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個都是愛書之人,提及擴充藏書之事都興致勃勃。
舒舒道:“我大前年在宮裡時也抄錄了將近一百本,加上早先的,這幾年九爺踅摸的,如今也有二十多箱書了,可以拿出來曬書了。”
福鬆聽了,不放心,道:“那我下午去欽天監問問晴雨表。”
舒舒道:“瞧著倒是天氣正好。”
福鬆道:“去年雪雖大,可今年清明沒下雨,瞧這樣子,端午節前雨水再不下來,就要秋旱了,也不知高斌在香河如何。”
高斌是去盯著新糧種推廣的,雨水影響著收成。
福鬆跟高斌年歲相仿,兩人也是相熟的,不免擔心。
舒舒道:“直隸十年九旱,雨水少才正常,高斌那裡沒事兒,就算影響玉米跟土豆的收成,可是跟早先的小麥、穀子比,肯定收獲也喜人。”
福鬆聽了,就放下此事,帶了禮單下去了。
張家雖後日才啟程,可是行李什麼都是提前打包,這程儀也要提前送去。
等到福鬆走後,舒舒又在看四月的人情走禮,也要預備出來。
還有就是打發人去掃灑海澱的北五所。
聖駕回了暢春園,瞧著太後的意思,是直接在那邊過夏天的。
各府也陸續往那邊搬了。
端午節前,都要過去的。
天氣也確實熱了,海澱比城裡舒服。
舒舒就也估算著日子,打算下旬過去。
上旬跟中旬,有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的初定禮,然後就是康親王府跟順承王府的訂婚宴。
舒舒跟九阿哥兩個都要露麵的,住在城裡方便些……
暢春園,清溪書屋。
高衍中正在陛見,奉命遞上今年收到的端陽貢單。
雖說離端午節還有一個月,可是各地的端陽貢已經抵京了。
早先貢品入宮,都是毓慶宮先挑,這兩年開始是禦前分派。
除了太後處與太子處的分派外,康熙想到了四妃……三妃一嬪……
榮憲公主入宮當天,母女兩人的對話記錄就遞到了禦前,康熙看了,沉默了半天,心裡也是難受了一陣子。
相伴四十年,沒了男女之情,還有家人之情。
榮嬪沒有在女兒麵前挑唆,心態也平和了,康熙就生出幾分憐惜來。
他吩咐高衍中道:“蘭州掛麵、甘肅枸杞,這兩樣賞鐘粹宮……”
高衍中仔細記下。
康熙想榮嬪的喜好,又挑了幾樣端陽貢,也是賞鐘粹宮。
其他三妃也各有貢品分派。
高衍中都仔細記了。
鐘粹宮得了賞了,意義非凡。
這就是榮憲公主的體麵了,可也不單單是公主的體麵。
要知道,滿宮的妃嬪,隻有惠妃、宜妃、德妃跟榮嬪是六樣賞賜,剩下和嬪跟敏嬪是四樣,王貴人是兩樣,其他人沒有了……
內務府衙門,門口。
托合齊眉頭皺著,帶了幾分焦躁。
十二阿哥得了消息出來,見了托合齊的樣子嚇了一跳。
托合齊眼圈烏黑,裡頭都是血絲。
十二阿哥喃喃道:“舅舅……”
托合齊拉著十二阿哥的胳膊,拉著他離門口遠了些,到了左右無人處,小聲道:“阿哥,這回您得幫幫奴才!”
十二阿哥道:“您……這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因這個舅舅在宮裡當差的緣故,十二阿哥見的最多,可要說感情多深厚,也說不上。
在離開上書房之前,舅甥一年見上三、四回;離開上書房這一年半,才見的多了。
隻是兩人差著身份,托合齊也不敢真的擺舅舅的架子,十二阿哥又性子冷清,舅甥兩個還是客氣得多。
但是十二阿哥也記得外家的人情,每年生日跟過年,外家都有東西送進來,這兩年又給了一個宅子兩個鋪子。
他心裡就有一杆秤,能幫還是要幫。
托合齊道:“因金依仁的緣故,慎刑司查到廣善庫,不曉得都圖那老小子怎麼跟禦前回的,如今皇上要查這些年的賬,那裡我虧空了些……”
十二阿哥想起托合齊說的錢莊,道:“舅舅入股的那個錢莊呢?銀子抽出來不行麼?”
托合齊搖頭道:“不夠,還差了不少。”
十二阿哥沉默了。
托合齊看著十二阿哥道:“奴才曉得阿哥爺沒有開府,手上沒有什麼餘錢,就是想著求阿哥幫奴才做個擔保,看能不能從九爺的錢莊裡借些銀子。”
十二阿哥沉吟道:“九哥的錢莊往外借銀,是要質押產業的,舅舅您將產業歸攏歸攏,將契紙準備好,我跟九哥去說。”
托合齊依舊苦著臉道:“家裡住的是官房,這些年置了幾處產業,可家裡已經分家了,奴才手上就剩下幾處,加起來估價也就是二萬多兩銀子,質押借款按照七成、八成算,隻能借一萬多兩銀子,不夠堵窟窿。”
十二阿哥看著托合齊道:“舅舅到底從廣善庫借了多少銀子?”
