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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除兩百字）
原來是因為這個！
難怪陳偉是這個表現。
馬贇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凝重。
“二次質疑停一停吧，先觀望一下。”一旁始終沒說話，戴著金絲眼鏡的蔡重信掏出一塊眼鏡布，擦了擦眼鏡。
樹叢掩映間飛簷鬥角，一棟二層小樓在林木間若隱若現，偶爾有人進出，皆神情嚴肅，舉止嚴謹。
“原本我還以為您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剛從尤羅普回來，得休息一兩天，我外婆怎麼沒跟您一起回新鎬？”
方豫手裡抓著把瓜子，哢哢哢的嗑得飛快。
“我就是臨時應急，她跟我來做什麼。瓜子少吃，吃多了上火。”陳世安沒好氣道，“我在尤羅普，都聽到了你這邊的事情，好好搞你的那個柚子科技不行嗎，怎麼非要摻和千尋這趟渾水。”
方豫心說：這水就是我攪渾的。
“您放心，既沒有違法亂紀，也沒仗勢欺人，您不懂技術所以不了解。千尋這個故障很棘手，換其他任何人，估計半年都未必能定位到故障源。”
“彆說半年，再來兩個月，千尋現金流就徹底枯竭，到時候也隻能破產。”
“千尋要是真完了，算上上下遊產業鏈，就是幾千億的經濟損失，幾萬人失業。”
陳世安看了看方豫：“你一直都讓我們比較省心，讓你把握分寸之類的話我就不說了，但你要想好，就算獲得了競購資格，最終能否收購千尋，是純粹的商業行為，需要大多數股東的同意。”
“千尋現在的大股東是貝萊德吧？我聽說你那家公司和貝萊德關係有些緊張，如果貝萊德從中作梗，不同意被收購，你想好怎麼應對了嗎？”
方豫伸了個懶腰：“現在千尋就是一局死棋，貝萊德為什麼會不同意？”
說罷，方豫眨了眨眼：“要是真的達不成一致，那就不收購了唄，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陳世安哼了一聲：“少跟我耍這些小聰明，你從小隻要一說謊就眨眼，這個毛病一定得改掉，知道嗎？”
方豫還真沒發現自己還有這麼個小破綻。
“那好吧。”方豫又抓了把瓜子，“跟您說實話吧，您確認貝萊德真的是千尋的大股東嗎？”
陳世安一愣，千尋定向增發三十億邁元的股票給貝萊德不是人儘皆知的事情嗎？
算上此前貝萊德持有的百分之九的股權，現在貝萊德持股超過百分之二十一，是妥妥的大股東。
“什麼意思？”
陳世安目光微凝。
“千尋是在納斯達克上市的，納斯達克規定，定向增發除了需要董事會批準和簽訂投資性協議外，還需要向SEC提交8K文件。”
方豫嘿嘿一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在SEC官網上找到經過SEC審批同意的S3或8K文件。”
“換句話說，雖然貝萊德把錢給千尋了，但在法律角度上，貝萊德的定向增發並沒有真正完成。”
陳世安眼神微動：“你是說，想要否定貝萊德的大股東身份？但貝萊德同樣可以要求股轉債，三十億邁元不是一個小數目……”
“外公，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了。”方豫身體前傾，兩眼放光，“如果貝萊德的錢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進到千尋的對公賬戶呢？”
饒是以陳世安的城府，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身體一震。
“你說什麼！？”
方豫舔了舔嘴唇：“我查過了，貝萊德的錢，進入的是‘千尋科技信息公司’，聽名字感覺是一家千尋的子公司對不對？”
“但這家公司實際是個BVI架構的離岸公司，從法律意義上和千尋一點關係都沒有！”
