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府,正房。
“昨天爺就該想到的,主動跟著去暢春園不是老十的性子!”
九阿哥跟舒舒感慨道:“今天反應過來,嚇了一跳,還以為汗阿瑪要抬舉老十了,要不是四哥提及,爺都忘了端順太妃這頭了……”
舒舒也沒想到這個,道:“還真是附合皇上素來行事,他老人家對外一直公正。”
眼下先帝太妃凋零大半,隻剩下端順太妃跟淑惠太妃,確實不好厚此薄彼,還有外頭的蒙古各部看著。
不能說隻科爾沁部是姻親,其他蒙古各部都不親近了。
如今淑惠太妃有了小阿哥,端順太妃這裡的對比著是冷清了。
九阿哥道:“那有什麼為難的,給太妃選個小格格就是了!”
舒舒道:“有十弟妹在,怕是太妃也不樂意撫養小格格。”
抱養皇子皇女,還涉及日後的產業繼承。
端順太妃偏著侄孫女,也是人情道理。
九阿哥道:“汗阿瑪越來越心軟了,對噶禮家如此,對後宮也是。”
換了其他人家的格格,入宮就鬨出有疾了,不管什麼原由,都要挪出去。
不是身體不好,就是八字不好。
不過那樣的話,秀女說親多半也會被挑剔。
董鄂家的格格,卻是沒有直接挪出去,這肯定不是因為秀女多出色,而是給董鄂家體麵。
舒舒道:“是心軟,未必是對噶禮,應該還念著裕親王的麵子。”
那兩個董鄂女,不單單是噶禮的侄女,還是裕親王的表侄女。
這也是莊親王去年因子嗣傳言惦記著董鄂家的格格,卻隻是叫人上門傳話的緣故,顧忌的自然不是噶禮一個二品官,而是裕親王府。
康熙四十八歲,在這個時候看,就是眼見著要步入老年。
他的心軟,麵對著舊人;他對太子的防備跟忌憚,也要升級了。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對於皇帝來說,皇權之下,都是他的獨有領地,不容人染指。
舒舒這個時候,盼著太子沉下心來,彆跟康熙對上,最好是多撐幾年。
要不然,康熙對完太子,就會再對上其他兒子,戰火蔓延。
九阿哥說完這個,就念叨起自己孩子的“抓周”來,跟舒舒道:“要不要先練習一下?聽說外頭的孩子,多要練練的。”
舒舒搖頭道:“不用,能放晬盤裡的,都是吉祥的說法兒,我還盼著有人跟爺一樣,直接抓算盤呢……”
皇孫抓周所有晬盤,都是內務府製的。
除了製式之外,有時候禦前也會賜下幾樣。
如大阿哥的嫡長子“抓周”時,禦前賜過朝珠跟小匕首。
三阿哥的嫡長子“抓周”時,禦前賜過硯台跟小盆景。
四阿哥的嫡長子“抓周”,禦前賜過筆架跟壓紙。
至於嫡次子或庶子,就沒有這個恩典。
九阿哥想到這裡,眼睛轉了轉,道:“等到大後天,你去園子裡請安,爺送你過去,也在禦前溜達轉轉,提醒提醒汗阿瑪,咱們家這個賞賜,可彆隻一份,一起生的,應該三份……”
舒舒道:“占這便宜做什麼?到時候還得罪三嫂跟七嫂……”
那兩位前者有嫡次子跟嫡長女,後者有嫡長女,都沒有這個恩典。
隻有太子妃的嫡女,也得了恩典,禦前賞了如意跟小香盒。
九阿哥卻堅持道:“讓她們眼氣去,不能白擔了‘祥瑞’的名兒,這一年下來,外頭胡亂猜測的,不知道生出多少難聽話,孩子們委屈了。”
舒舒想到眼下皇孫與皇孫女的數量,讓孩子們在禦前多露臉也是好的。
奪嫡風波,按照時間波及不到豐生他們這一波,可是以後封爵跟指婚卻是在康熙朝,這多刷存在感就很有必要了。
她想起一件事,是關於曆史上的九阿哥的。
在康熙六十大壽的時候,皇孫與皇孫女們敬獻壽禮,其他皇子府都是皇孫一件、皇孫女一件,到了九阿哥這裡,就是闔家顯眼包了。
不差錢,都是三、四、五、六件,不乏古董珍玩。
這種不按照哥哥們的例走,像土財主似的事跡,自家可以保持。
赤子之心。
不管康熙麵上樂意不樂意,心裡指定是歡喜的。
皇子府宴客的帖子,已經派了出去。
舒舒怕麻煩,擬的客人單子並不多。
皇家這裡,不用說,開府的各房都要請。
宗室這裡,堂親裕親王府跟恭親王府。
姻親康親王府跟順承王府。
外親都統府跟公府。
同輩表親是嫁到納蘭家的郡主表姐跟桂珍格格。
女客還有簡親王福晉跟馬齊夫人。
前者在舒舒訂婚出嫁時都做過大賓,也是母族長輩;後者不用說,也算是長輩。
按照遠近親疏來說,莊親王府與顯親王府也是近支宗室,都是太宗後裔。
莊親王是九阿哥的堂伯父,顯親王是九阿哥的從堂兄弟。
不過前者跟九阿哥早有嫌隙,後者跟皇子府這裡素來沒有人情往來。
夫妻兩個人,都不是愛交際的性子,對於這些宗親,也沒有刻意去交好維係。
如今各家都收了帖子,能不能過來吃酒的,也都回了話。
舒舒就按照客人人數,開始準備幾日後的宴席。
等到伯夫人看到客人單子,不由一怔,道:“你舅母怎麼沒過來?”
