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
康熙哪裡看不出九阿哥張羅著這個時候“出差”,就是貪玩兒想要出去放風。
隻是不夠聰明,哪有冬天往關外跑的?
關外苦寒。
這個時節,想要出門得南下。
江南草木沒有凋零,生機勃勃。
康熙又想起了去年南巡時的所見所聞。
前幾次南巡拉開的時間長,往後還是要找機會再去幾回。
到時候,帶上九阿哥好了,省得每次挑歪理。
康熙生出幾分小愧疚來。
跟其他皇子相比,九阿哥隨扈的次數,確實屈指可數。
他情緒低沉,梁九功在旁就嘀咕上了,看來兵部那邊還是叫人盯著些,有九爺的信彆耽擱了。
他就打發小太監去兵部跟車駕司郎中打了聲招呼,有九阿哥的信直呈乾清宮。
還好,
乾清宮已經掌燈,隻是還沒有傳膳。
梁九功就直接將九阿哥的信呈送,道:“皇上,兵馬車駕司送來的,九爺的信,昨天早上從行宮發過來的。”
信件鼓鼓囊囊的,外加上隨信而來的還有一個油氈布大包裹。
康熙沒有立時看,問道:“除了朕這裡,九阿哥還往京城遞了幾封信?”
梁九功搖頭道:“就遞了一封信。”
康熙挑眉,應該太平無事了,沒有攪合的四下裡不安生。
等到看了信件,看到上頭事無巨細地講述,康熙還真是看進去了。
他將那幅峽穀地圖也看了。
這是曹曰瑛親手所繪,看著簡單,可是看著各種溫泉、河道的分布,也描繪的詳儘。
他又看了張廷瓚跟曹曰瑛的兩個關於溫泉行宮選址的分析。
康熙原本就比較喜歡喀拉河屯行宮這裡,行宮這裡是風口,往北就是遼闊的草原,往東是連綿的山丘。
早年木蘭行圍的時候,他也曾在行宮這裡小住幾日,以避暑熱。
之前曉得這裡有山間峽穀,沒想到竟是桃源似的地方,不為世人所知。
還是九阿哥心細,因小湯山行宮的緣故,想著避暑行宮也要有溫泉,才叫沿途行在、行宮的管事報上來附近溫泉的分布,最後聽說了熱河。
這個位置極好,挨著木蘭圍場,真要建個避暑園子,避喧聽政,連帶著蒙古王公朝見也安排了。
他又叫梁九功打開包裹,就有濃烈的腥臭味兒迎麵而來。
康熙下了炕,帶了幾分嫌棄,看著這一張完好無損的虎皮。
正如九阿哥信中吹噓的,是難得的完好無損的虎皮。
是一隻半大雄虎,金黃色間著褐色條紋的虎皮看著油亮。
康熙忙擺手道:“收了,送皮庫硝製了入庫。”
梁九功應了,卷了虎皮裝好抱下去。
康熙抽了抽鼻子,吩咐魏珠道:“開了窗子散散味兒。”
魏珠忙應了,過去開了窗戶,留出一寸的縫隙。
夜風進來,屋子裡才清爽一些。
魏珠又取了沉香點上。
康熙已經回到炕上,看著九阿哥的信,遲疑了一下。
這裡請示了兩件事,行宮選址與那二十戶蒙古人的安置。
康熙想了想,就提筆寫了回信,行宮地址先不敲定,等到明年北巡他想要親自過去看一眼,還要問詢欽天監這裡的意見。
至於蒙古人的安置,可如九阿哥所說,歸在內務府下做牧馬人。
虎皮不錯,射虎者可賜金做獎賞。
另外就是天氣轉冷了,河水開始上凍,九阿哥也不要在外久留,可準備回京,省得長輩不放心……
喀拉河屯行宮。
九阿哥正掐著手指頭,跟舒舒說著夥房的大米。
兩天過去,殺豬宰羊的,頓頓大肉,六百斤大米還剩下三百斤。
“明天還得這樣吃啊,估計大家都要吃傷了……”
九阿哥想著何玉柱傳回來的消息,覺得有些惡心。
行宮內外的茅房不夠用了,曹順叫人在行宮外頭臨時又搭建了一個。
這油水吃多了,要麼拉肚子,要麼秘結,反正就是跑廁所的人多了,蹲坑的也多了。
“額爾赫該到了,下午往回返的話,明天晚上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道。
舒舒想起了端靜公主,也算是公主中的另類。
真要說起來,有些九格格之前的品格,安靜嫻雅。
也就是這裡離京城近,不會挨欺負,否則還真叫人不放心。
前年看著額駙,總覺得比一般的蒙古人多了幾分世故,少了幾分耿直。
或許是因為喀喇沁半耕半牧的緣故?
