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貝勒府,九阿哥叫人找了曹順過來。
曹順以為是問行圍之事,道:“爺,馬匹都預備好了,跟著去的侍衛跟護軍也定了人選,報到侍衛處。”
到了南苑圍場,掌旗也好,隨扈打圍也好,都要騎馬。
九阿哥的坐騎,貝勒府裡備著兩匹,剩下在小湯山莊子上。
九阿哥搖頭道:“不是為這個叫你過來,福鬆另有差事,要卸任司儀長,爺想將你提上來……”
曹順聽了,有些猶豫,道:“奴才資曆不足,這才提了二等侍衛沒多久。”
下五旗二等侍衛是從四品,司儀長是正四品,看著隻差半級,可文官比武官還不一樣。
文官轉武官,多是平級或升一級;武官轉文官,卻是要降一級的。
九阿哥搖頭道:“爺說行就行,不耐煩另選新人。”
那就是從僚屬中擇選,候選人也就是曹順、桂元跟桂丹這幾個平日接手庶務的。
曹順閱曆也好,能力也好,都比郭絡羅兄弟高出一截。
曹順就不自謙,帶了感激,打千道:“那奴才謝爺提挈……”
從三十八年開始跟著九阿哥,至今不過四年,他從監生到了四品司儀長,品級已經快趕上他大伯。
要知道,他阿瑪還在三等侍衛上待了二十來年,去年才補了內務府的差事,去江南買銅。
九阿哥心情也不錯,跟曹順道:“爺還記得你剛進京時沒少折騰你,大半年的工夫,都在路上。”
從江寧到京城,從京城到雲南,再從雲南回京,然後再去江寧。
一年的時間,行程數千裡。
曹順笑道:“托爺的福,奴才也是長了見識,旁人想要這個辛苦,也撈不著。”
那也是對他的器重,先是去雲南置辦茶山,後頭是帶了內務府的人去江南“私訪”。
九阿哥道:“司儀長的差事,這幾年你也都看著,有什麼不清楚的,抓緊問福鬆,過了這幾日,他就該忙了。”
曹順點頭應了。
九阿哥想著曹順如今住著北小院,前頭的二進院還有個閒的,就道:“爺記得南三院還空著,你安排人掃灑,搬到那邊去吧!”
曹順再次謝了恩典。
他已經續娶,多了女眷,確實是二進院更方便。
九阿哥說完這個,就回正院去了。
舒舒也覺得曹順這個司儀長的人選好,道:“不耐煩老換人,這回可以多用幾年。”
九阿哥想著曹順的年紀,道:“等他滿了三任再說。”
到時候資曆跟年歲都有了,想要升轉也容易。
康熙既想起了點了簡親王與裕親王世子的差事,當天也打發人傳兩人入宮。
等到在乾清宮外碰頭時,兩人麵麵相覷。
“王兄,皇上傳咱們過來是?”
裕親王世子有些忐忑。
裕親王府雖是近支宗室,他也是皇上的親侄兒,可是因打記事開始,王府就沉寂了,世子的性子就很謙和內斂。
簡親王有底氣的多,道:“應該是行圍之事吧,汗阿瑪想起了咱們。”
他幼年喪母,小時候養在內廷,跟皇子們一體教養,也稱康熙“汗阿瑪”。
裕親王世子點頭,想起了恭親王府前陣子借太醫之事。
今天隻叫了簡親王與他,沒有叫恭親王府的阿哥,是不是因那個緣故?
皇家是皇家,宗室是宗室。
尊卑有彆。
自己當再謹慎些。
等到梁九功出來,就傳了兩人進去。
康熙確實想起了後日行圍之事,道:“你們騎射功夫如何?可懈怠了,朕後日要考!”
簡親王立時昂首挺胸,道:“汗阿瑪您就瞧好吧,兒子一日不曾懈怠,十二力弓,三射三中,不會給您丟臉的!”
簡親王的箭術,是康熙親授。
康熙見他小公雞似的,不由笑了,道:“宗室王公,本就當為八旗披甲模範,那到時候朕就好好看看!”