托合齊道:“十一萬八千兩。”
十二阿哥:“……”
怎麼會這樣多?
金依仁才五萬多,竟是金家的兩倍!
“怎麼會這樣多?不是有上限麼?”
十二阿哥問道。
廣善庫的銀子是內庫撥過來的,除了方便內務府官員解燃眉之急,也是為了生息。
十二阿哥看過那邊的賬目,銀子總數為一百二十萬兩。
還有相關的條例,單人借銀以兩萬兩銀子為上限,這要五品郎中以上官員。
至於七品以下官員,上限為一千兩銀子。
到了筆帖式,上限就是五百兩。
金家的借銀成了罪過,就是因為超額了。
托合齊輕咳了一聲道:“奴才當時為司庫,借了彆人名字支了銀子出來。”
十二阿哥覺得不對頭。
那是銀子,要麼變成產業,要麼還在那裡擱著。
“除了置辦產業的,剩下的銀子呢?”十二阿哥道。
托合齊道:“錢莊往外放了一些,沒到日子,不好收回來,還有些銷掉了,兒女嫁娶,也費了不少,如今馬上要補齊,就倒不開了,總共還差六萬兩銀子的缺額,舅舅也是實沒有法子了,才舍了老臉來央求阿哥一回。”
十二阿哥想到了自己的那筆銀子。
減去那個,就剩下兩萬多,聽著不多了。
這對他來說,也是天大的數字。
雖然十二阿哥曉得,哥哥們手中有分家銀子,還有小湯山的分紅,可是也沒有跟旁人開口的打算。
他就對托合齊道:“舅舅的契紙能預備多少預備多少吧,九哥的鋪子,素來不做人情,彆耽擱了舅舅的事兒。”
托合齊的臉有些繃不住,道:“人人都曉得九爺豪富,阿哥還是跟著九爺當差,前陣子九爺還用了阿哥的產業……”
十二阿哥道:“九哥說那是置換。”
托合齊帶了祈求道:“要是慎刑司查到奴才身上,怕是家裡都要受連累。”
十二阿哥心裡有些亂,想起了九阿哥上個月的異常,先是過戶自己的三個產業,又將四萬多兩的莊票收過去。
是為了防著今天麼?
“舅舅,我攢了些銀子在九哥的錢莊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挪出來,我試試看……”十二阿哥悶聲道。
托合齊眼睛一亮道:“那是多少銀子?”
十二阿哥垂下眼皮,道:“沒有多少。”
九哥給他的分紅,他不想動。
他自己積攢下的那些銀子,也不打算全借出去。
十二阿哥的數術功課比露出的好得多。
十一萬八千兩銀子的借銀,放在錢莊裡放出去,按照三分利算,一年的利息四萬兩千四百八十兩。
不說本金,這利息是驚人的數字,
怎麼會出現六萬兩的虧空?
這虧空不實。
托合齊找他幫忙的用意,更像是隔山打牛,想要跟九哥扯上乾係。
十二阿哥不願意,也不允許。
托合齊還要再說,十二阿哥已經淡淡地說道:“之前收了舅舅一個宅子、兩個鋪子,雖眼下轉給九哥了,可前頭畢竟是我承了舅舅的,要是舅舅湊不齊銀子,那三處產業,我折了銀子還舅舅……”
托合齊忙搖頭道:“哪裡就如此了?哎,奴才再找找其他老親,也湊湊契紙。”
真要逼迫十二阿哥折銀子給自己,回頭族人曉得了,不會饒了他。
那三個產業中,隻有一個半是他的,剩下還是公中的銀子。
十二阿哥看著托合齊,無悲無喜。
托合齊心裡顫了顫,竟是覺得有些看不透十二阿哥。
“阿哥,您這是……”他訕訕說道。
十二阿哥帶了認真道:“舅舅是從哪一年開始借的銀子?開始是多少,這些年利息還了麼?這十一萬八千兩借款,是
托合齊眼皮跳了跳,道:“三十年開始借的,當時剛當差,想著湊個人頭,就借了兩萬兩,利息開始時還了,後頭就拖了,湊來湊去的,都是家裡管家去辦的,奴才也不大清楚這十一萬八千兩用了幾年……”
十二阿哥沒有說旁的。
心裡卻曉得,那利息累積起來,是一筆足以讓外家籍滅的數字。
隻是內務府這裡即便追收,收的也是本息,五厘的利息。
這份本息,舅舅應該湊得上,為什麼不湊?
十二阿哥實在不理解他的作為,隻勸了一句,道:“慎刑司是連著禦前的,既是慎刑司查廣善庫,那就是皇上要查……”
所以老實的掏銀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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