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鎬,清河中街五彩城15樓。
“這……這也太特麼……”
雷君舉著手機,目瞪口呆地盯著屏幕,臟話都蹦出來了。
隻見自己辦公室的實景畫麵中,一隻長耳朵、四條腿的q版老鼠正在地板上蹦躂,怎麼看怎麼違和。
ar(增強現實)遊戲啊,難怪這遊戲需要申請攝像頭權限呢。
還有麥克風權限。
轉念一想,也沒啥難怪的,不是ar的遊戲,也照樣每個都在申請這兩個權限。
還不止這兩個呢,大多數連gs通訊錄權限都要。
沒申請的,大概率是直接偷。
“這不就是抄的兜中妖怪嗎?”
“你要是真想抄,至少也設計的更可愛點吧?這東西和批卡球怎麼比?珠玉在前,我在發布會上給你演示這個,不是得被罵死?”
雷君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直斥其非。
方豫嘿嘿一笑,還沒說話,就聽到雷君手機發出一聲憤怒的叫聲。
“唧嗷~”
雷君一愣,看了一眼屏幕,發現這老鼠正在變形?
卻發現屏幕上的長腿老鼠正詭異地扭動起來,原本圓滾滾的身子開始變形,毛發根根炸立,臉部也逐漸拉長,五官變得凶相畢露。
轉眼間,就從人畜無害的q版形象變成了麵目猙獰的寫實風!
艸!這是什麼東西!?
一隻尖牙利爪的長腿長耳老鼠出現在自己的屏幕中的辦公室地麵上!
“嗷~”
長腿老鼠一聲嚎叫,麵目凶狠的朝著屏幕撲了過來,唬的雷君差點把手機扔出去,身體後仰,猛地靠在椅背上。
唰!
老鼠的爪子劃過屏幕,在屏幕上留下一道爪痕,看著跟真的似的。
“哈哈,雷總,它剛才聽到你說它不如批卡球,不高興了,所以切換到了戰鬥形態。這隻耳鼠是剛抓的,和你還沒培養出感情,脾氣又暴躁,所以跟它說話得小心點。”
方豫伸手擋了一下雷君的椅子。
!?!?!?
雷君挑了挑眉,這是一個具備語音識彆能力並且和玩家進行實時交互的ai寵物?
難怪方豫認為能在發布會上進行發布。
這東西確實有點意思。
現在網上有不少虛擬女友,其實也是這個路子,隻不過交互體驗上還不太流暢。
“這隻耳鼠抓到的時候已經三歲了,性格已經成型,培養難度比較大,但如果給它找個伴,讓它繁育下一代,從小養大,其中可能會有服從性更高的後代。”
!!!!!!
雷君馬上反應過來,驚訝之色溢於言表:“等會……這老鼠是代理ai控製的?你這並行計算量要多大?”
方豫搖搖頭:“不用並行計算,這隻耳鼠也不算是代理ai控製的。”
“不用並行計算?也不是代理ai控製的?那你用的什麼?隻是單純的語音識彆與條件反饋嗎?”
雷君一下子放鬆下來,點了支瀛台彩八,笑道:“如果是這樣,雖然看上去這隻……耳鼠比兜中怪獸交互性更好,但也算不上什麼革命性的進步。”
“二十年前很多電子寵物就是這個原理,我當時還投過一家電子寵物公司,賺了點零花錢。”
“哦,對了,仔細琢磨一下,如果這樣的話,你這個和我們的小艾同學也差不多。”
雷君鼻孔中噴出兩條煙柱,在煙灰缸中按滅隻抽了一半的煙頭,覺得剛剛說的有點太過,又找補了一句:
“這東西的戰鬥形態和日常形態切換倒是有點意思,用的是什麼圖形引擎?”
方豫神色如常:“是我們自己搞出的一套專門針對ar的視覺引擎,至於交互,雷總,我剛才說的是——耳鼠不算是代理ai控製的,並沒說用的是按劇本走的應答機。”
雷君一愣,收斂笑容,掌心向上:“請指教?”
方豫指了指屏幕上的耳鼠:“我說耳鼠不是代理ai控製,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個單獨的ai。”
單獨的ai?雷君目光微凝。
什麼意思?
