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謝與陳洲驊等人認為雲缺所說的挖溝,是提前做好陷阱,防備紅蓮教的人逃走。結果雲缺當真是要挖條溝出來。讓一群刑部衙役從河岸邊挖起,挖出一條二尺深,一尺多寬的溝渠,直通硝石礦。刑部來的百餘人全是武者,有修為在身,挖溝而已,用不著鐵鍬鎬頭,直接刀劍即可。正常人是挖溝,這群武夫是切出來一條溝渠。雲缺特意吩咐,貼著河岸處留一丈位置彆動,否則河水就被提前引出來了。花不謝看懂了雲缺的舉動,道:“你想要引水灌滿礦洞,以水攻之。”陳洲驊挑起大拇指讚道:“雲大人才智無雙!咱們隻挖溝就能淹死紅蓮教那群賊人,這招我小時候經常用,叫水淹螞蟻洞!”雲缺看了看兩人,歎了口氣,指著腳下一尺多寬的溝渠道:“二位覺得,礦洞裡若有賊人的話,他們會老老實實等著自己被慢慢淹死麼,這種尺寸的溝渠,灌溉田地都得好一陣子。”花不謝與陳洲驊聞言恍然大悟。溝渠並不大,引來的河水也無法如潰堤般洶湧而下,隻能慢慢灌進去,礦洞裡的人發現有水,難道不會跑出來麼。況且淹死紅蓮教的餘孽用處不大,主要是挖出紅蓮教的老巢和教主才行,這處礦洞顯然不可能是重要的地方。“那挖溝有什麼用呢”陳洲驊撓頭道。“留個後手而已,也許用不上。”雲缺沒去解釋,轉而朝花不謝問道:“如何才能阻止傳送符或者傳送法陣,最好能讓傳送類法術失靈。”“很難。”花不謝麵無表情的道:“想要阻止傳送,必須封鎖周圍空間或者天地靈氣,唯有修為強大的高手,動用自身法力才有機會做到,或設置隔絕氣息的大陣,否則無法阻止傳送類法術。”“花大人會不會隔絕氣息的法陣”雲缺問道。“不算熟悉,但能布置。”花不謝道。“那就好,勞煩花大人出把力,設一座法陣。”雲缺道。“布置在何處,有什麼用”花不謝道。“把礦山封住,彆讓紅蓮教的家夥逃了。”雲缺說明緣由。隨後花不謝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同時額頭有青筋在微微跳動。陳洲驊連忙幫著解釋道:“範圍太大了!封山大陣需要很多陣道高手同時協作才有可能布下,耗時耗力不說,需要大批價值不菲的布陣材料才行,絕非小工程啊。”“司天監,差錢麼”雲缺道。花不謝的眼角也開始跳了。這就不是差錢的事兒,等運來足夠的材料,再布置完成法陣,至少一兩個月了,到時候彆說防備賊人逃脫,估計賊人早已餓死在礦洞裡。“你怕的話,可以留在外麵,司天監自可處理此地。”花不謝說完一招手,就要帶著司天監的十餘人去礦洞。“花大人一路順風!等你死了我幫你收屍。”雲缺道。花不謝氣得不走了,怒目而視,道:“我非死不可是麼!”雲缺笑了笑,道:“彆忘了鴻雁城是怎麼被毀的,那堂主令狐豪狡詐多端,你覺得這處礦山,會不會有埋伏呢。”花不謝沉默下來。她想起了鴻雁城的廢墟,想起了滿目蒼夷的慘烈,想起了小女娃孤零零的身影。紅蓮教的手段,無法以卑鄙無恥來形容,隻能用冷血無情來概括。“司天監的調查速度極快,並未耽擱時間,紅蓮教未必能想到我們會這麼快追查到這裡。”花不謝沉聲道。“司天監擅長偵辦妖邪作祟的詭案,但花大人彆忘了,我們這次對付的,不是妖,而是人。”雲缺目光漸冷,道:“人,比妖狡猾得多。”花不謝無話可說。妖物確實危險,但人心,更凶險。陳洲驊好像想起了什麼事,道:“咱們謹慎些沒壞處,但布置大陣興師動眾,如果礦洞內有人,肯定會察覺到,其實我知道個法子能阻止傳送。”“陳大人經驗豐富,說來聽聽。”雲缺道。陳洲驊尷尬了一下,講了段往事,道:“幾年前我追蹤一個殺人的凶犯,對方用傳送符逃了兩次,那家夥修為不高,沒逃得太遠,我再次追上之後,他第三次動用傳送符,結果被我一腳踹進了茅房,之後隻能束手就擒,無法再傳送。”“茅房,能隔絕傳送”雲缺新奇道。“茅房應該夠嗆,確切的說,是茅坑,隻要糞夠多,估計什麼傳送手段都會失效。”陳洲驊分析道:“糞這種東西,它是穢物啊!世上唯有穢物才能影響天地靈氣,甚至隔絕法力,隻要咱們將礦山上鋪滿屎尿,裡麵的人肯定逃不掉!”花不謝聽得瞠目結舌,有一種乾嘔的衝動。刑部這幫人都是什麼腦子果然被叫做飯部,不是吃就是拉!更讓花不謝驚悚的是,雲缺聽完竟覺得是個好辦法,點頭道:“有道理!以糞土封山,擒肮臟小賊,他們紅蓮教不是喜歡引君入甕麼,咱們就給他蓋一間茅房!”“對!在紅蓮教頭頂拉屎!我正好吃多了,一會兒我先來!”陳洲驊道。“一起一起,我也要出恭。”雲缺道。花不謝痛苦的捂住了額頭。她覺得自己失算了,就不該征調刑部的人手。果然天下武夫都是粗鄙之人,簡直不可救藥!花不謝這輩子也無法想象與彆人一起並排出恭的情景,她寧願憋死!