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主府回來,舒舒就放下一樁心事。
太醫院的防暑藥都是現成的,有仁丹,有藿香正氣散,還有幾個其他的方劑。
她固然想要避免九格格病逝的命運,也沒有大包大攬的意思。
該提醒的提醒了,九格格也不是不知輕重的小孩子。
若是這樣,都不能讓九格格好好安排自己的出行之事,依舊難逃劫數,那是自作自受;要是東西帶齊備了,也沒有辦法更改命運,那隻能說命定如此。
舒舒不會因自己比旁人多知曉些什麼,就將旁人的性命都背負在自己身上。
她也不會因怕曆史變得不可捉摸,就盼著旁人去死。
已經儘力了,剩下的隨老天安排。
想太多是病,不用內耗自己。
這會兒功夫,豐生兄弟也在寧安堂。
因外頭熱,幾個孩子就都在西稍間,一人拿著一個硬紙板在用彩色蠟筆塗鴉。
豐生跟阿克丹都性子安靜,畫的東西瞧著也有些樣子。
豐生畫的是櫻桃,早櫻桃上市了,就在旁邊水果盤裡擺著。
豐生就是將它畫大了,有小兒拳頭那麼大,看著像個蘋果。
不過沒有學過任何畫技的小孩子,能畫出果子的大致形狀,已經不錯了。
阿克丹則是畫的人像,看著臉型,勉強也能跟舒舒對號入座。
這一位最粘舒舒,伯夫人看著小侄孫,思緒就飛遠了。
這位長大了,娶了媳婦,指定也會跟福晉說,好好孝順額涅。
到了尼固珠這裡,就有些放飛了,畫成了五彩斑斕的一團亂麻,還洋洋得意,跟著伯夫人放賴:“瑪嬤、瑪嬤,畫完了,好看……”
伯夫人看了又看,這小家夥除了消耗蠟筆,真是沒瞧著到底要畫什麼。
“這是什麼?”伯夫人問道。
“嗯……”尼固珠有些懵圈,眼睛沽溜沽溜亂轉,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餑餑,各樣式兒的餑餑……”
說著,小東西口水就出來了,丟下畫板抱著伯夫人道:“瑪嬤,餓……”
伯夫人有什麼法子?
小孩子本就是長身體的時候,又是上躥下跳,半刻不安生。
等給三個孩子擦了手,餑餑也送上來了。
小米發糕、大米發糕,還有一盤豌豆黃,跟一碗雞蛋牛奶。
餑餑每人每樣一塊,就一寸見方大小。
三個小的正吃著,舒舒就過來了。
三個孩子都放下調羹,站了起來。
“額涅……”
舒舒方才在正房換了外頭的衣服過來的,見孩子們正在加餐,就也在桌子邊坐了。
眼見著豐生跟阿克丹兄弟還在吃著,尼固珠已經嘴快吃完自己的那份,又眼巴巴地看著兩個哥哥。
阿克丹隻做未見,將自己的一塊大米糕放在舒舒的碗裡。
舒舒愛吃大米糕,裡麵不放白糖,就微甜。
豐生看著尼固珠,則不忍心了,將自己的那份豌豆黃遞給尼固珠。
“謝謝大哥……”尼固珠笑著接了,一口下去,就咬下去一半。
舒舒看著,笑不起來。
小孩子嘴饞不是大毛病,豐生曉得讓著妹妹這也不算壞事,可是換個想法,同樣的東西,尼固珠吃了自己那一份惦記旁人的,就是貪婪;豐生自己愛吃甜餑餑,帶了舍不得,還是讓了出去,這性子以後容易吃虧。
她跟伯夫人都沒有攔著幾個小孩子的互動。
隻是等到小孩子們分開後,伯夫人對尼固珠道:“你多吃了一塊餑餑,哥哥就少吃了一塊餑餑,這是不是不好?”
尼固珠纏著小手,仔細想了想,道:“哥哥瘦,吃得少……”
伯夫人搖頭道:“那是吃飯的時候,吃餑餑的時候,一塊餑餑就兩口,誰都能吃得下。”
尼固珠不嘴硬了,道:“那怎麼辦呢?”
伯夫人道:“晚飯的綠豆糕要補給你大哥,好不好?”