看著雷君的反應,方豫微微一笑:“意思就是,它不知道自己是個ai,隻知道自己是一隻耳鼠,一隻出生在山海界南瞻部洲丹熏山的三歲耳鼠。”
!!!!!!
雷君連表情都變了,看向方豫的眼神跟去年互聯網大會看秋紅衣似的。
這句話放在一般人聽來,可能一時反應不過來是什麼意思,但雷君顯然不在其內。
要比代碼能力和技術專業性,十個馬斯克可能都沒法和雷君相提並論。
幾乎一瞬之間,雷君就意識到了方豫這句話背後所代表的含義,並馬上就想的更深,更遠。
“不知道自己是個ai?”
雷君臉上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恐懼,聲音都在顫抖。
“你的意思是,這已經是一個完整的虛擬世界,而這些所謂的nc寵物,都認為自己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生物?”
“這是缸中之腦的數字生命?”
“你們是怎麼去除ai的元認知的?”
“這是不是意味著ai已經誕生了自主意識?”
“算力問題怎麼解決?”
這還是雷君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震驚,比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一種叫計算機的東西時更震驚!
所謂去元認知,就是要讓ai不能思考,或者說思考不出來自己是如何思考的。
簡單說就是,它可以產生“這是什麼?”的疑問,但不能反過來推理出“我是怎麼產生這個想法的?”
聽上去似乎很簡單,但做起來比讓ai誕生自我意識還難。
因為這相當於讓ai誕生自我意識,又蒙蔽掉ai的自我意識。
想要讓耳鼠意識不到自身所處的世界是虛假的,至少需要做到三點:
一、讓它隻有一套自洽的世界觀。
二、讓它的行為動機來源於情緒而不是指令。
三、去除ai的元認知。
這其中,最難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去除ai的元認知,讓它思考不出來自己是如何思考的。
而無論是哪一點,都不是現在能夠做到的,先不說技術難度,就算所需要的天量算力和算法維護,就遠遠超出現在所能達到的極限。
因為要維持每一隻耳鼠的獨立意識與完整情緒體係,同時又防止它們產生元認知,需要為每一隻耳鼠持續進行微觀層級的認知擾動和信息封閉管理。
這意味著,光是維持一隻耳鼠的存在,就需要相當於一台中型雲端ai模型的長期計算資源。
現在一個暢銷的手遊,十萬級的玩家隻是起步,百萬級甚至千萬級才是大火的標誌。
類似王者這種超級手遊,更是注冊用戶破億,日活超過兩千萬,同時最高在線人數超過三百萬的存在。
這麼多的用戶,如果每個人的寵物都使用的是這種獨立ai,需要多少算力?多少帶寬?多少算法維護人員?
哪怕耳鼠用的隻是一個10億參數量的小型雲推理引擎,平均推算每秒浮點運算量也在10億次以上。
而寵物所用的雲端實時推理和ar渲染,每隻寵物每秒至少需要幾十兆的實時帶寬。
先不說網絡基礎設施能不能達到的問題,這麼大的消耗下,你這遊戲打算怎麼盈利?
“沒那麼誇張,雷總。”方豫咧嘴一笑,眨了眨眼。
“談不上什麼ai的自主意識,您自己都說,算力是終極限製。”
“這遊戲裡‘靈寵’都是分布式微模型,模型參數量非常小,所能調動的算力資源上限極低。”
“就像一台裝了聯發科t6575芯片的電冰箱不可能玩守望先鋒一樣,進化的極限就擺在那裡,無論迭代多少代,都無法進化出完整的自主意識,這是物理限製,沒辦法的。”
“微模型本地隻保留狀態機和反應模板,大規模推理仍在服務器集中完成,本地隻負責渲染表現,這樣既減輕了終端負擔,也把帶寬需求控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說著,方豫想了想:“其實3g的信號帶寬應該就能跑得動,但可能波動會比較大;4g信號下,隻要做合理壓縮,跑起來沒什麼太大問題。”
“至於算力,我計算過,柚子科技年內數據中心擴容後,算上本身的業務需求,也能夠滿足至少五百萬用戶的同時在線。”
方豫擺了擺手笑了笑,打斷雷君的追問:“您也彆問我具體的技術方案,我隻能告訴您大概原理,至於怎麼做到的,屬於技術機密,不能說。”
看到方豫的反應,雷君稍稍鬆了口氣,心中飛快推演著這個名為《太荒:山海界》遊戲的服務器架構、數據傳輸、成本模型。
從大概的原理上,他能夠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究竟怎麼樣才能做到,他則完全沒找到頭緒。
裡麵需要攻克的技術難點不勝枚舉,每一個難點甚至還能細分成幾個甚至幾十個小難題。
每一個難題,可能都需要一個天才帶上一組人,搞上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攻關。
他覺得,就算自己仍在做遊戲行業,這些難點自己也搞不定。
他有足夠的自信,如果自己搞不定,大周應該也沒人能搞得定。
咦?小方同學你不厚道啊,這不是故意為難馬總嗎?
