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一年的開年,就跟往年不一樣。
這幾年,聖駕多是初三、初四就奉太後往暢春園去了,今年例外。
正月初三這一日,從宮裡前往暢春園的除了聖駕,隻有宜妃、和嬪、敏嬪、王貴人等人。
太後沒有過去,皇子們也分作了兩撥,有的這個時候跟過去,有的不用這個時候過去。
舒舒跟九阿哥這裡,是跟過去的一撥。
夫妻兩個有自知之明,他們在宮裡依仗的從來不是太後,而是康熙。
跟他們一樣,遷往海澱的還有大阿哥夫婦、三阿哥夫婦、四阿哥夫婦、七阿哥夫婦與十三阿哥夫婦。
五阿哥很是不安,帶了五福晉專門入宮請了一回安。
昨天他們才得了消息,曉得太後今日不去海澱,隻是當時晚了,要不然昨兒就過來探望了。
太後有了春秋,這過年也勞乏,五阿哥擔心太後身體。
“我沒事兒,是太妃有些不舒坦,我等她幾日,再一起過去……”
眼見著五阿哥夫婦擔心,太後就直接說了緣故:“早上九阿哥打發小太監過來問來著,我讓他告訴你們一聲,這應該是兩岔去了。”
五阿哥聽了,這才放心。
宮裡有兩位太妃,端順太妃與淑惠太妃。
太後直接略過封號的,以太妃相稱的,應就是淑惠太妃了。
那位是太後的親妹妹,早年也常帶著五阿哥的。
五阿哥帶出憂色,道:“太醫怎麼說,那孫兒過去看看太妃吧?”
太後擺手道:“大年下的,彆跟著添亂,太醫說了,沒有大礙,就是外感風邪,又有些積食,淨淨腸胃就好了,小十七昨兒都送到你額娘那了,就是怕過了病氣兒!”
五阿哥這才不堅持了,隻道:“眼見著立春了,可是這個時候也容易生病,皇祖母您要小心些。”
太後點頭道:“我曉得,你們也好好的,彆急著往海澱去,等到二月裡天暖了再過去。”
五阿哥道:“我們也想要早些過去,朝魯會叫人了,孫兒想要抱過去給皇祖母請安。”
朝魯是五福晉所出的嫡子,太後給起了小名。
朝魯,是蒙語石頭的意思。
太後盼著這個重孫兒能像石頭似的堅硬。
太後上回見時,還是去年夏天。
聽五阿哥一說,倒是也想了,她還是堅持道:“那也不著急,冬日屋子潮,大人受得住,小孩子受不住,等叫人將屋子燒上,烘幾天屋子,你們再過去。”
五阿哥道:“那到時候孫兒先過去,等屋子烘乾了,再打發人接福晉跟朝魯……”
暢春園,聖駕一行到了。
九阿哥打著哈欠,下了馬車。
他前天下午去馬齊府上拜年,知曉了一件事,馬齊的內務府總管要卸任了。
堂堂大學士,沒有首輔之名,卻有首輔之實,馬齊多少朝廷大事忙著,自是沒有時間再兼理內務府。
這個內務府總管,他在年初就辭過一回,隻是當時禦前沒準;到了年底,馬齊又辭了一回。
眼下,有了準信。
內務府會再補個總管,不是旁人,正是馬齊的大哥馬斯喀。
這一位早年也做過內務府總管,不過是兼差,是領侍衛內大臣兼內務府總管。
後來隨參加平準之戰,三十五年立功,到了三十六年因追繳不力奪官。
至今算下來,馬斯喀已經閒賦五年。
這次起複,馬斯喀是授鑲白旗蒙古都統,兼內務府總管。
九阿哥心裡竊喜,這位可是做過七、八年內務府總管。
這樣的話,就是熟手了,自己也好,十二阿哥也好,都不必拴在內務府衙門,可以適當的騰出手來做些彆的。
禦輦在隊伍的最前頭,直接駕車到了小東門。
隨從的宮妃,則是從大西門進。
曉得自己額娘在,可是九阿哥也不好跟過去,隻能在大宮門門口,候著宜妃的馬車,打算請了安。
宜妃的馬車前頭,坐著翊坤宮的首領太監。
他見到九阿哥在,忙叫停了馬車,跳了下來,道:“奴才請九爺安……”
九阿哥虛扶了一把,看向馬車。
宜妃聽到動靜,掀開了馬車簾。
裡麵除了宜妃,還有十七阿哥與十八阿哥。
“九哥……”
十七阿哥脆生生地叫了一聲。
十八阿哥跟著學舌,也叫了一聲,眼睛卻落在九阿哥的荷包上。
每次見到弟弟們,九阿哥都掏荷包,小家夥兒記下了,曉得裡頭有好吃的。
九阿哥見狀,就拿出荷包,將裡麵的油紙包遞給十七阿哥,道:“你們倆分著吃吧!”