讚完簡親王,他又望向裕親王世子。
跟看著強壯威武的簡親王相比,裕親王世子看著有些文弱。
自己那哥哥,也是子嗣艱難的,一個連著一個喪子喪女。
六子六女,夭折七人,如今活著的五個,成丁兩子,剩下一子兩女還在繈褓中。
這子嗣也夠單薄。
裕親王世子就養的嬌氣些。
康熙就道:“書要讀,騎射也不能鬆弛,騎射是八旗根本。”
裕親王世子道:“奴才謹遵皇命,定好好操練騎射。”
康熙點頭,才跟兩人說了痘所之事。
簡親王聽了,麵上多了鄭重。
他在承爵之前,隨旗行走過,也在宗人府跟六部輪轉過,可卻沒有單獨辦過差事。
眼下這是他牽頭的第一件差事。
裕親王世子也聽得仔細,等聽清楚上麵有簡親王為正,下頭由福鬆籌備痘苗所,就曉得自己這個副手是湊數的。
簡親王做了當家人,曉得這差事想要辦好,就是要有銀子有人。
他就道:“汗阿瑪,這筆銀子預計是多少?按旗色選人手,幾十號宗室跟覺羅缺,再加上跑腿的筆帖式跟拜唐阿,百十來號人,這地方小了可不夠用。”
康熙道:“如今戶部豐盈,不過也不能拋費,你們幾個做個預算,能節儉還是節儉些……”
簡親王點頭道:“這俸祿是大頭,那就將品級降低些,最高不過六品主事,其他人是七品八品,無品級,這樣就能省下一大筆。”
康熙道:“你們幾個人商議,回頭遞折子上來。”
簡親王跟裕親王世子應了,從禦前出來。
裕親王世子道:“這痘苗所是不是九貝勒提議的?否則皇上怎麼點了那邊的司儀長?”
福鬆既是貝勒府司儀長,平日裡多代九阿哥出麵,跟裕親王世子也打過照麵。
簡親王知曉的多些,道:“三十九年試驗牛痘,就是福鬆負責,皇上選他籌建痘苗所,多半是因這個緣故,總不能咱們兩個蒙頭乾,得有個懂行的做參讚。”
裕親王世子點頭道:“原來是這個緣故,我阿瑪之前還誇過福鬆穩重,除宗籍那幾支子弟中,再回到黃帶子,他還是頭一個。”
簡親王若有所思道:“這痘苗所的差事做成了,一個奉恩將軍是保底,說不得直接是奉國將軍,那就不再是閒散宗室了。”
這是他的堂侄兒,皇上樂意重用,以後能有幾分成色,他這個做叔叔的也體麵。
就說九貝勒府那邊,跟自己也有親,平日裡也算親近。
裕親王世子想到了簡親王府跟自家的區彆。
簡修親王也參加了烏蘭布統之戰,是恭親王的副手,當年也議罪奪爵,不過皇上給了恩典,隻罰俸三年。
八大開國王爵中,隻簡親王一脈不是太祖子孫。
皇上對遠支宗室,好像更寬和。
雅爾江阿這個族侄子,也比自己這個親侄子,在禦前有體麵。
等出了乾清東華門,雅爾江阿道:“直接去我們府上,再去將小福鬆叫來,看看他有什麼計劃,皇上這個時候派差事,應該是希望咱們趁熱打鐵。”
裕親王世子應了,翻身上馬,隨雅爾江阿去了簡親王府。
雅爾江阿的人也到了九貝勒府找人。
正好福鬆從吏部回來,就跟著去了簡親王府……
等到次日,九阿哥就上了折子,保舉二等侍衛曹順為貝勒府司儀長。
皇上準了。
這幾年曹順跟在九阿哥身邊,也陛見了好幾回,康熙因曹寅的緣故,愛屋及烏,對曹順很有好感。
曹寅的原嗣子……
康熙也是人父,自是能體諒曹寅更親近親生子。
不過想著曹寅、曹順叔侄並沒有因關係改變反目,曹荃依舊以長兄為馬首,康熙很是欣慰。
小民之家三瓜兩棗的,都爭個頭破血流。
曹家這樣平穩過渡,兄友弟恭,也是家教好。
這是貝勒府的僚屬變動,外頭知曉的不多,可是貝勒府上下卻是都曉得了。
曹順安排人掃灑院子,也落到大家眼中。
張廷瓚看著新出爐的正四品官,並不是跟福鬆一樣,既是宗室子弟,還是九阿哥的舅子,就是自己升上來,不由心裡唏噓。
在外頭,他沒有說什麼。
夜深人靜,夫妻夜話時,道:“入仕四年,二十六歲的正四品,我在這個年歲,還在翰林院做庶吉士,這旗缺升轉真快。”
他是康熙十七年舉人,十八年中二甲二名進士,入仕二十多年,才升上正三品。
顧氏道:“妾身瞧著,未必是旗缺升轉快,是九貝勒愛用年輕人。”
除了皇上指過來的張廷瓚跟曹曰瑛,九阿哥自己選用的人都是年輕人。
張廷瓚摸了摸胡子,道:“可惜的是,旗漢有彆,僚屬官也不能混用,要不然六弟可以好好跟九爺親近親近……”
北二院,額爾赫家。
桂珍格格看著禮單,覺得燙手。
這還沒到臘月,就有人將年禮送來了。
等到額爾赫從貝勒府回來,桂珍格格就道:“這是盯上爺了?曹順空出來的二等侍衛,他們想要爺舉薦……”
額爾赫擺手道:“過陣子折了差不多的回禮過去,咱們不摻和這個,提拔誰升二等,誰補三等,本就當由九爺自己做主。”
桂珍格格也恪守本分。
他們本就是沾了九阿哥的光,也沒有給貝勒府立過什麼功勞,哪裡敢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