這遊戲不火也就罷了,要是火了,藤訊想抄都沒法抄啊。
想到這,雷君又點上一根彩八,靠在椅子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小方同學對這遊戲看來現在已經成竹在胸了啊,放在發布會演示我當然願意,屬實是給我捧場了。”
“也但你這遊戲又沒做完,預熱也沒必要在我這預熱啊,你又不用融資。”
方豫搖搖頭:“老哥,你還真猜錯了,這次我接受融資。”
雷君一下就坐直了,大感興趣:“詳細說說?”
方豫喝了口可樂:“2000萬邁元或一億三千萬大周幣,5股份,但前提是要有遊戲行業的投資經驗,能給我帶來人才。”
聽到這個價,雷君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是要價高,是要的太低了,簡直就是白給一樣。
且不說這遊戲能不能成功,就算不成功,光是積累下的技術,也不止值26億大周幣。
加個零還差不多。
當然,這種價格下,最大的可能是公司架構上做了分拆。
遊戲運營公司隻是殼子,真正握有核心算法、數據權、i權的,可能仍舊是柚子科技。
但即使如此,這5也是屬於半福利性質的股份了。
“具體是什麼說法?我看你現在這遊戲完成度已經不低了,說明你有個很優秀的團隊,沒必要引入專業投資人吧?”
煙霧渺渺下,雷君的表情看上去有點捉摸不定。
方豫嘬了嘬牙花子:“明人不說暗話,老哥,隔行如隔山,術業有專攻,我也玩遊戲,知道一款遊戲能不能成功,最重要的不是技術先不先進,也不是設定多牛逼,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好看和好玩!”
“剛才那隻耳鼠你也看到了,ai製作的q版看上去挺可愛,但你不覺得總是差點意思嗎?寫實流的戰鬥形態雖然看著真實,但也隻不過是按照山海經照貓畫虎,欠缺策劃人員的‘小心思’。”
“底層技術方麵,柚子科技沒問題,但在藝術性和娛樂性上,還是得找靠譜的團隊來進行細化。”
“我現在這遊戲技術再先進、世界觀再龐大完善,如果不好看、不好玩,照樣是投進去多少賠多少。”
“我雖然也玩遊戲,但畢竟不熟悉這個行業,也不知道有哪些牛逼的團隊和人。”
“這些人可能沒寫過什麼論文,此前甚至可能沒有什麼成功的案例,技術和能力就是強,卻在行業外默默無聞,我找起來太麻煩了。”
“之所以去蹭你的發布會,就是要吸引更優秀的美工、策劃團隊。”
“如果有投資人能給我找到合適的人才,就算他不出錢,我白給他5又能怎麼樣?”
雷君了然的點點頭,若有所思:“找有經驗的投資人嗎?我倒是認識一個專門做遊戲投資的年輕人,你要不要見見?要是彼此能談得攏,我倒是可以和他一起投,出資比例到時候再商量。”
小方同學年紀雖不大,但話說一半留一半,有點意思。
隻怕你不隻是想要找美術策劃方麵的人才這麼簡單吧?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你讓我入夥,應該就是看中了我的供應鏈體係了吧?
小子野心夠大的。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他不隻是做遊戲,想要插入終端市場,到時候也能提前有所準備。
雷君心中飛快的盤算,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笑嘻嘻:“上午我看朋友圈,他應該就在新鎬,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有沒有時間過來。”
雷君拿起電話,輕輕敲了敲桌麵,像是在最後確認什麼似的,撥了個號碼。
——
“魚蛋哥?怎麼是你?”
