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十二阿哥說不出什麼,三阿哥酸溜溜地走了。
回了南書房,他就忍不住跟七阿哥、八阿哥抱怨道:“隻埋頭乾活還不行,得學著哄人,瞧九阿哥將汗阿瑪哄的,大哥都沒叫去接駕呢,單叫了九阿哥。”
七阿哥看著手中的折子,充耳未聞。
往返折騰六十裡,有什麼好的,這眼見著就是五月,日頭正足,怕是九阿哥自己都不樂意要這體麵。
八阿哥接話,卻沒有順著三阿哥的話,而是道:“許是汗阿瑪曉得九弟那裡清閒的緣故。”
真要讓他們接駕,那今天的差事怕是完不成了。
隻是……聖駕今天下午到回駐暢春園,他們這次入宮輪值也要告一段落。
九阿哥隔三差五往禦前送孝敬,大家也都曉得大概。
三阿哥坐在那裡,想著要不要效仿一二。
可是怎麼學呢?
九阿哥小聲道:“你們去羊毛廠了?”
十二阿哥擔心九阿哥有急事,帶人疾行。
十二阿哥看著他,有些懵懂道:“回什麼?”
太子聽了訝然,早上隨著聖駕看過羊毛廠,他還沒有這麼深的感觸。
康熙就問十二阿哥道:“聽你九哥的意思,這織廠順利籌建,還有你的辛苦在裡頭?”
到了運河行宮所在,九阿哥下了馬車。
他們才二十來歲,不想著建功立業,難道真要混吃等死,那也太沒出息了……
康熙聽了,對太子道:“外頭都說九阿哥憊懶,多有質疑之處,朕也不催他勤快,隻重他這份經濟之才,他接手內務府三年,內庫增加了一百多萬兩銀子。”
他招呼九阿哥上前,道:“你瞧瞧這幾樣……”
隻要自己有個不是,丟了儲位,他們就都有機會問鼎大寶。
額爾赫已經在侍衛處報備,侍衛處又出來一什侍衛,扈從十二阿哥出京。
都是皇父的兒子,他們是距離儲位最近的人。
可在有錢人眼中,這手感略粗糙硬板的羊毛呢,也沒有什麼太明顯的優點,還不如羊絨呢跟西洋料子。
原來九阿哥出京走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去通州應該不單單是接駕。
十二阿哥這個,可以在禦前露露臉了。
三阿哥看著折子,不覺得入值南書房好了,跟八阿哥道:“能者多勞,這話也不大對,照這樣說,不能者倒是更享福。”
少一時,十三阿哥出來,道:“九哥,十二哥,汗阿瑪傳呢。”
九阿哥側目,冷哼道:“那你就沒有付出辛苦了?從內務府擇人手,各種調派,不都是你跟著?”
康熙道:“怎麼想著叫人做這些?”
十二阿哥沒有問其他,放下手頭的公文,就跟額爾赫出來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就是那些每日生產羊毛呢料子多少匹,耗費羊毛材料多少斤之類的。”
太子跟四阿哥則是頭一回聽到這個消息。
按照汗阿瑪早先行事,都是離京還有好幾天呢,就點出接駕的人選。
聽到這銀子的數量,就隻有佩服了。
內務府衙門。
高衍中不用叫了,就在隨扈的內務府後勤人手中。
因此,九阿哥就吩咐額爾赫折返,過來接十二阿哥。
可是成才後的皇子阿哥,還甘心為輔佐麼?
九阿哥在旁聽著,見康熙沒有再說其他,有些著急,道:“汗阿瑪,其實兒子就是瞎捉摸,然後動動嘴巴,織廠從無到有,小三年的功夫,都是十二阿哥跟高衍中盯著籌建使用,往返通州沒有十回,也有七八回;到了年後正式開工這幾個月,就是金依堯這個內行盯著了,聽說吃住都在這裡,當差很是用心。”
早先看著九阿哥像玩鬨似的,東一杆子、西一錘子的,沒想到積沙成丘,開源了這麼多。
這都是他之前吩咐這邊的人試著做的。
扣俸祿三年連著三年的,還有好幾年拿不到俸。
四阿哥不滿九阿哥的不上進,可也覺得這一步走得對。
這個弟弟不會搶功,自己的功勞也不曉得顯擺顯擺,大傻子。
“十二爺,九爺吩咐奴才接您去通州……”
太子跟著笑著。
三阿哥前腳才走,後腳額爾赫就來了。
九阿哥既能放心將庶務交給十二阿哥打理,還打理了一年多,沒有紕漏,很是難得。
內務府下頭大大小小幾十個衙門,十二阿哥管了三處,其他的也要安排管院大臣的話,十個、八個打不住。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還站著回話,十三阿哥就不好回到座位,也在邊上站了。
九阿哥上前看來,一雙細羊毛的線織的襪子,一頂羊毛呢的瓜皮帽,還有一雙呢子麵白底官靴。
其他的孝敬呢?