尼固珠嘴巴撅著,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伯夫人道:“你額涅都看見了……”
尼固珠忙點頭道:“好,好,補給大哥……”
小孩子知道趨吉避凶,她很是擔心自己不補一頓的話,回頭要補三天的餑餑。
伯夫人摸著尼固珠的後背道:“明兒吃餑餑,慢些吃,多嚼幾口……”
這樣就不用眼饞旁人的。
尼固珠小臉鬱悶著,點了點頭。
她吃的快了,一頓就吃了兩頓,虧死了……
這會兒功夫,舒舒將兩個兒子送到後罩樓,也在跟豐生講道理。
“豌豆黃是你的,你又素來愛吃,不用讓給妹妹……”
豐生聽著,沒有立時點頭,而是道:“那妹妹餓……”
舒舒道:“妹妹餓了,你瑪嬤會給預備其他吃的,有時候你妹妹是嘴饞,不用慣著……”
豐生望向弟弟。
阿克丹道:“要給,給你不愛吃的……”
豐生看著舒舒,瞧著那樣子,是想要問問弟弟說的對不對。
舒舒看著他道:“你不愛吃的,也不用必須給,看你樂意不樂意,樂意給了就給,不樂意就不給,不用想那麼多……”
都是一樣大的孩子,沒有必要先出生一會兒,就非要懂事的讓著後頭的弟弟、妹妹。
舒舒曉得,她的教育觀點跟主流不相符,可是也不想從小乖巧懂事的豐生,長大了成為懂事的長子長兄。
在不違反道德底線的情況下,她寧願每個孩子都自私些,最愛自己。
三個孩子都是獨立的個體,長大以後權衡利弊,可以在人前有各種表現,可是心裡還是要曉得自己最重。
豐生還有些混沌,可也大概明白了舒舒的意思。
他就靠著舒舒道:“那,下回,不給豌豆黃……”
舒舒點頭,也沒有繼續再說教。
這教養兒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還需言傳身教。
等到午飯以後,估摸著尼固珠也午睡了,舒舒又去了寧安堂。
“阿牟,我跟九爺出門的事兒,就不先告訴他們了,明早直接走了,省得哭鬨起來,都難受……”
伯夫人吐了口氣,道:“好吧,九阿哥畫的發財樹也給他們留下了,到時候也有個盼頭。”
原來夫妻兩個仿造《九九消寒圖》,畫了一棵發財樹,上麵掛了一百二十個大小不一的元寶。
總共給孩子們塗鴉用的,若是他們想念父母,就告訴他們塗滿了後父母會回來。
舒舒想著京城的悶熱,道:“九爺買了好些冰票,阿牟多用些,要是怕著涼,就在稍間多放冰,人在次間待著……”
如今領用私冰也好,官冰也好,都不是拿銀子交易,而是拿冰票去領用。
私冰的冰票是記賬或是拿銀錢買的,官冰則是工部分派的。
九貝勒府的冰票,都是私冰冰窖的。
九阿哥叫人一下子買了一千兩銀子的冰票。
貝勒府賬上留了四百兩的冰票,都統府那邊送了一百兩,剩下五百兩作為福利,分給了貝勒府的僚屬,每家分到十兩到二十兩的冰票不等。
一塊私冰一百六十斤重,往年的價格是四斤大米,二十四文左右。
今年因為天氣異常,冰塊的價格也水漲船高,漲到了三十二文。
九阿哥一下子叫人買了這些多錢的冰塊,就是防著後續買不到。
這冰窖的冰票總數,都是對著窖藏數目往外賣的。
前頭不買足了,後頭隻能買二手的,會更貴。
伯夫人道:“放心吧,不會省著用的。”
等到九阿哥回來,也跟舒舒提及貝勒府的冰票,道:“正房不用冰,賬麵上的冰就富裕多了。”
這個冰票一年一賣,過期無效。
舒舒想著府裡的用冰,寧安堂跟後罩房用的多些,西跨院用的少些,膳房的冰箱每日裡也要用一塊到兩兩塊。
大頭確實是正院。
“可以抽出來一半,給十弟或五哥分了吧……”舒舒道。
九阿哥點頭道:“再加上四嫂那邊,四哥說了,到時候也讓四嫂來接……”
夫妻兩人還沒有出門,已經有好幾家兄嫂惦記著接孩子過去了。
十阿哥這邊不用說,五阿哥與四阿哥也先後開口了。
兩家都有差不多大的孩子,接過去小住些日子也能作伴。
舒舒無語,這次隨扈有四阿哥。
四阿哥出門準備帶的女眷,卻不是四福晉。
四福晉留著管家,雖說弘暉在上書房讀書,可貝勒府還有三個孩子需要照顧。
結果四阿哥還要給妻子找活兒。
這也算是友愛外包了。
舒舒就道:“冰票給就給了,就是四嫂一個人在家,自己還好幾個孩子,哪裡還有餘力看著豐生他們?讓四嫂得空,多過來兩趟更方便。”
九阿哥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道:“那爺一會兒去四哥那邊一趟,跟四哥說一聲……”
等到晚飯之後,九阿哥就腿著去了四貝勒府,除了送上五十兩銀子的冰票,還說了此事。
四阿哥倒是沒有固執己見,隻道:“我將傅鼐留府裡,回頭曹順遇到什麼難處,可以找傅鼐說話……”
九阿哥聽了,心裡掐算了一下時間,道:“那行,我囑咐曹順一聲,小福鬆是端午節後從桐城返京,算下來,十天半月的也到京了……”
等到福鬆回來,作為貝勒府司儀長,遇到事情自己出麵就能解決了。
四阿哥聽到張家,腦子裡將張廷瓚跟張廷玉兄弟都想了想。
張英不僅掛了十來年的詹士府詹士,早年還在上書房教書。
真要說起來的,前頭幾個阿哥,跟張英也有師生之誼……
這是昨天的更新,惡性循環了,倒一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