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封地的途中,賢王還是習慣性到官驛歇腳,順便聽聽有什麼可用的消息。驛站沒什麼人,隻有兩個壯漢在對坐飲酒。「你說這東西有什麼好的,又沉,煮的東西又少,皇上還非要各宮都安排一個。還讓你我二人不遠千裡的來取一趟,真是勞民傷財。」「你瘋了!敢議論皇上?」對麵的人立馬製止,過於著急,酒碗都沒放穩,灑了好多。「這裡離京城遠著呢!沒事兒!」「方全,你自己犯渾彆帶著我!」說話的人顯然生氣了,拿起桌上的劍便起身離去。叫方全的家夥見夥伴走了,一口飲儘杯中酒,也趕忙揮手叫外麵歇息的腳夫,抓緊跟了上去。賢王覺得這位叫方全的說的很對——勞民傷財,之前做皇子的時候就大手大腳的,現在做了天子,還是這個樣子。天下的百姓都跟著吃苦,這兩個壯漢看著像是帶刀侍衛,帶刀侍衛做起了跑腿押運的活,抱怨兩句也十分正常。「等本王登基,定會以黎民百姓為重!」賢王心裡暗暗發誓。「竟真的是王爺!」用最淡定的聲音說著最激動的話,直接引起賢王的好奇。初看,眼熟的很。再看,確實是舊相識。「許久未見,大夫人竟絲毫未變。」「賢王可是變了很多呢,不似從前那般高不可攀了。」蘇碧染原本陪杜刺史進京述職,不想臨出發有些事耽擱了,正馬不停蹄的追杜刺史的行進隊伍呢,沒想到竟然在官驛遇到了前太子。太子聽出了這話裡的嘲諷之意,有些生氣。「還是那麼容易生氣!」蘇碧染心情不錯,段莊的行了個禮,然後接過跑堂手裡的茶壺水碗,自顧自的坐在了賢王對麵,「不過換做是我,我也生氣。可生氣又能怎樣呢?天下大勢已定,好在總歸還是姓李的。不得不說,人生路上,氣運也是很重要的部分。」「大夫人風塵仆仆的,是趕著要到京城去吧。」賢王不接茬,硬轉移話題。蘇碧染覺得賢王不在封地呆著這件事不正常,打定主意要試探他一下。「我一個女子,去哪不去哪的,不重要。倒是賢王,怎會出現在這裡?」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賢王慢慢的品著杯裡的酒,腦子裡想著如何才能打消這個女人的顧慮,畢竟她的老公爹,是杜丞相。「封地呆膩了,出來走走。」「哦!」蘇碧染繼續問:「那賢王這走的夠遠的,要到京城了,看來是思念故鄉了。」賢王不置可否,蘇碧染又琢磨著該怎麼提問,卻見賢王把杯中的酒一飲而儘,楊忠也握了握腰間的刀,看這架勢要告辭了。蘇碧染環顧四周,除了跑堂的在擦桌子,官驛裡沒有其他客人。「太子有治國的理想,也有治國的能力,但如今的形勢,這份理想便不能再稱作理想,而該叫野心。」蘇碧染拿不準對方的真實情況,乾脆炸一波。作為一個曾經擁有男人視角的人,她確信自己看到了賢王心裡的不甘,看到了那份想要謀反的心思。賢王冰冷的眼神移到蘇碧染身上,那是一種起了殺心的決絕。她可是杜丞相的兒媳,是後宮寵妃名義上的嫂子。若是她走漏些什麼消息,那就麻煩了。楊忠感受到了主子情緒的變化,握刀的手又緊了緊,眼神則挨個掃過蘇碧染以及身邊的每一個人。「杜夫人此言何意?當今皇上正值壯年,並未曾立過太子,連後位都空懸數載。」聲音冰冷,要是能轉化成能量,一定是凍死人的節奏。「那不正是皇上勤政愛民的表現?不貪戀女色,後宮主位空懸卻能安寧至今,也是一種獨特的能力。」蘇碧染壓低聲音說話,不得不往前探了探身子,她看到楊忠明顯動了動胳膊,要不是看她是女人,大概早就利刃出鞘了。「第一次聽到彆人把無能而無為,說的這般清新脫俗。」賢王冷笑著。隻此一句,蘇碧染立馬在心裡點了確認鍵。他看不上皇帝,更鄙夷皇帝的能力,若不是當初突逢變故,如今這天下十有**是他的,三皇子雖然乖張,但手段狠辣,還得是太子。蘇碧染在猶豫要不要讓他知道,如今受寵的淑妃,就是當年被他關在牢房裡的墨曉嫣。按理說,沒升到妃位,不會被宮外的人知道。「無為而治,才是管理的最高境界。」蘇碧染提了提聲音,直起了身子。「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都管不好,指望女人之間互相製衡,還妄圖管理天下?」再說下去,謀反的心就昭然若揭了,蘇碧染琢磨要不要說下去。「偏聽則暗,兼聽則明。若隻是在官驛聽往來的官吏和小廝抱怨,那定然會覺得皇上的治理能力一般。若是多到民間走一走,也許會有新的視角。」賢王不屑的表情全掛在了臉上,根本沒有半點掩飾。蘇碧染看到這樣的表情,原本十分美麗的心情急轉直下,甚至有些害怕,他不屑大概率是因為自己沒說到點子上,也就是說賢王是有在民間體驗過生活的。一番遊曆下來,依然鄙視他的弟弟,說明是真的看不上。此人若真有謀反的心,這麼多年過去了,怕不是已經布好了局,快能收網了。「天子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周邊雖有滋事小國,但也都被很快平定。」蘇碧染也嚴肅起來,「若真是為了蒼生,就該做好人臣之事。百姓不關心誰坐那椅子誰掌印,隻關心吃不吃的飽,穿不穿的暖,活不活的下去。」賢王起身,楊忠也站了起來。「祝官爺一路順風!」蘇碧染大聲說。賢王點點頭,算是不情願的回禮,然後朝著剛剛帶刀侍衛離開的反方向走了。蘇碧染看著他們的背影,大大的喝了一口茶,心裡盤算著什麼。蘇碧染咽下茶水,覺得喉頭有些苦澀,這官驛的茶水是便宜,但還真不如私營館驛的茶好喝。一文價錢一文貨的道理,什麼時候都是對的。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