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常威出生軍伍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八山城的守軍,父親曾經做過偏將。
家裡雖說算不得大富大貴,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吃喝不愁,家境殷實。
常威的童年可以說無憂無慮,長大後也自然而然的成為八山城的官兵。
他娶了妻,還生了個兒子。
本以為這種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常威沉迷於賭坊。
常威有一個同僚,叫做佟岐,是城中校尉,說是為了消遣帶著常威去了賭坊,從小賭開始,直至越賭越大。
常威其實對賭坊沒多大興趣,最開始也是閒著玩玩而已。
自從他連贏好幾天,真金白銀到手,便越發沉迷此道,經常在賭坊一賭就是一天一夜。
漸漸的,常威開始輸多贏少。
不僅將之前贏來的銀子全輸了進去,自己還搭上不少。
常威不服氣,覺得輸掉銀子是自己運氣不好,早晚能贏回來,加上佟岐經常敲邊鼓,常威開始加大了本錢。
常威越輸越多,最後輸紅了眼,他將府宅押了出去,打算破釜沉舟,最後一搏。
不出意外,常威又輸了。
輸得乾乾淨淨,一無所有。
當債主拿著地契前來索要府宅,常威的老父親直接被氣得咽了氣,家裡的兩個丫鬟一個仆人連這個月的工錢都沒要,收拾東西當天離開。
賭徒的德行,誰又能不清楚呢。
一旦沾染了這行,連爹娘都能當做賭注。
一夜之間,從家境殷實到一貧如洗,加上老父過世,常威覺得自己經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然而常威並不知道,真正的黑暗,還在後邊。
常威用僅剩的幾兩碎銀子,租了間漏風的小屋,暫時安頓好妻兒。
他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這輩子再也不去賭坊。
常威的妻子是個大家閨秀,明白事理,沒有哭鬨,也沒有責備,始終默默承受著一切。
沒有錢,就省吃儉用,清苦度日。
好在常威還有月俸,不至於養不起妻兒。
月底的時候,常威拿著剛到手的月俸銀子準備給妻兒買點肉吃,結果佟岐又邀他去賭坊試試手氣。
常威嚴詞拒絕,他已經發誓這輩子不再賭了。
可佟岐卻嘲笑他,不像個男人,輸掉的東西應該再賺回來才對,人嘛,哪有始終倒黴的,說不定這次就轉運了。
常威心動了。
他不甘心如此貧困潦倒,不甘心妻兒跟著自己過不上好日子。
於是常威又跟著佟岐去了賭坊。
這次他果然贏了。
從十兩銀子,一直贏到二百兩。
見自己轉運,常威哪能罷休,一次將二百兩全押在一局。
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連最後的尊嚴都輸了出去。
想起自己要給妻兒改善生活買些肉吃,常威幾乎失去理智,憤怒得猶如野獸,在佟岐的建議下,他孤注一擲,準備最後再賭一手。
常威已經分文皆無,他的賭注,是自己的妻兒!
常威又輸了。
這一次,他輸掉了自己在世上僅有的財富。
常威一個人在賭坊外枯坐了一天一夜,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小屋的時候,妻兒已經被人帶走了。
之後一個月,常威如同行屍走肉。
他再沒見過妻兒。
直至一個月之後,他聽到了妻兒的死訊。
一大一小,兩具屍體是從河裡撈出來的。
圍觀的人群指指點點,有人聽到消息,說這娘倆被賣給一個大戶人家,結果天天被打罵,女人不堪屈辱選擇帶著孩子投河自儘。
“沒爹的孩子啊,真可憐。”
這是常威當時聽到周圍人群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也是令他心境坍塌的一句話。
常威想過死。
去地底下陪妻兒。
當他在荒林裡將刀刃對準自己脖子的時候,他反悔了。
並非怕死,而是死得太憋屈。
常威用身上最後的一點錢,買了一壇子老酒,一個人喝光。
隨後提著刀,走進賭坊,大開殺戒。
他殺了幾十人。
最後在瀕死的賭坊東家嘴裡,得知了一個天大的隱秘。
原來這間賭坊的東家不止一人,是幾人合開,其中有個東家,就是佟岐。
得知這個消息,常威五雷轟頂。
他的同僚,他的好友,竟親手給他做了一個局。
一個家破人亡的死局。
常威帶著賭坊東家的腦袋,直接找到佟岐,兩人大打出手。
儘管常威亡命相搏,他卻不是佟岐的對手,被重創後逃出八山城,就此落草為寇,成了殺人越貨的山匪。
說完這段悲苦的過往,常威連喝了三大碗烈酒。
醉醺醺的道
“哈!我們這種賭狗,就該不得好死!可惜我修為不夠,我那好兄弟佟岐是八品煉骨境巔峰武者,若能殺了他,我常威寧可被千刀萬剮!下油鍋上刀山,我願永世不得輪回!換他一條命來!”
小小的屋子裡,沉默無聲。
瞎子坐在旁邊低著頭,一臉苦澀,他第一次聽聞大當家的過往。
牧青瑤輕輕蹙著眉,她恨常威這種連妻兒都能當做賭注的賭徒,更恨那個奸詐的佟岐。
雲缺提起酒壇,給自己和常威各自倒滿。
嘭!
