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曹順是上三旗包衣,在內務府當差是正理。
貝勒府的僚屬官,品級不高,也就是個攢資曆的時候。
隻是曹順用不用,如何用,康熙眼下還沒有想。
他要顧及曹寅。
雖說曹家太夫人孫氏做過他的保母嬤嬤,當年照顧他也精心,可是到底不比曹寅這個哈哈珠子相伴的時間長。
從曹寅稚齡入宮,到後頭補侍衛,君臣相伴將近三十年,視為心腹。
曹順跟曹寅的嫡長子差了十幾歲。
要是曹順往後回內務府,那是比曹顒更合適的織造繼任人選,可是那應該不符合曹寅的打算。
康熙就放下此事,對九阿哥道:“彆整日裡想著提挈這個,舉薦那個,到時候身邊沒人使喚了又跟朕要人……”
之前九阿哥打發人往禦前來,不是富慶、就是額爾赫,也有幫著兩人在禦前露臉的意思。
康熙擔心九阿哥太實誠,讓下頭的奴才當成了跳板。
這兩人一個是大學士的兒子,一個是領侍衛內大臣的兒子,都是出身高門,怕是眼大心高,不能好好侍奉九阿哥。
九阿哥笑道:“那就再要吧,兒子府裡也沒什麼正經事兒,就是聽使喚罷了,多誰也不多,少誰也不少……”
說到這裡,他有些遲疑,道:“汗阿瑪,旁人還罷了,張廷瓚再兼幾年皇子府的差事吧……眼見著豐生他們幾個就要開蒙,總要有個妥當的皇孫師……”
康熙不讚成地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朕當年撥過去,是讓他掌儀節,引導你規矩的,你當成老夫子使了?”
張廷瓚眼下是太常寺卿,正三品,是“小九卿”。
太常寺隸屬禮部,太常寺卿升遷,就是禮部右侍郎,然後禮部尚書,最後看是否能入閣。
早年因張英的緣故,康熙安排張廷瓚禦前行走。
眼下也是因張英的緣故,他沒有將張廷瓚視為閣臣苗子,若是沒有其他功勞,差不多就是禮部侍郎或尚書位上致仕。
饒是如此,康熙也不否認張廷瓚的才華,覺得九阿哥用來給皇孫開蒙才是“大材小用”。
九阿哥聽了,道:“就是因為張廷瓚規勸過兒子,兒子曉得他品性不錯才放心,真要從外頭找人給孩子們開蒙,兒子還擔心教歪了呢……”
說到這裡,他就將曹順提及的張家家事兒講了一遍,道:“一品蔭生,隻要張廷瓚這個嫡長子不點頭,就要留在嫡長一房,張廷瓚卻是痛快應了,還安排人在吏部跟國子監辦好了手續,厚道人。”
康熙還是頭一回知曉此事,想了想搖頭道:“張廷瓚沒有選擇的餘地,張英既來信問了,意思就差不多了,張廷瓚答應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九阿哥覺得不單單是順水推舟,道:“汗阿瑪,要不是張廷瓚真的有長子長兄之風,為人厚道,張相也不會來信詢問,否則麵上應了,心裡不樂意,往後不提挈庇護這個弟弟,那張家蔭生的前程也有限。”
康熙曉得,道理是這個道理。
隻是瞧著九阿哥這樣看好張廷瓚,就有些不樂意,道:“你不愛讀書,倒是愛親近讀書人?”
九阿哥笑道:“要分什麼人,那種愛耍心眼的讀書人,就算再有才華,兒子也避而遠之;眼見著張廷瓚這樣老實厚道的,兒子跟他往來,也能摸清楚他的脈,心裡也踏實幾分!”
康熙看著九阿哥道:“彆太自以為是了,人心隔肚皮。”
九阿哥不以為然道:“不是還有汗阿瑪麼?有您在,誰還敢糊弄兒子不成?”
康熙輕哼道:“怎麼不說你懶,也不動腦子,到底什麼時候能讓朕省心?”
九阿哥仔細想了想,道:“那就……十七年後?到時候豐生二十,兒子就不用汗阿瑪操心了,讓您孫子操心去!”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倒是會偷懶,這是靠完老子靠兒子,就不想著自強自立!”
九阿哥笑道:“誰叫兒子有福氣呢,是汗阿瑪的兒子,還是皇孫的阿瑪……”
康熙擺手道:“彆磨牙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官營鋪子的事兒,今年來不及了,回頭條陳寫完,跟馬斯喀將鋪麵位置先敲定,剩下明年再說。”
九阿哥應著,從禦前退了下來。
等到他回到皇子院,舒舒剛跟小棠說完明早素鍋子的各色食材。
行宮裡的膳食安排跟宮裡一樣,早、午兩頓正餐,晚上是餑餑席。
所以舒舒要往太後處送的素鍋子,是明早送過去,並不著急。
等小棠退下去,九阿哥擺擺手,將白果也打發出去,才跟舒舒道:“爺發現了,汗阿瑪小氣了……”
舒舒聽了,有些意外,道:“不會吧?”