這回換了零嘴,是蜂蜜山楂丸。
過年吃席多,這個是消食兒的。
宜妃看著九阿哥道:“如今外頭也冷,跟你福晉說,不必急著帶孩子過來請安,在這裡住著的日子還久著的,等下個月暖和了再入園請安也不遲。”
九阿哥點頭應了,看著兩位小阿哥道:“等過了這兩日,安頓好了,兒子接小十七、小十八過去阿哥所待一天……”
十七阿哥聽了,眼睛亮亮的。
他今年五歲,已經開始記事了,記得太後跟太妃的話,曉得哥哥家有幾個祥瑞侄兒、侄女。
十八阿哥還混沌著,聽到自己的排行,歪頭看著九阿哥。
宜妃道:“嗯,回頭你們安頓好了再說。”
後頭還有宮妃的馬車,馬車不好多停留。
跟著生母跟弟弟們打了個招呼,九阿哥就退到一旁,目送著馬車離開。
妃與嬪的馬車,規製上不同。
宜妃的馬車後,就是和嬪的馬車。
九阿哥見狀,又退了幾步。
要是敏嬪,差著年歲,還是十三阿哥的生母,他還能打個招呼;和嬪與他年歲相仿,就要多避諱了。
外頭天光大亮,馬車走動之間,馬車簾有了縫隙。
和嬪望向外頭,看到躬身的九阿哥。
和嬪想到了九福晉,想到了三十七年春天,留宮的日子。
當時那一批秀女中,最出挑的就是鈕祜祿家大格格。
勳貴之後,鳳巢之女。
九福晉反而不顯,也不在秀女中爭風。
如今四年過去了。
和嬪生出些許滄桑來。
她不羨慕九福晉為皇子嫡福晉,卻羨慕對方生了三個孩子。
和嬪的眼睛濕了。
她也想要養個小阿哥。
宮裡什麼時候會有二十阿哥呢?
至於十八阿哥與十九阿哥,都不是她能妄想的。
她年歲在這裡,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可勝在是一宮主位,有資格撫養庶妃所出皇子,要是乾清宮的大答應有了動靜,那為了孩子抬身份,將孩子安置在承乾宮也有先例……
等到宮嬪的馬車過去,九阿哥才進了暢春園,往內務府值房去了。
等到見了當值的司官,九阿哥就吩咐道:“將阿哥所的炭火跟供給都預備足了,空出的院子也掃灑了。”
北六所南邊的格格所,去年已經建好。
隻是九阿哥心裡盤算了一下,今年能跟著住到海澱的皇子阿哥應該沒有那麼多。
南五所跟北六所足夠住了。
十二阿哥有內務府的差事,不會住到這邊來。
十三阿哥就算住過來,也不會太久,他要是隨扈的話,不好留女眷單獨住在宮外,還是宮裡更方便些。
十阿哥孩子小,今年春不會跟著住過來。
八貝勒府的“禁足”遙遙無期,還沒有叫人出來的意思。
他想到了十七阿哥,又囑咐了一句,道:“十七阿哥在回春墅,他的日用先撥在那邊……”
那司官都仔細記了。
門口有了動靜,魏珠來了。
“九爺,皇上傳呢……”
九阿哥跟著出來,道:“方才不是傳了幾個大學士麼?安郡王跟雅爾江阿也候著了,都見完了?”
魏珠道:“安郡王跟簡親王世子陛見完了,張大人也陛見完,馬大人還在禦前。”
張大人就是去年張英致仕後召回的服闕文華殿大學士張玉書,如今還兼著戶部尚書。
在幾個漢大學士中,張玉書跟馬齊一樣,不是排在
至於雅爾江阿,應該是為襲爵之事。
雖然八旗漢化,服開始重了,可是八旗王公勳貴丁憂這裡,依舊是“百日起複”。
如此一來,簡親王世子襲爵之事,宗人府那邊就開始列入日程。
九阿哥想著雅爾江阿的傲慢脾氣,儼然就是年輕版鄂倫岱。
就是不知道,等他承了爵位,跟太子對上,又是什麼情形。
九阿哥暗搓搓地想著。
等到了清溪書屋,康熙就指了馬齊對麵的凳子,讓九阿哥坐了。
他看了九阿哥幾眼,見其臉色紅潤,氣血充盈的樣子,道:“瞧著你的樣子,補的不錯啊?”
九阿哥笑道:“兒子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不是年前得了大便宜麼?”
心情好,每天又是各式樣的鹿肉菜肴吃著,還有養生湯,補的他麵色紅潤,手腳都不覺得冷。
康熙沉吟,道:“朕昨日,做了一個夢,夢到世祖皇帝了,朕打算月底去五台山,這路上行宮多有荒廢,你從內務府安排兩個人手,前往前途行宮以做準備,到時候,你隨朕同去……”
到了月底,已經快要出九,沒有那麼冷了,趕路也不辛苦。
要是臘月裡出巡,康熙還真不放心帶九阿哥。
九阿哥聽了,卻是一愣。
夢到世祖皇帝,為什麼要去五台山?
難道早年那個說法是真的?!
今天去醫院,白天沒更新了,大家等晚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