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中,五阿哥跟九阿哥跟前的小幾上,擺的也是餛飩。
兩個兒子是成年皇子,翊坤宮還有年輕妃子,宜妃不好留兒子們用膳,可吃一頓餑餑,還是能的。
親生母子,一年到頭,隻能見三回。
宜妃自是不移眼地打量兩個兒子。
大早上起來,折騰一上午,兄弟兩個已經是饑腸轆轆。
小兒拳頭的大餛飩,純肉餡的,都是一個個小肉丸。
一碗十個,五阿哥吃完,胃裡還是空落落的,望向九阿哥的碗。
九阿哥的飯量小,還剩下一半餛飩。
九阿哥哪裡好意思讓哥哥吃自己的剩飯,忙將自己的餛飩碗移開,對佩蘭道:“姑姑叫膳房再給五哥煮一碗……”
佩蘭姑姑應了,轉身要出去。
“直接煮兩碗,算了,三碗吧,省得不夠……”
五阿哥忙補了一句。
佩蘭姑姑腳下一頓,應了一聲出去了。
宜妃看著五阿哥,眉頭輕蹙,道:“這……平日裡也是這樣飯量?”
五阿哥沒有應是,也沒有否認,道:“早上起得太早,吃得比平常少,有些餓了。”
九阿哥看著自己碗裡剩下一半的餛飩,又看了看五阿哥的肚子,道:“五哥,飽食傷脾,脾虛生濕,這不符合養生之道啊!”
五阿哥橫了他一眼,道:“又不是老頭子,養什麼生?”
九阿哥搖頭道:“養生還分早晚?弟弟是奔著耄耋之壽去的,養生自然要趕早!您這裡也是,不能胡吃海塞糟蹋身子啊!”
大過年的,五阿哥也不想跟弟弟掰扯生老病死,轉過頭不搭理他。
眼見著宜妃麵上還有擔心,五阿哥就道:“您彆擔心兒子,兒子從小胃口就比其他兄弟好,早年在上書房的時候,乾清宮膳房的膳食,其他人吃一碗飯,兒子最少是三碗……”
說到這裡,他看著九阿哥道:“像老九這樣,這胃都是餓出來的,飯量才跟鳥食兒似的,不是男人的飯量,都二十一了,還是麻杆似的身板……”
九阿哥忙道:“五哥怎麼說話呢?什麼鳥食兒啊,我是早上出來帶了零嘴兒,牛肉乾跟花生糕吃了不少,肚子裡本就不餓……”
宜妃看著長子,又看看次子,兩人的飯量都不對。
宮裡養孩子的習慣,打小都是餓著來的。
九阿哥這裡,有嬤嬤使壞,吃了夜食,傷了脾胃;五阿哥那裡,是太後縱容,兄弟兩個都跟其他皇子不一樣。
九阿哥是吃傷了胃,五阿哥是撐大了胃。
五阿哥看著九阿哥道:“誰這麼大了還吃零嘴兒,我看你就是零嘴吃多了,才不正經吃飯!”
說完,他就往九阿哥腰間看去,道:“都哪兒呢?也不知道分給我,怎麼當弟弟的?”
九阿哥道:“隔了那麼老遠,怎麼分給您?我吃了一半,剩下給七哥跟十二了。”
“哼!”
五阿哥道:“還是沒想著我,排班之前遞給我不就行了!”
九阿哥無奈道:“您還是正經吃飯吧!彆吃了零嘴兒,也不耽擱吃飯,那樣飯量又翻倍了。”
宜妃看著兩個都當了阿瑪的兒子鬥嘴,很是無奈。
一個彆說一個,都沒有大人的樣兒。
倒是身邊挨著自己坐的小兒子,看著小大人似的,安安靜靜的,也不插嘴,隻聽著哥哥們說話。
九阿哥也看到坐得板板正正的十八阿哥,跟宜妃道:“十八弟明年就分宮,到時候應該是頭所跟五所裡挑個院子,您這裡有什麼想法沒有,回頭兒子跟十二說一聲……”
如今阿哥所十個院子都滿著,不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的皇子府也在修建中。
十四阿哥還沒有成親,不會搬出宮,騰院子的就是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空出的就是兩人住的五所跟頭所。
宜妃想了想,道:“若是在這兩處選,選五所,正好跟小十七挨著住,彼此也有個照應。”
九阿哥點頭道:“也好,五所在甬道裡邊,沒有人經過,最清淨……”
五阿哥看了十八阿哥一眼,道:“小十八這就要分宮了?怎麼感覺他還很小?”