平時賞賜挺大方的,尤其是對兒女,今天中午一頓飯就賞出去四間鋪子。
九阿哥挑眉道:“怎麼不是?”
說著,他講了父子之前的對話,道:“回來的路上,爺尋思了一下,這明年的事兒,怎麼就催爺這幾日出條陳呢?這關鍵啊,應該是叫爺去找馬斯喀選位置……”
舒舒聽了直樂,道:“爺想多了,皇上富有天下,還能在意幾個鋪子不成?彆說是熱河行宮的鋪子,就是皇城的鋪子,也不值當皇上計較一回。”
九阿哥摸著下巴,道:“未必,爺尋思著汗阿瑪不是舍不得賞兒子們,而是怕虧了後頭的小兒子們,才用官營的名義,先占下十個鋪子,省得明年、後年其他哥哥們隨扈,繼續賞下去,將位置好的鋪子都賞沒了。”
舒舒聽了,沒有再反駁,還真是有這個可能。
主要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與十九阿哥三位小阿哥,出身最低,母族無人。
至於同樣年幼的十七阿哥與十八阿哥,前者被淑惠太妃撫養,會有淑惠太妃的私產;後者有宜妃這個生母,還有五阿哥與九阿哥兩個胞兄,都不缺人照顧。
跟他們一比,幾位漢女所出的小阿哥就叫人不放心了。
舒舒就道:“若是如此,也是慈父心腸罷了,爺就當不曉得吧……”
九阿哥看著舒舒的肚子,道:“那咱們也得再支棱幾年,之前攢夠了豐生跟阿克丹的分家銀子、尼固珠的嫁妝,這回多了小四,總不能讓他分哥哥、姐姐那份,還要再預備一份……”
舒舒低下頭,道:“等到太湖的珠場養幾年,攢夠了小四的分家銀子,再敬上。”
九阿哥忙不迭點頭道:“對,對,不過到時候咱們再預留一份,萬一往後再來個老來子、老來女呢……”
他是不打算叫舒舒頻繁生育的,可是有嶽母跟自己額娘的例子在前,也要防一手。
既是禦前吩咐下來,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起官營鋪子的內容。
之前他提過的水泥算一個,藥鋪算一個。
舒舒思量了一下,道:“衣食住行,這幾樣最實在,也最吸引人,曹順也說了,眼下買賣街十來家鋪子裡,就數酒樓、餑餑鋪子、茶莊生意最好,這幾樣都是入口的,可以官營個餑餑鋪、再官營個仿膳酒樓……”
九阿哥聽了皺眉,道:“那不是跟咱們府的鋪子對上了?”
舒舒道:“四十多間鋪子,能經營的種類有限,總要有重複的,跟內務府的鋪子對上,總比跟其他人的鋪子對上省心,不礙什麼。”
內務府的人得足了教訓,不會招惹九阿哥的。
蒙古王公每次來朝一兩個月,總不能可著一家酒樓吃,再好吃也膩了。
九阿哥眉頭舒展開了,將這兩樣記上,而後將他之前想的金銀鋪子加上。
這個才是利潤的大頭,正好內造辦現成的師傅。
還有燒酒鋪子。
然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個絲綢鋪子。
內庫存著的料子,也積壓了不少……
夫妻兩個正琢磨還有什麼適合對蒙古王公的鋪子,何玉柱匆匆進來稟告:“爺,福晉,大公主與二公主來了,才下馬車……”
夫妻兩個聽了,沒敢耽擱,大踏步出去迎接了。
純禧公主與榮憲公主已經進了大門。
原來她們姊妹選好了鋪子,去了禦前謝了恩,出了行宮,想到這次賞賜的源頭,也過來謝九阿哥了。
“沾了九弟跟二妹妹的光,得了兩個鋪子……”
純禧公主滿麵紅光地說著。
她有自知之明,不會想著跟皇子們比高低,可是卻不想被其他公主比在後頭。
她是大公主,不想露怯。
真要不得聖心,那往後科爾沁的日子就要難過。
榮憲公主也歡喜,往後聖駕要是經常往熱河避暑,那多兩個鋪子,就算沒有來朝,消息也靈通些。
九阿哥“哈哈”笑道:“姐姐們是該好好謝謝我,要不是我跟汗阿瑪說了如皇城的鋪子例,都是內務府官房,汗阿瑪也拿不出鋪子賞咱們……”
純禧公主與榮憲公主還是頭一回曉得此事。
純禧公主道:“那這個也得謝一回,不過你能想著在熱河修避暑行宮,我們也謝你,往後汗阿瑪皇祖母過來避暑,我們來朝,總比回京方便……”
對遠嫁的公主來說,回娘家可望不可及。
像榮憲公主這樣,出嫁十來年,歸朝兩次,都是特例。
更多的撫蒙公主,親人生離,也跟死彆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