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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賊盜婦衣,婦人哭唧唧,天道終昭雪,變態早歸西!”
此詩一出,皇宮門口的眾人紛紛呆若木雞。
左蘭山一張老臉被氣得時而發青,時而發紅。
他暗戳戳的罵雲缺是沒有心智的稚子小兒,結果人家直接反罵他是偷女人衣服的死變態。
滿朝文武隻覺得丞相身上湧動起恐怖的文氣,皇宮大門口都刮起風了……
見勢不妙,溜之大吉。
一群看熱鬨的文武百官急急散去,都怕變成出氣筒。
這熱鬨,不敢看了。
左蘭山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如果當真來一場鬥詩,身為大儒的左蘭山當然不懼。
可人家唐太子竟玩一些惡心人的,左蘭山無奈,隻好退走。
他怕再做一首詩之後,人家來一頓響屁反擊,那場麵更丟人。
雲缺不在乎丟人,丞相可在乎。
左蘭山的心裡無可奈何,他麵對雲缺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
好像自己是一位穿了一身嶄新衣服的貴人老爺,麵對一個從泥坑裡跳出來的頑童,打倒頑童倒是簡單,但自己會沾染一身泥巴。
除非不怕臟,不要臉,否則拿這個泥巴裡的頑童就沒招兒。
狐狸沒打到,先惹一身騷。
馬至遠跟在囚車不遠處,本以為看看雲缺如何出醜,結果先看到丞相出醜,他眼皮跳了跳,心裡沒來由的有點莫名興奮。
丞相在馬至遠眼裡,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是威嚴的象征,就像傳說裡的五指山一樣,早已將馬至遠降服。
曾經的馬至遠,也是桀驁不馴,猶如那大鬨天宮的猴子,可現在,馬至遠成了規規矩矩的苦行僧,不敢對丞相有半點不敬,奉行著中庸之道,泯然眾人。
但是在內心深處,馬至遠仍舊有著一絲絲的傲氣,隻是他不敢表現出來。
馬至遠始終認為唐太子如他一樣,也是一隻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然而他漸漸發現,人家這隻猴子與他不同,仿佛有能力撐開那座無敵的五指山。
馬至遠輕蔑的神態,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他繼續跟在囚車遠處,想要看一看他眼裡的莽夫唐太子,這一路遊街之後,會不會變得萎靡不振就此沉淪。
囚車經過了皇宮,來到公主府門口。
雲缺仍舊閉著眼睛。
剛才送給丞相的那首詩,還有著另一層用意,是在罵給秦皇聽。
正好左蘭山跳出來找茬,雲缺把丞相和秦皇都歸結成老變態,狠狠罵了一頓。
老賊盜婦衣,又何嘗不是在暗指著剽竊大風歌的秦皇。
忽然一道身影從公主府跳了出來,擋在囚車麵前。
趕車的衙役急忙拉住驢子,一步不敢往前。
原因很簡單,攔路的,是寧玉公主!
贏霏雨神色冷冽,擋在囚車前怒道
“不許走!放駙馬出來!”
暑夜初一臉苦澀,急忙上前解釋,好說歹說,又把聖旨拿出來,這才讓寧玉公主讓步。
“此行路途遙遠,駙馬受苦了,喝碗蓮子粥再上路。”
寧玉公主貼心的準備了蓮子粥,親自登上囚車,眼含熱淚的喂給雲缺喝。
“多謝公主惦記,我不餓,也不渴,挺得住。”雲缺道。
“不行!這是我親手做的,你不喝,我不放心。”寧玉公主擔心的道。
“行罷,我喝一口。”雲缺說著,喝了一大口。
喝歸喝,卻沒咽。
瞄了眼寧玉公主,果然看到對方的嘴角壓得好生辛苦,在強忍著笑。
雲缺突然探出手,抓住公主的衣領子,將其拉到自己麵前。
然後將嘴裡的蓮子粥,一粒不剩的灌給了對方。
咕嚕一聲。
寧玉公主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不受控製的將蓮子粥咽了下去。
隨後贏霏雨變得目光呆滯,原本上挑的嘴角耷拉了下來,憋著小嘴哭唧唧的道
“你欺負人!加了三倍量的瀉藥,啊我的肚子!”
寧玉公主捂著肚子逃回公主府。
雲缺嗬嗬一笑,道了句出發,囚車繼續前行。
對付寧玉公主,雲缺已經摸索出了辦法。
不管是霏霏還是小雨,以後再拿東西,讓她先吃,這不就安全了麼。
不久後囚車途經二皇子的府邸。
大門裡,酒樓又開張了,正放鞭炮,看似熱鬨,反正一個客人也沒有。
贏皓獨自坐在酒樓門口,正美滋滋的喝酒,看到外麵有囚車經過立刻好奇的跑了出來。
“厲害呀兄弟!都遊街了!來來喝兩杯再走!我這裡有好酒!”
“改日罷殿下,我這急著遊街呢,等我遊完再來喝。”雲缺道。
“成!我等你啊!彆忘了過來捧個場,今天剛開張!”贏皓道。
雲缺敷衍了兩句。
心說等我遊完街,你的酒樓估摸著也該被封了。
沒有大皇子在場,街上的百姓繼續彙聚而來,跟在囚車附近。
人越來越多,熱熱鬨鬨,議論紛紛,堪比大集。
“唐太子犯了什麼罪,居然要遊街!”