宜妃摸了摸小兒子的頭,道:“五歲了,在翊坤宮也就隻能再住一年。”
五阿哥道:“五所挨著西六宮近,到時候娘娘打發人過去探看也方便。”
九阿哥道:“不是還有小二十麼?年底小二十就該出兆祥所了,是不是還歸娘娘撫養?”
宜妃搖頭,道:“我先後看大了五個孩子,夠夠的。”
五阿哥道:“是啊,您也該享幾天清淨日子。”
九阿哥閒著沒事兒,就順嘴問道:“那小二十歸哪位妃母嬪母撫養?這回,應該輪到鹹福宮妃母了吧?”
宜妃想起這幾次被傳到乾清宮伴駕,康熙都愛提當年事兒,還提了榮妃生的第一位皇子。
她心裡就有數了。
這二十阿哥,多半要歸在鐘粹宮。
榮嬪沒了精氣神兒,有個皇子在身邊,還能好一些。
隻是如今事情還沒有影兒,宜妃隻當不知道,搖頭道:“不曉得,承乾宮與永壽宮也沒有阿哥。”
這時,後煮的餛飩到了。
三碗餛飩,五阿哥吃了個乾淨,打著飽嗝才放下筷子。
十八阿哥看得目瞪口呆,看著五阿哥的肚子移不開眼。
五阿哥見狀不由失笑,道:“你也好好吃飯,不許挑嘴,回頭也跟五哥似的健碩。”
九阿哥在旁撇撇嘴。
是健碩麼?
不應該是肥碩麼!
兄弟兩個不好在翊坤宮久待,這就告辭出來。
九阿哥想起方才的餛飩,心裡發酸,道:“全肉餡的,娘娘專門給您這個寶貝大兒子準備的……”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這也挑理?誰家餛飩不吃全肉的?”
九阿哥道:“誰家也不都是全肉的啊,宮裡的餛飩,還分了菜肉跟全肉呢!”
五阿哥道:“那你跟娘娘說過你愛吃菜肉的了麼?”
九阿哥不吭聲了。
娘娘也沒問過他。
五阿哥見他這樣子,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道:“多大了,想要爭寵也跟我爭不著,跟小十八爭去!”
九阿哥揉了揉胳膊,道:“您這是故意的吧?掄拳頭呢,還是掄鐵錘呢?”
五阿哥無語,道:“沒用什麼力氣……”
兄弟兩個出了宮,五阿哥卻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往太醫院去了。
他過來看五福晉的脈案。
今日他叫人扶了五福晉回府後,也打發身邊人往太醫院請太醫……
長春宮裡,東次殿。
宮人跟太監都打發下去,屋子裡隻有母子二人。
良嬪跟八阿哥母子兩人少了幾分溫情脈脈,多了箭拔弩張。
“你是皇子,尊貴從皇上身上來,不是從我這個額娘身上來,你的兒子是皇孫、是貝勒府的阿哥,尊貴從你身上來……”
良嬪苦口婆心、翻來覆去,說的就是這些話。
叫八阿哥不要瞧不起出身尋常的格格跟妾,雨露均沾,不能隻指望富察氏。
富察氏的生母隻生了她一個女兒。
女肖母,可見不是什麼宜孕之身。
八阿哥沒有了淡定從容,帶了幾分焦躁,道:“娘娘說這些話做什麼?兒子從沒覺得娘娘出身有什麼不好,也沒有挑剔人,就是子嗣來得晚罷了!”
良嬪紅了眼圈,道:“我還不曉得你麼,從小最是要強,如今又有一家隻許送一個皇孫入宮的規矩,你肯定更不樂意長子庶出……”
雖說漢人規矩,一夫一妻。
可八旗舊俗,側福晉也是妻,生的孩子也是嫡子女。
八阿哥吐了口氣,道:“所以娘娘就留了富察氏說教,讓她安排兒子雨露均沾?”
良嬪垂下眼,道:“我是怕她跋扈,你礙著馬齊不好直接說她,才提點了兩句。”
八阿哥看著良嬪,壓著煩躁,道:“娘娘,這樣犯忌諱,您看惠妃母什麼時候插手過大哥府上的事兒?”
良嬪道:“怎麼沒插手?她身邊的大宮女,不是成了老大的格格?皇上偏心,去年小選沒有給你指人,今年小選我打算挑兩個小宮女,到時候好好教規矩……”
八阿哥聽不下去了,“騰”的起身,道:“您就彆跟著添亂了,傳到汗阿瑪耳中,您跟兒子都沒好,汗阿瑪容不得宮妃插手皇子府之事,大哥那次是例外,那大宮女過去,也是代妃母照顧孫子孫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