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五所,後院。
伯夫人帶了三個小的,已經安置下來。
她帶了大格格在北房,三小跟著的乳母、保母安置在後院的東西廂。
大阿哥跟二阿哥則是在正院的東西廂。
跟京城不同,這邊許是外頭海子多的緣故,樹木也多,明顯的涼快許多。
“紗窗先看看,回頭要不要再換密的,省得‘小咬’鑽進來咬人……”
伯夫人站在窗戶前,看著淺綠色的窗紗有些不放心。
舒舒道:“再密屋子裡就悶了,給他們幾個做了帳子,擱在悠車外頭。”
還有驅蟲的蚊香,不過那個三個孩子的房間就不能用了,隻有伯夫人屋子裡可以用。
舒舒覺得局促了,嗔怪道:“讓您去前頭,您不去,都在後院好擠。”
後院的北房,比主院的要矮一尺半,不如主院的朗闊涼快。
舒舒之前想的是自己的起居挪到前院去,伯夫人帶著三個孩子在正院,後院安置隨行的人。
伯夫人不許,說那不合規矩。
“這邊也沒有外客……”舒舒想起這個,跟伯夫人道。
伯夫人正色道:“規矩就是規矩,尤其是皇家,你要記得,規矩在合心前頭,你們是一家之主,沒有讓出正房的道理,來的再不是外客,可不管是叔嫂、還是伯嬸,也都要需要避開的關係,這才是尊重……”
舒舒忍不住道:“還是院子小,什麼時候咱們有自己的彆院就好了。”
伯夫人道:“這才幾口人,你就覺得擠了,想想直郡王他們,在阿哥所待了那麼些年才搬出去。”
舒舒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跟伯夫人小聲道:“阿牟,阿哥所後院是五正四耳的結構,沒有廂房,那您說,當時八爺兩位格格、四個侍妾,六個人怎麼安置?”
之前她真以為頭所那邊跟二所一樣,隻有兩個宮女子,壓根沒想到是賜了兩波,總共是六個。
去年八阿哥那邊的新聞一件連著一件,後頭被說成是“有疾”,後院也被人嚼舌起來。
那八福晉剛嫁入宮裡時,整日裡跟氣球似的,也說得通了,誰見了不堵心。
伯夫人拍了她一下,道:“什麼毛病?扯人家的閒話?”
舒舒被拍了個正著,帶著控訴看著伯夫人道:“阿牟您不對啊,怎麼好的不學、學不好的,開始動手了?”
伯夫人輕哼道:“我還要說你呢,怎麼毛病越來越多,開始變得任性了!”
舒舒吐了口氣,道:“這是在阿牟跟前,還不興人家鬆快鬆快,您去外頭打聽打聽,誰不誇我好呢?”
都周全得不行了。
伯夫人道:“多少是非,是從口舌上來的,要是在家說順口了,外頭也胡咧咧出來怎麼辦?”
舒舒乖巧了,老實點頭道:“好吧,我不提這個了,就是覺得住不開,我們二所兩個格格,當時還配了四個宮女子,那邊六個,說說也要配八個人服侍,主仆十四個,隻有九間屋子……”
要是按照宮裡的規矩,皇子落地就是幾十號人守著;皇孫阿哥減等,也有一二十號人。
到了皇子府這裡,還真是一切從簡。
每人身邊就兩個乳母、兩個保母輪班,大阿哥與二阿哥這裡,有個齊嬤嬤帶著白果輪番盯著;大格格那裡,伯夫人也安排了身邊人跟著。
另外還有六個粗使,兩個負責三位小主子的介子、衣服清洗的,四位負責乳母、保母們飲食起居的。
如此加起來,也就是二十來號人。
“果然人多就拋費,不管是多的是女眷,還是子嗣……”
舒舒跟伯夫人道。
伯夫人提這個,就帶了心疼,道:“現在他們還小,你們對付也就對付了,等到大些,還是配齊了人手,彆委屈了孩子,哪裡就節儉到這地步了?”
她是郡王府嫡女,也是金尊玉貴的長大,大了就是當家主婦,守著祖產,日子也過的舒心散漫,從沒有在銀錢方麵上過心。
舒舒連忙委屈道:“不是節儉的緣故,這不是擔心人多雜亂麼?”