那不是最愛鑽營的麼?
舒舒坦然道:“就沒給她下帖子。”
平日裡都不接她的帖子,這個時候也不讓她上門湊數了。
舒舒曉得,此事不合世情。
八旗重姻親,姑親、舅親、姨親,看得都比較重。
伯夫人道:“跟糊塗人較那個真做什麼?總要麵上過得去,省得惹得外人說嘴。”
舒舒道:“做的再好,也能被挑出毛病來,隨便旁人說去,真要容她親近上來,往後也是給福鬆添麻煩。”
如今她不理覺羅家,福鬆繼母也怕她,不敢再攀扯福鬆;可是她要是給了好臉,那邊仗著身份,少不得要鬨夭。
不單舅家沒有派帖子,大二房也隻給二老太太一個人派了帖子。
至於噶禮夫人,沒有搭理。
二老太太退還了帖子,說了身體不舒坦不湊趣了,不過給三胞胎預備的周歲禮叫人帶了來。
是三件小百衲衣,三掛銀製長命鎖。
伯夫人隻問了覺羅家,關於大二房則沒提什麼。
從高祖算起,到了舒舒這一輩,跟噶禮還是服親,再往下就出五服了。
噶禮心不正,早晚要惹出禍事來,少些牽扯也好。
次日,九阿哥去內務府,就直奔內造辦去了,問起了皇孫晬盤之事。
這邊早預備好了。
皇孫的都是隨皇子例,樣式差不多,隻是耗費銀子要少六錢。
皇孫女的隨皇女例,也是減等。
隻是這個多由禦前賞下去。
九阿哥記在心裡,看來還真要往暢春園走一遭。
乾東頭所,前院。
十三阿哥匆匆而來,頭上汗津津的。
十四阿哥不覺得感動,隻覺得憋悶,道:“十三哥一個戶部行走,就那麼忙麼?要是我不打發人去請您過來,您是不是都想不起我來?”
十三阿哥本在戶部看賬目,見了十四阿哥的太監,橫穿皇城過來阿哥所。
眼見著十四阿哥如此,他耐心道:“前陣子不在京,耽擱了不少,這兩日又一直在外頭……”
汗阿瑪讓太子寫一個南城挖溝修路的折子,十三阿哥這兩日正跑腿,查早先南城水溝的人力耗費什麼的。
十四阿哥看著十三阿哥,悶聲道:“去毓慶宮得空,來阿哥所就不得空?十三哥您怎麼這樣?咱們十幾年兄弟情分,還真沒看出您是這樣勢利的人?”
十三阿哥覺得頭疼,看著十四阿哥道:“我給太子打雜,是汗阿瑪的吩咐,昨日過去,也是聽太子吩咐。”
十四阿哥聽了,很是煩躁。
他早就曉得十三阿哥比他年長兩歲,先入朝學差事,往後說不得會先行一步,可是沒有想到皇父直接將十三阿哥給太子使喚。
雖說他看過史書,曉得太子未必就能登基。
可是那有一個前提,就是皇父高壽。
可生老病死,誰能保準呢?
本朝前幾個皇帝,都駕崩的倉促。
這也是他曉得阿克墩殤了之後,嚇的夜不能寐的緣故。
眼下十三阿哥成了東宮臂助,在他眼中,就成了叛徒似的。
他心中不忿,麵上卻帶出可憐來,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十三哥您瞧,我這日子過的提心吊膽的,您既是往後常去毓慶宮,能不能幫我跟太子求個情?”
十三阿哥看著十四阿哥,坦然道:“我跟太子不熟,在太子跟前也沒有這個體麵。”
十四阿哥皺眉,道:“那讓四哥去說說,我這眼見著就要禁足滿兩月,總不能今年一年都不上學吧?”
十三阿哥搖頭道:“不妥當,事情過去這許久了,再重新拿出來說,說不得太子更惱了,還會遷怒四哥……”
說到這裡,他看著十四阿哥道:“汗阿瑪罰你,也是護著你,你受罰的時間長些,太子那口鬱氣也就出了,過後也不好再跟你計較這個……”
要是年歲相仿的兄弟,還能記仇報複;可是十四阿哥跟太子差十幾歲,長兄幼弟的,計較起來也跌份。
十三阿哥並不是很擔心,隻覺得十四阿哥杞人憂天。
太子會因此事不喜十四阿哥,可真要說對十四阿哥做什麼,不至於。
十四阿哥精神萎靡,沒有了上次見四阿哥時的野心勃勃。
他忍不住紅了眼圈,道:“不許人出去,阿哥所上下都是新人,一個個跟木頭樁子似的,我都快不會說話了,晚上也不敢睡覺,我想見人,眼見著就是豐生他們‘抓周’,我想出去透透氣,再關下去,我就要關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