那邊的一攤子,除了織工、染工、機工等人手是九阿哥寫信給曹寅“借調”的之外,其他都是十二阿哥帶著高衍中盯著。
皇子們都成才,以後他也不會少了使喚的人手。
他低頭看著地麵,恨不得地上開個口子,直接鑽進去躲起來。
家裡的膳食方子多是承自宮中,至於董鄂家那邊的,也多是大家都曉得的滿洲食方。
他看了一遍,望向康熙,道:“汗阿瑪,這幾樣有什麼不對麼?”
“管院大臣”?
能夠想到這個,就不會隻有十二阿哥一人。
十二阿哥垂下眼,老實道:“就是聽九哥吩咐罷了,不過分內之事。”
康熙望向九阿哥道:“你之前提過內務府設管院大臣,那叫十二阿哥管了什麼,差事做的如何?”
康熙聽了,望向十二阿哥。
康熙心情大好,道:“旁人養兒盼愚鈍,朕養兒子,卻隻想個個成才。”
真要打算讓他接駕的話,不會聖駕都到了通州了才打發消息過來。
兩人都望向十二阿哥。
他去年沒有離開上書房前,老去內務府衙門蹭飯,倒是曉得此事。
太子想得是,果然是富貴閒人的做派,不是戀權的,如此也好,即便看著礙眼,也不用防備太多。
康熙坐在大案後,案上放著幾樣東西。
四阿哥則是蹙眉。
看來自己得長個教訓,不能叫老太太帶孩子,性子太綿了,也沒有野心跟魄力。
太子就懇切道:“九阿哥有偏才,汗阿瑪知人善任,兒臣多有不足。”
十二阿哥低眉順眼地站著,很是安靜。
小氣了拿不出手,貴重的他也拿不出。
九阿哥聽了,就道:“實在是羊毛清洗油脂那一道工序成本太貴,做出的羊毛呢料子,又趕不上羊絨的好,賣不上太高價格,中間的利潤不大高,兒子就想著除了做衣裳料子之外,還能做什麼,就想這些細碎的了,除了這些小物件,還有地毯跟炕毯兩樣,如此就算衣服料子三、五年推廣不開,也沒有關係,先主要經營這些物件,這織廠也就不用內務府再貼錢,早些自給自足。”
九阿哥想了想,道:“營造司、慶豐司與本堂衙門這裡都是十二阿哥管著,汗阿瑪您也曉得兒子懶散沒有耐心,本堂衙門這裡的日常庶務,從去年開始,就多是十二阿哥盯著了。”
太子跟四阿哥又望向九阿哥。
十二阿哥如實回道:“就是跑腿罷了,庶務多是高郎中盯著的。”
優秀的成才是意料之內、情理之中,沒有什麼可欣喜的;像九阿哥這樣比兄弟們差一些的,也成才了,他很是欣慰。
十三阿哥點頭,讚道:“去了,昨天下午去的,看著比江寧的羊絨呢場還氣派。”
專門穿這種料子的,得找有錢的。
十二阿哥道:“那都是九哥算出來的,您自己回。”
九阿哥叫車夫放緩了速度,等著十二阿哥他們。
父子幾個都坐著,旁邊還站著兩人,一人是高衍中,一人就是停職留用的織染局庫使金依堯。
九阿哥帶了十二阿哥進來,先是一輪請安。
九阿哥就囑咐道:“要是汗阿瑪問起羊毛織廠,你就多回兩句。”
因此,離通州碼頭,還有五、六裡的地方,他就被追上了。
十二阿哥道:“前期籌備,不是多賴高郎中麼?”
屋子裡,康熙、太子跟四阿哥都在。
十二阿哥也翻身下馬。
說話的功夫,兩人進了行宮門口,叫人通傳。
這差事都分派出去,那九阿哥做什麼?
倒是慣會偷懶的。
按照九阿哥之前遞上來的規劃書,這邊主要是出料子的,沒有這樣細碎。
九阿哥頭疼。
九阿哥擺手道:“氣派不頂用,那邊的質量更好。”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那就說怎麼選址,用內務府下的官田幾何,離運河距離多少裡什麼的。”
十二阿哥被幾人看著,渾身緊繃繃的。
既是有可能跟羊毛織廠相乾,那就要帶上十二阿哥。
他曉得皇父的意思,獨木難成林。
可是春秋的時候,尋常夾衣裳就行了。
八阿哥笑了笑,沒有接話,讓他像五阿哥那樣“享福”,他不樂意。
眼見著就是大婚的人了,也不能老躲在後頭。
羊毛呢比不得皮毛衣裳保暖,在北方隻能春秋穿。
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弟弟,比想象中的能乾。
內務府已經不是早先的內務府。
接二連三的戚屬人家跟包衣世家被發落,皇父對內三旗生了防範之心。
九阿哥這個時候,將權力分割,也算是歪打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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