方豫一臉懵逼的看著走進來的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男青年。
男青年身材不矮,和以前的方豫差不多高,足有一米八五,留著鄭伊健的發型,襯衣外麵穿著一件西裝馬甲,沒係領帶,領口散開,西裝上衣掛在臂彎上,看上去頗有幾分帥氣。
“小方?剛剛雷總說給我介紹個貴人就是你?三年沒見了吧?陳老和方叔都挺好的?”
可能是因為幾年不見方豫變化有點大,被方豫稱作魚蛋哥的男青年認了幾秒才認出來,看到方豫也有點意外。
方豫摟著魚蛋哥的肩膀,還真有點他鄉遇故知的欣喜:“我外公和我爸都挺好的,上次見麵時我才上高三,沒想到今天在雷總這兒見著了。”
雷君眨眨眼:“你們認識?既然認識就不用客氣了,來來來,都坐。”
方豫拉開椅子坐下,嗬嗬笑道:“小時候就認識了,虞誕哥比我大八歲,我初中暑假時在新鎬網吧裡打遊戲時和人打起來,還是蛋哥幫我打的,那時他剛大學畢業回國。”
“沒想到啊,幾年不見,蛋哥你就成了國內遊戲投資第一人了?”
虞誕動作舉止一看就是從小耳濡目染熏出來的世家子,動作利落得體,微笑也恰到好處,不多不少,接觸多了就能感覺出有點高冷。
但聽到方豫說起往事,虞誕略感尷尬的撓了撓鬢角。
“我也沒什麼其他愛好,就喜歡遊戲,也隻能乾這個。”
“倒是你,真是沒想到,才這麼兩三年的功夫,都成了ai領頭羊了,前些日子高波還跟我打聽和你有沒有聯係,我也沒好意思問你。”
兩人又敘了幾句舊,看雷軍一直看表,知道他時間比較緊,趕忙把話題切回正題。
“你想要找專業的美工和策劃團隊?要多少人?”
虞誕看了《太荒:山海界》後,同樣倒吸了一口涼氣,聽到方豫願意用一億三千萬出讓柚果遊戲5的股權,換取他和雷君的入股,幾乎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越多越好,美工我至少要10組人,劇情策劃和數值策劃也差不多。”方豫手指敲了敲桌麵,“當然,水平必須要高。”
“十組美工?還都要水平高的?”虞誕皺了皺眉。
“這兩個崗位現在都在裁員,人數倒是不成問題。”
“但這個遊戲我感覺基本就相當於兜中怪獸的國內版,美工和策劃工作量不算太大吧?有必要招這麼多人嗎?”
方豫搖搖頭:“這個遊戲內容遠比你想象的龐大,我大概說一下……”
二十分鐘後,看到雷軍辦公室白板上畫了一層又一層的遊戲架構示意,虞誕深吸一口氣:“這麼說我就明白了,這樣,我先幫你聯係兩組試一下。先把試玩版的演示內容重新製作,底層架構是完善的,隻要重新做美工和小劇情,這點內容有經驗的,在你們這個ai製作工具的幫助下,兩三天應該就能做完。”
方豫點頭笑道:“那再好不過了,誒?你要找哪個團隊的?此前出過遊戲不?”
虞誕猶豫了一下:“經驗肯定都有,能力肯定也不差。其中一個是豬場出來的,另一個是藤訊出來的。”
“藤訊出來的?”方豫皺了皺眉。
虞誕看方豫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解釋道:“藤訊出來的有些人其實很強,不是所有人都隻知道抄,現在行業中不少人其實都是企鵝出來的。”
“我要找的這個團隊就是這樣,他們對遊戲理解非常深,而且以前做過山海經的內容。”
方豫哦了一聲,他就這點好,尊重專業。
“我先和他們聯係下吧,,藤訊出來的那組人此前有過一兩款產品,但沒爆,現在做的這個我倒是挺看好的,如果和他們談的話,估計要整體收購,溢價可能會比較高。”
虞誕拿起手機,開始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