重重的撞了碗,雲缺一飲而儘。
牧青瑤以為雲缺同情常威,想要以男人的方式與對方豪飲一番,借酒消愁,結果卻聽雲缺道
“相識一場,既然大當家拿我當朋友,你的仇,我幫你報。”
常威醉醺醺的點點頭,剛要說好,忽然愣了下,猛地抬頭盯著雲缺,醉意清醒了大半。
“你要殺了佟岐?”
“是啊,這種禍害連妖都不如,不宰了,留著過年麼。”雲缺笑道。
常威的五官漸漸猙獰起來,一把摔碎酒碗,吼道
“好!二當家若能幫我宰了佟岐那畜生,我常威這條命就歸你了!你想在八山城乾多大的買賣,我都奉陪到底!哪怕你要去宰皇帝,我也跟你一起上!”
“一言為定!男子漢大丈夫,就該乾票大的!”雲缺大笑著離去。
出門後,雲缺回頭看了眼小屋。
心裡默默的自語道
“我替你報仇,你替我送命,這才是朋友啊。”
雲缺從來沒有可憐過這些山匪。
死在黑風寨山匪手裡的人命,這些年肯定有不少,從山林裡時常能見到的枯骨即可看得出來。
山匪都該死。
可以說死有餘辜。
不過雲缺是個講究人。
拉著一群本就該死的山匪去做炮灰,至少順手幫人家完成最後的夙願。
反正在城裡是要殺人的。
否則官軍就不會當真追殺。
雲缺要自導自演一出事關生死的大戲,如果演得假了,根本騙不過紅蓮教。
枉殺無辜這種事,雲缺還做不出來。
不過該殺的人,現在不就有了麼。
休息的兩天時間,雲缺和牧青瑤在山林裡找到不少鳥蛋,留作備用。
這些日子,黑風寨劫持的通關文牒也夠了。
第三天,雲缺終於等到了進城的最後一個契機。
有一隊運送茶餅的商隊途經雙角山,瞎子帶來消息後,雲缺當即下令,命山匪將其截住,連人帶貨全帶到寨子裡。
商隊三十多人,多數是家仆,運送五大車茶餅。
商隊主人是個老頭,五十來歲,帶著個親閨女。
被山匪劫持後,父女倆嚇得麵無血色,渾身發抖,一個勁哀求饒命。
雲缺看了看父女倆的裝扮,滿意的點點頭,吩咐道
“衣服,都脫掉。”
老者的女兒二十多歲,看打扮尚未出嫁,模樣雖然一般,但身材相當不錯。
她以為山匪劫財又劫色,哭哭啼啼的開始寬衣解帶。
周圍全是手持鋼刀的凶悍匪徒,她哪敢不從。
老者哀歎著閉上眼,滿臉愁苦。
落到山匪手裡,哪能有什麼好下場,老者已經不憧憬什麼,隻求最後女兒能留下一口氣就行。
正心生悲苦自己,老者聽到那神色冷峻的二當家又道
“愣著做什麼,你也脫!”
“啊?”老者瞪大了眼睛,心說這幫山匪到底有什麼愛好?
他不敢多問,把自己的外衣也脫掉。
雲缺將老者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還算合身,又把女人的外衣交給牧青瑤。
常威看出雲缺的打算,立刻讓人把外麵那些家仆的外衣全都搶來,自己先換上一套。
雲缺命人把劫來的這幫人全都綁住手腳,扔在一間破舊的大屋裡。
攆走其他山匪後,雲缺掐了把女人的下頦,笑道
“算你們走運,一天之後,找機會自己逃命吧,彆走早了,走早容易死。”
隨後叫上黑風寨所有山匪,帶著五大車茶餅下了雙角山,直奔八山城。
過了好久之後,等外麵再無動靜,被綁住的女人又開始哭哭啼啼,哀怨道
“爹,他摸我……嗚嗚嗚……”
老者歎了口氣,苦澀道“委屈我姑娘了,他摸就摸吧,隻要他不摸為父就行啊。”
八山城外。
密林中,一群山匪彙聚在一處。
雲缺早將百把軍弩藏在車上的茶餅下麵,車隊的出現,正好解決了將重弩帶進八山城的難題。
隻要不仔細檢查,在外麵絕對看不出端倪。
站在三百多名山匪麵前,雲缺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一百名訓練過軍弩的兄弟跟著我混進八山城,剩下的兩百多兄弟留守於此,你們隻有一個任務,當看到煙花響箭的信號,立刻攻占西城門,給我和大當家守住這條退路。”
“記住一點,占領城門後,第一時間將城門燒毀,之後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
“做完了這一票,兄弟們這輩子也就夠本了!”
雲缺說完,一眾悍匪摩拳擦掌,一個個眼珠子通紅,凶悍如猛虎。
打劫的買賣,自然越大越好,誰都想賺一份潑天富貴,從此金盆洗手享受人生。
然而山匪並不知道的是,
二當家說的這輩子夠本了,不是這一票的收獲夠花一輩子。
而是他們這輩子的命,活夠本了。
也該死了。
這次下山,雲缺將黑風寨裡所有的煤油都帶了出來。
目的就是燒毀西城門,讓八山城的西城有門也關不上。
這樣一來,紅蓮教即便發現端倪,也會選擇前來西城門攔截。
而雲缺最終要走的,卻是直通天祈的東城門!
這一招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