“也不能說沒有關係，這家公司掌握了千尋一部分知識產權，算是千尋的供應商，千尋每年都需要支付一部分專利使用費給這家公司。”
“估計當初千尋是用外管限製為借口，忽悠貝萊德先將資金彙入了這家公司，您知道，這本身也是跨國資本流動的一種常規手段，錢到賬後沒多久就被轉出去了，但收款人卻不是千尋的對公賬戶！”
“也正因為如此，羅伯特他們才能如此順利的把這筆錢轉走，否則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夠他們操作的。”
“錢沒進千尋對公賬戶，就不算是千尋的錢，貝萊德既不是千尋的股東，也不是千尋的債權人，他們最多算是……受害者？”
“對，沒錯，貝萊德是金融渣片的受害者。”
“既然是金融渣片，那就該找誰找誰啊，千尋科技信息公司的事情和千尋網絡技術公司又有什麼關係？”
方豫攤了攤手。
陳世安目瞪口呆。
真的假的？
貝萊德這種世界性的金融機構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誤？
自己的外孫又是怎麼知道這些內情的？
當然是欲望天使向主人彙報的啦。
BVI賬戶間資金轉移沒有強製申報要求，保密性極強。
雖然這些機構有時也會配合各國監管機構對部分違規資金的流動進行披露，但需要的手續和流程極為繁瑣，所需要的能量巨大，根本不是短時間內能掌握到的。
方豫也很納悶，我壓根沒插手這個事啊，最多就是想讓千尋把貝萊德的錢套牢，然後鼓動投資者問責管理層，加速李代桃僵的進程。
怎麼搞著搞著，突然貝萊德就變成渣片受害者了呢？
這事他查到的時候都覺得好笑，感覺這世界還真特麼是個草台班子。
貝萊德被吹的神乎其神，卻能被羅伯特用這麼粗糙的手段騙走三十億，整個內控體係形同虛設，就好像沒有一個人調查出千尋信息科技這家公司的底細一樣。
不，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們知道，但走捷徑走習慣了，又覺得千尋這麼大公司不會出問題，這才采用了最方便的資金流動方式。
估計和千尋這幾個月的現金流壓力也有關係。
他之所以改變主意決定收購千尋，就是因為發現貝萊德這筆錢的歸屬有問題。
否則現在收購千尋，不就是給羅伯特和貝萊德擦屁股嗎？
錢羅伯特拿走了，債柚子科技背了，哪有這種好事！？
更有甚者，貝萊德甚至可能借此提出對柚子科技的股權要求，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陳世安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直到方豫給他更詳細的解釋了一遍來龍去脈，這才真的信了。
“三十億邁元，唉！我記得頂峰時期羅伯特的個人資產都已經上百億了吧？現在為了區區三十億邁元，就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也不知道圖的什麼。”
陳世安不由得感歎了一聲。
方豫撇了撇嘴，嗬嗬，三十億邁元？
中間成本就花出去了十七億就不說了，根據目前柚子找到的消息，剩下的十四億是不是在羅伯特手裡還不好說呢。
——
摩納哥，蒙特卡洛。
作為尤羅普的銷金窟，居住人口不到四萬人的摩納哥近三萬人都是國際居民，本土公民隻有七千多。
湛藍的地中海在陽光下波光粼粼，仿佛灑滿了碎金。
一艘艘或長或短的豪華遊艇靜靜地停靠在港口，遠處的山坡上，米黃色的彆墅像是一顆顆鑲嵌在綠意中的珍珠。
芳特維耶區的一間精品酒店中，一名穿著深藍色POLO衫，頭戴遮陽帽的中年雅裔男子剛要走出酒店大門，就被前台門童攔住了。
“亞曆山大德羅西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提醒您，您之前繳納的房費押金不夠了，需要補繳，您大概還需要住多久？”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我預存了一萬尤元，怎麼這麼快就用沒了？”