“聽說九卿衙門被燒,就是唐太子乾的!這麼大的罪名,遊街都算輕的!”
“我的老天爺!九卿衙門也敢燒,不要命了!”
“誰讓人家是大唐太子呢,肯定從小就無法無天,嬌生慣養。”
“這裡可是大秦,唐太子敢在大唐橫行無忌,到了大秦免不得被收拾!”
“估計遊街結束,就該拉到菜市口砍頭,今天有熱鬨看嘍!”
百姓們的議論,說什麼的都有,雲缺懶得理睬。
舌戰群儒沒問題,罵丞相也無所謂,可是跟一群百姓對噴,實在無聊至極。
周圍嘈雜的聲音,吵得雲缺不得安寧。
囚車經過一戶人家,院子裡傳來的喝罵聲極大,罵聲一時蓋過了百姓的議論。
“滾!現在就給我滾!老子在外麵累死累活,到家了連口熱菜都沒有,我娶你有什麼用!現在就滾!”
罵聲底氣十足,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看得出是個武夫,隻是境界不高而已。
此人罵的,是自家婆娘。
院子裡,一名瘦弱的婦人懷裡抱著個一歲多的孩子,手裡牽著個兩三歲的娃娃,低著頭無聲催淚。
一旁架著鍋,鍋旁邊有菜,隻是沒來得及下鍋。
兩個孩子被男人的喝罵聲嚇得哇哇大哭。
“哭哭哭!就他娘的知道哭!養你們有什麼用!都去死算了!”
漢子臉色發紅,喝了不少酒,對著妻兒破口大罵。
囚車周圍的百姓探頭探腦的看熱鬨。
雲缺也看了眼院子裡的一家人。
酒鬼罵妻兒的尋常畫麵,不僅天龍城,普天之下多了去了。
那婦人實在無辜,拉扯著兩個孩子,隻是做飯晚了一些,就被罵得一無是處。
人間疾苦,雲缺見過太多,此時有感而發,道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聽聞此言,院子裡的婦人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哭得傷心欲絕。
至親至疏,夫妻。
多麼諷刺的一句。
圍觀囚車的百姓當中,有許多文人,即便普通百姓也能聽得出這首詩的妙處,人們開始點頭稱讚,對唐太子的文采心服口服。
罵人的漢子愣了愣,惱怒道
“遊街的囚犯,你多管什麼閒事!我家婆娘,我願意打就打,願意罵就罵!誰也管不著!”
說著揚手就要打那婦人。
雲缺冷冷一笑,道
“武者修行,小則強身健體,護得家人平安,大則為國為民,護得一方平安,你算哪門子武夫,修煉武道是讓你打媳婦的?以後出門彆說你是武夫,給我們武夫丟人現眼。”
漢子的手,再也落不下去了,酒也醒了一半。
囚車周圍的百姓們紛紛讚同,七嘴八舌。
“太子說得有理!武者修行是對付敵人,對付妖獸的,打媳婦的算什麼武夫!”
“丟人!真丟人!不僅給武夫丟人,你給我們天龍城都丟人!我可沒有這種街坊,以後出門彆說認得我!”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世間果然不值得啊,我算看清了,什麼夫妻,同林鳥罷了!大難臨頭各自飛!”
“你他娘的以後出門小心點!我們武夫當中沒有打媳婦的敗類!出門你小心挨揍!”
院子裡的漢子徹底醒酒了,劈啪給自己來了兩個耳光,抱起個娃娃,對那婦人愧疚道
“夫人!我錯了,在外麵多喝了兩杯犯了渾,今後我發誓決不打你,若打你一下,我自殘一刀!打兩下,我捅自己兩刀!”
婦人破涕為笑,輕輕點頭,抱著娃娃去炒菜。
漢子朝著院門外拱了拱手,道
“讓大家看笑話了!抱歉抱歉!”
囚車緩緩經過,雲缺重新閉上眼睛。
四周忽然變得安靜起來。
人非但沒少,反而越聚越多。
看熱鬨的百姓們從之前的輕視不屑,現成漸漸變成了敬重。
敬重著雲缺的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敬重著唐太子罵醒酒鬼的鑿鑿之言。
這一幕,被跟在遠處的馬至遠看在眼裡,這位禦使大夫的目光變得愈發凝重幾分,邁出的腳步也更加堅定。
馬至遠決定要跟到最後。
他隱隱察覺到,自己多年來未能突破的儒家境界,自從坐在禦史大夫之位就幾乎被禁錮的修為,此刻隱約有鬆動的跡象。
隨著囚車行進,雲缺之前的那首詩也快速傳播開來,這下前來看熱鬨的人更多了。
不遠處,一座青樓映入眼簾,離著很遠即可聞到陣陣幽香。
樓上樓下鶯聲燕語。
這座樓,是天龍城最熱鬨的青樓之一,聞香樓。
囚車遊街,對青樓裡的風塵女子來說可是難得一見的熱鬨,樓上的窗子紛紛被推開,一張張嬌豔的麵孔探了出來。
有的掩口輕笑,有的眉目傳情,有的搔首弄姿,千姿百態,引人遐思。
有名女子更加大膽,朝著囚車喊道
“誰家小哥兒犯了重罪,遊街示眾,好生可憐,要不要姐姐來囚車裡與你溫存一番,不收錢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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