計算完成的…”
果然是達爾文先生。
羅蘭沉聲致歉。
達爾文卻一臉不在意,擺著手:“送給你就是你的東西。況且,知識不分享給其他渴望知識的人,就像不流動的泉水早晚腐敗——我很高興有人能在我的地基上建造起更多有意思的東西…”
“比如街上跑的大機器?”
“當然,也比如能夠偵測神秘力量的臂掛探測儀——”他忽然反應過來:“所以,我要有‘身份’了?”
羅蘭稱讚了他的頭腦。
的確。
羅蘭打算給達爾文弄個身份——通過伊妮德,或者仙德爾的‘主教大人’…
但倘若想要讓對方重新參與到自己所熱愛的研究中,與其他‘同類’交流,且不因‘審判庭’的背景招惹麻煩,就最好找一個圈子裡的人:比如巴貝奇先生,比如那位‘叛逆’到甚至有些瀆神的、身在秘黨,心在灰黨的丹尼爾·赫弗先生。
前提是。
他真像傳聞中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