門童保持著禮貌的笑容：“不好意思，最近是旺季，您第二次續住的時候告知過您，房費上調至659尤元一晚。”
中年男子不耐煩的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出去有點事，回來就把押金給你們。”
“好的，祝您在蒙特卡洛玩的開心。”門童也看上去很開心的對中年男子揮了揮手。
看雅裔男子走出酒店，明顯帶有阿爾及利亞血統的高盧門童臉上不由得露出既鄙夷又羨慕的神態。
“該死的雅州佬，就是因為他們，我們的物價才這麼高。”
“閉嘴吧，法裡德，這裡不屬於他們，但也同樣不屬於我們，隻屬於那些本土寄生蟲們。雅洲人來之前，你也獲得不了永居。”
旁邊一直忙碌著統計入住客人信息的另一名門童沒好氣的懟了法裡德一句。
他們都是高盧人，摩納哥大多數服務性崗位都是高盧人在做，畢竟這國家隻有兩平方公裡，還沒大周的大部分街道辦事處管轄麵積大。
是真的放屁大點勁兒都能把屎崩出國。
雅裔男子自然不知道兩個門童的爭執，走出酒店大門後，他就摘下掛在領口的墨鏡戴在了臉上。
儘管這裡大周人不多，他也總是擔心被彆人認出來。
其實認出來也沒什麼關係，他現在的身份是持有摩納哥永居身份的高盧公民亞曆山大德羅西，羅伯特李這個身份已經徹底被他扔掉了。
但縱使如此，他仍舊不希望出現在人群之中，隻要人稍稍多一些，他就感覺自己似乎在被彆人指指點點。
羅伯特李向下壓了壓帽簷，皮鞋踩在濕潤的鵝卵石街道上，發出輕微的回響。
街角的咖啡館裡傳來悠揚的小提琴旋律，幾名金發遊客站在路邊自拍。
羅伯特小心翼翼的躲避開遊客的鏡頭，快步的穿過數條小路，來到一座看上去足有兩三百年曆史的建築門前。
這棟建築在蒙特卡洛並不起眼，是一座米黃色外牆、雕花立柱的建築，大門兩側擺放著兩盆修剪得一絲不苟的常青灌木，雕花立柱上掛著兩盞古老的銅製燈具，微微泛著鏽跡。
羅伯特很顯然對這裡也不熟悉，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在大門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個黃銅嵌刻的“R”字標記。
就是這裡了。
羅伯特李長舒一口氣，在大門左側的立柱旁找到一個不到一尺見方的石格，石格內懸掛著一個黃銅製成的鈴鐺，下麵垂著一根紅色的皮革繩索。
而在皮繩的端頭，係著一個小小的銅製銘牌，名牌上刻著“Sub Rosa”幾個字母。
以前瑪德琳給羅伯特普及過，這不是盎語，是拉丁語，直譯是玫瑰之下。
這句銘文來自古羅馬，真實含義是“保守秘密”。
羅伯特輕歎一聲，用短短長長的節奏拉動鈴鐺，旋即從遠處傳來一陣鈴聲的回音。
當初自己和瑪德琳來這裡的時候，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真的要用到這條後路。
自己已經在摩納哥待了快一個月了，和遠在盎國的瑪德琳聯係，商量什麼時候他才能回盎國和老婆孩子團聚，瑪德琳卻總說現在還不是時候，風聲太緊。
近來甚至電話都不怎麼接，說聯係太頻繁容易讓人懷疑。
但問題是，自己的錢都快花光了啊。
還好自己和瑪德琳當初用信托機構在摩納哥的私人銀行中開了個戶，這次的錢，其中有一部分最終就流向了這個私人銀行。
加上以前在這個銀行中的一千萬邁元，這個戶頭的總額已經是六千多萬邁元。
鈴聲響後不久，大門輕輕開了一條縫，旋即一名身穿迪奧套裝的金發女郎出現在門口，對羅伯特李笑了笑。
“尊貴的客人，你好，請進。”
羅伯特李對金發女郎點了點頭，邁步走進大門。
室內冷氣充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雪鬆香氣，牆壁上掛著一幅幅古老的海上貿易航線圖。
腳下是墨綠色和白色的大理石拚花地磚，中間鑲嵌著一個盾徽圖案，中央是一把古老的鑰匙圖案。