這樣的話,公主與額駙更更有共同語言才對,隻是看起來並不是很親密的意思。
或許是公主矜持,不像純禧公主與榮憲公主那樣大方爽朗。
喀喇沁部,喀右旗,端靜公主駐地,台站。
這裡是蒙古的驛站,是康熙三十一年後下令修建的。
平日傳遞朝廷政令,安置理藩院下來值年的司官。
額爾赫雖不是從京城來的,可有著品級,也是朝廷的官員,就被安置在這裡。
他昨早從行宮出發,今天中午就到了喀喇沁部,直接到了公主府門口往裡通傳,結果卻得到公主養病不見客的結果。
額爾赫察覺到不對。
公主暫時不見客,也該安排身邊嬤嬤或公主府長史出來,過問詳細才對。
嬤嬤、長史都不露麵,那公主府侍衛呢?
皇上恩典,允撫蒙的長公主、公主開府,端靜公主也不例外。
所任命二等侍衛、三等侍衛,都是朝廷開俸祿,由公主從陪嫁的十戶滿洲包衣中擇選。
自己可是直接亮明身份,說了皇子府侍衛身份。
公主即便是病中,也不該如此怠慢。
最差,也應該是公主府侍衛出麵。
結果自己在台站等了一下午,公主府都沒有動靜,相鄰的額駙府那邊也沒有安排人過來。
叫人去問,說是額駙去了喀左旗,不在這邊。
台站這裡給預備了夥食,是饅頭跟羊湯。
大家吃了。
額爾赫就直接叫了台站的站長,問道:“公主什麼時候開始病的?怎麼沒有人報到京城?”
那站長帶了糾結,好一會兒道:“許是剛病吧!”
額爾赫看著那人,正色道:“你領的是朝廷的銀子,當曉得誰才是主子!”
這人出京城蒙八旗選出來放外差的,雖是沒有品級,可是因在漠南,領雙俸,也算是不錯的差事。
可要真的不當自己是朝廷的人,分不清遠近,那這台長也當得到頭了。
那人臉上帶了糾結。
額爾赫道:“這裡是漠南蒙古,跟京城直接連著官道,快馬兩日即達,你可要想好了,若是額駙真有不恭敬處,你當死人了,不往朝廷報,回頭公主府的上報上去,還有你的好沒有?”
那人的臉上果然泛白,好一會兒才道:“大人,我這邊距離公主府,一個在鎮子頭兒,一個在鎮子尾,也隔了五、六裡地,消息真沒有那裡便利,聽到的消息也未必詳實。”
額爾赫板著臉,道:“聽到什麼了?有什麼說什麼,消息真偽,自有上頭人論斷!”
他出身公府,成丁就在宮裡當差,隻是長著笑麵,看著少了威嚴,如今仿著九阿哥日常神態,還真是嚇到了那人。
那人忙道:“大人還請高抬貴手,饒我一次,我這就是說……”
原來是前幾天,就是十月十三頒金節那日,公主府有了變故。
早先公主府與駙馬府毗鄰,卻是自成體係。
公主府這裡,用的僚屬,多是陪嫁人口。
額駙府那邊,則是額駙家奴。
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早年還算恩愛,公主也陸續添了一女一子,而後夫妻兩人就有些疏離。
“額駙府那邊有不少女奴,還有管家的庶福晉,公主那邊也不計較……”
“今年開春公主府有個侍衛病沒了,就補了個新侍衛,叫額爾敦,才十六歲,聽說很是得公主看重,常留在身邊說話,就有些不好的話出來……”
“咱們一聽,都曉得這是沒譜的事兒,公主多金貴,身邊嬤嬤、侍女的跟著,哪裡會離了人呢,可是不知怎麼這話就越傳越邪乎,叫人害怕……”
“到了頒金節那日,公主府與額駙府都設了席,聽說額駙醉酒後去了公主府,叫人將額爾敦給打了,過後公主府就大門緊閉,沒有消息出來,公主也沒有再露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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