女修士大多都有潔癖,加上儒家女修,更注重自身清潔,哪像一群武夫,不僅能大家一起喝酒一起上陣一起去青樓,還能一起蹲茅坑。河段上遊不遠處正好有個小村鎮,裡麵很多人家都養豬,雲缺讓刑部眾人去村子裡挑糞,往礦山上灑。這麼幾人,拉幾天都不夠,想要以穢物阻止傳送,必須更多的糞便才行。忙活到第二天清晨,一切準備妥當。雲缺帶著眾人來到礦洞口,揮手示意留在河堤邊的官差挖通溝渠。隨後雲缺與陳洲驊當前衝進礦洞,一眾刑部高手緊隨其後。花不謝站在洞口,抬頭看了眼臭氣熏天的山頭,萬般無奈之下,捏著鼻子走進礦洞。一路行去,沒看到任何礦工的身影。礦洞兩側燃著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寂靜陰森,宛如通往地府的隧道。雲缺沉默而行,眉峰微蹙。司天監傳來的調查結果,這處礦山昨天還在開工,等刑部的人剛一到,這裡便人去樓空。雲缺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正被人牽著鼻子走。刑部這邊有點動作,紅蓮教仿佛就能提前察覺到一樣。從負易之死開始,到鴻雁城劫難,再到如今的硝石礦之行,雲缺幾乎能確定,刑部裡肯定有紅蓮教的眼線!到底是誰雲缺想到了送給穹音修煉法門的鬼麵人。對方能出入天牢,極有可能擁有著明麵上的身份,那鬼麵人,有可能就在刑部任職。“璿玉郡主怎麼死的,有沒有消息傳回來。”雲缺問了句。“死因不清楚,身死的地點在天門關外,邵武國邊關之下。”花不謝將近期得到的消息道出。雲缺腳步一頓,停了下來。“死於邊關之外……既然逃出了大晉,她怎麼會死呢”雲缺鎖著眉峰,自語般說道:“又是一枚棄子。”璿玉郡主死亡的地點太蹊蹺。已經離開了天門關,卻死在自家大門前。以雲缺判斷,璿玉郡主應該被人殺了,而凶手的目的,是要借璿玉郡主,挑起邵武國與晉國的大戰!推斷到這裡,雲缺的腦子裡蹦出了四個字。亂世之象!雲缺已經能預感到動蕩即將到來,可惜皇帝殷子受對邵武國邊軍異動並未太在意,隻是吩咐天門關守軍加強戒備而已。昨天的大朝會,首輔周史伯曾經建議增兵天門關,以防萬一。殷子受同意出兵,但不去天門關,而是重建鴻雁城,並且加派了人手追查紅蓮教。看得出紅蓮教已經成了皇帝的眼中釘,殷子受的心思是先安內,再攘外。先排除紅蓮教在大晉內部的威脅,再去管邊關之地。皇帝的做法,也許沒錯,但雲缺認為皇帝的心智不夠用。先安內再攘外,確實能穩固大晉,可如果敵人裡應外合,雙管齊下,甚至三麵進攻呢你皇帝隻顧頭不顧腚了雲缺對於江山大事,其實並不算多了解,是牧青瑤曾經的詳細解說,讓雲缺得知了大晉看似繁華,實則四麵楚歌的局麵。東有邵武國,南有草原蠻人,北麵妖都雖然覆滅卻仍有大量妖物滋生,西邊的十萬大山也未必那麼安穩。從紅蓮教的種種手段來看,雲缺覺得草原那邊恐怕也不消停,尤其剛剛成為皇妃的草原彆吉,也許又是一步詭棋。身後傳來輕微的水流聲,打斷了雲缺的思緒。河水已經倒灌而來。多想無益,又不是自己的江山,管他那麼多呢。雲缺很快釋然。自己的目標隻是紅蓮教,晉國皇位上坐的是殷子受也好,是邵武國的王侯也罷,哪怕坐個蠻子都與自己無關。加快腳步,雲缺與陳洲驊等人很快抵達礦洞最深處。眼前出現一片空曠區域。周圍牆壁上是一圈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將這裡映襯得好似一處邪異的祭壇。中心處擺著一張大椅,坐著個昏暗的身影,背對著眾人。陰森的地底深處,大椅上的人影顯得格外詭譎。“嗬嗬嗬嗬……”低沉的笑聲響起:“飯桶,果然是飯桶,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都不懂,你們晉人,注定守不住這江山。”隨著森冷的聲音,大椅緩緩轉了過來。昏暗的火光下,能看到椅子上坐著個四旬上下的男人,好整以暇的等待著客人。此人留著很長的胡子,右眼皮上有道顯眼的傷疤,目光陰鷙。儘管光線不那麼充足,雲缺仍舊一眼認出了對方。胡子,令狐豪!陳洲驊也認出了對方,怒罵道:“好你個狗賊!殺害鴻雁城數十萬百姓,你罪該萬死!”令狐豪冷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每一次改朝換代,注定會屍骨如山,區區百姓,螻蟻罷了,算得了什麼,你們還是想想自己為好,這座墳,可還滿意哈哈哈哈!”一眾刑部高手目眥欲裂,恨得咬牙切齒。就是麵前此人,害得侍郎大人現在還沒蘇醒,害得刑部數十名令史差點被一鍋端掉!“滿意,你挖的墳不錯。”雲缺神色如常,看了看四周,點頭讚許道:“埋你挺合適。”..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