表麵打磨的鏡麵般光亮的實木接待台後，站著一名身著藍色製服的接待員，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
接待台上方掛著一幅油畫肖像，畫麵上是一位戴著單框眼鏡拿著文明杖的中年白人。
“先生，歡迎回到黎塞留私人銀行。您的專屬顧問已經在貴賓室恭候多時，請允許我為您引路。”
藍色製服套裝的接待員禮貌的做了一個引路的手勢，懷中抱著一個文件夾，在前麵一扭一扭的，領著羅伯特從大廳右側的暗色木門處穿過一條右側布滿彩色玻璃窗的安靜的走廊。
走廊左側則掛滿了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許多人似乎都是在各種曆史文獻上出現過的。
走廊的儘頭處同樣是一個圓形的小型廳室，牆壁上有四扇橡木門，接待員在其中一扇橡木門上敲了敲，隨後就推開門，對羅伯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房間內仍舊是一兩百年前的布置風格，屋內冷氣開的很足，感覺甚至有點冷。
一名身著高定西裝的三十出頭白人男子看到羅伯特李進來後，從辦公桌後站起身，主動和羅伯特李握了握手。
“先生，非常感謝您對黎塞留私人銀行的信任，您可以叫我亨利，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
羅伯特李從貼身的口袋中掏出一把大約六厘米長的銀色精致鑰匙，鑰匙的端部還鑲嵌了一顆藍寶石。
“之前在電話裡麵應該已經和你們說過了，請把我戶頭上的錢款全部彙至這個賬號。”
說罷，羅伯特李又掏出一張紙條，上麵是亞曆山大德羅西的名字在瑞銀開的一個戶頭。
亨利滿麵笑容的接過鑰匙：“好的，先生，我先驗證一下。”
亨利把鑰匙貼近旁邊的一台小型設備，設備發出“滴”的一聲，隨後亮了一盞綠燈。
“核對無誤。”亨利臉上的笑容又更親切了幾分。
說罷，亨利把銀色的鑰匙放在自己手邊的紫外線燈下，圍繞著鑰匙尾部的藍寶石出現了一串數字編碼。
亨利熟練地把編碼輸入進自己麵前的電腦，隨後點了點頭：“先生，您確定全部都要轉到您指定的戶頭嗎？”
這種私人銀行有一部分業務是不需要驗證身份的，隻需要驗證信物。
當然，隨著這些年國際上對洗金幣的不斷打擊，很多私人銀行也被迫轉型，要求用戶提供可靠的身份證明。
但相比麵向公眾吸納存款的公眾銀行來說，還是有很多的隱私性和便利性。
羅伯特李點點頭：“是的，全部。”
“好的。”亨利不在多話，在電腦上敲擊了幾下，“已經全部轉出，先生，再次感謝您對黎塞留私人銀行的信任。”
羅伯特李一下子就鬆了口氣。
六千萬邁元，就算瑪德琳那邊有什麼問題，自己也不至於流落街頭了。
自從和瑪德琳溝通不暢開始，羅伯特李也不由得有些疑慮，但他又不敢細想，隻能告訴自己沒問題，等風聲過去就好了。
“咚”的一聲，羅伯特李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瑞銀的到賬短信。
羅伯特李點開短信，隻是剛看了一眼，就不由得瞳孔一縮。
“亨利，不對吧？這個戶頭上應該有六千四百多萬邁元，扣除你們的各項費用，應該也有六千兩百萬，怎麼隻轉了九百六十萬？”
這種隻認信物不認人金庫性質的私人銀行是沒有利息的，反而每年都需要繳納各種保管費手續費，如果沒有繳納，就會在存款中扣除。
亨利一愣，再次在電腦上敲了敲，轉過頭依舊禮貌道：“先生，您這個戶頭上隻有一千萬，扣除掉兩年共1%的保管費，1.5%的保險費、租用費、訪問費、清點費、秘鑰費、存儲費後，就是九百六十五萬三千兩百二十五邁元沒錯。
“不可能！”羅伯特李瞪大眼睛，“明明二十天前剛剛有一筆五千萬的轉賬到這個戶頭，你再查查！”
亨利皺了皺眉：“先生，請冷靜一些，我們是不會出錯的，從未有這樣一筆錢進入這個戶頭，您可以向您的金融機構再次確認一下款項是否真的已經彙出。”
羅伯特李如遭雷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