伯夫人道:“以後不能這樣,人手還是早點培養出來為好……”
說到這裡,她想到小椿幾個,道:“打小的丫頭跟大了進來的不同,情分在這裡,用著也安心,你往後選人,也彆總想著挑大的,小的還是要進來些,也看好了人品行事,過幾年給幾個小的才安心……”
舒舒點頭道:“嗯,這幾年會看著挑的。”
陪著伯夫人說了一會兒話,舒舒就回正房了。
正房裡,除了九阿哥,十阿哥也在。
哥倆正坐在炕邊,看上麵躺著的豐生與阿克丹。
兩個兄弟放在一塊,身量大小就很明顯。
兩個孩子醒著,九阿哥就叫人抱到正房,給十阿哥顯擺一回。
豐生雖比不得大格格,可是也跟正常的孩子似的,看著肉乎乎的,小嘴兒咧著,露出牙齦來,好脾氣地笑著。
阿克丹身下墊著舒舒的舊衣裳,一動不動,看著乖巧可愛。
十阿哥在旁,帶了驚訝道:“之前看了旁人家的孩子,並不覺得好,反倒覺得不耐煩,現在看著豐生跟阿克丹,隻覺得惹人稀罕,親香不夠……”
九阿哥挑眉,大言不慚道:“這叫‘愛屋及烏’,誰叫咱們哥倆好呢;回頭你們家的阿哥生下來,爺也是一樣疼的。”
說到這裡,他想起之前惦記要老十兒子的事,心裡有些古怪。
當時老十那麼大方,痛快點頭了,自己是不是也該大方些?
要是老十沒有兒子,自己將小二給他?
舒舒會不會惱?
可自己會跟她好好商量的,應該還是會將小二給了吧?
要不老十就太可憐了。
九阿哥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壞。
到了那個時候,舒舒的拳頭估計要硬了……
不過舒舒也向來疼老十,未必會否了,可是心裡指定難受。
九阿哥立時道:“過幾天,你們就去紅螺寺吧,省得過陣子下雨道路不好走,多住兩晚,也多布施些銀錢……”
弟弟還是有自己的骨肉最好,到時候自己就不用在中間為難了。
就算舒舒答應給,他也會難受的。
之前說好了,對三個孩子都要公平些,做不偏心的父母。
可真要送出去一個,那還能叫不偏心麼?
等到阿克丹長大了,想到自己是被父母舍棄的那個,得多難受?
十阿哥聽,道:“弟弟私下裡問了太醫了,弟弟福晉這兩年不宜有孕,估計還要遲兩年……”
九阿哥聽了,道:“是因為身體的緣故麼?太醫給開了什麼方子?”
他隨著聖駕北巡過兩次,也曉得草原上缺少大夫,即便是蒙古王公家的孩子,也有些天生天養的意思。
苦寒之地,女子容易受了寒涼。
如今九阿哥不說熟讀本草,也知曉些醫理。
對女子來說,體寒就是大毛病,會不容易懷孕。
世祖皇帝時,後宮沒有蒙古妃嬪懷孕,或許就有這樣的緣故。
九阿哥就有些擔心是十福晉的身體不好。
十阿哥點頭道:“是有些症狀,等到過了三伏,就好好調理調理。”
九阿哥不好細問了,隻上下打量了十阿哥兩眼,道:“不是你的毛病就好,要是你的毛病,你也不許諱疾忌醫!”
十阿哥哭笑不得,道:“您就彆操心了,弟弟每旬都請著平安脈,要是有毛病,太醫早就報到禦前了。”
再說了,都是男人,有沒有毛病還用太醫瞧?
九阿哥遲疑了一下,道:“那這樣說來,八哥應該也沒毛病啊,那怎麼這些年‘顆粒無收’?”
十阿哥頓了頓,尋思了一下,道:“未必沒有毛病……”
九阿哥望了過去,道:“你聽說什麼了?”
十阿哥道:“康熙三十四年,汗阿瑪給哥哥們指宮人,八哥那裡,指了四個……”
“哈?”九阿哥驚訝道:“那不是因為八哥是頭一波阿哥中的幼子麼?”
瞧瞧皇父現在對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的寵愛,就曉得幼子到底不一樣。
“當年八哥才十五,這個‘偏疼’就有些意外了,就算要人教導人事兒,不是也當想著愛惜八哥身體麼?老十三這幾年受寵,也十五了,還沒有賜宮女子下去……”
十阿哥分析道。
九阿哥目瞪口呆,聽起來居然很有道理的樣子。
十阿哥道:“一半一半吧,若不是身體緣故,那就是彆的緣故了,許是汗阿瑪不想八哥跟安郡王府那邊太親近,也是有的。”
郭絡羅氏當年雖還沒有嫁入宮,可是已經有些驕奢的名頭在外麵。
九阿哥點頭道:“兩個理由,倒是都說得通。”
正好舒舒回來,十阿哥就起身告辭,準備先回六所了。
今日下午大家搬家匆忙,現在也不早了,舒舒就道:“膳房亂糟糟的,一會兒你們就直接來這邊吃,早上悶了一爐子熏醬,還有各色粽子,先對付一頓……”
十阿哥笑著應了,也不客氣,道:“那我們到點兒就過來……”
說完,他就出去了。
這會兒功夫,阿克丹已經聽到舒舒的聲音,小胳膊、小腿亂蹬著,小腦袋瓜子也側過來。
舒舒看著,心都化了,忙上前去抱了起來。
阿克丹到了她懷裡,立時安靜了,就那樣抬起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著舒舒的臉。
舒舒看著這跟宜妃如出一轍的杏核眼,道:“阿克丹長得可真好……”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九阿哥。
細眉細眼的,瞧慣了倒是不醜,可是落到大格格臉上,多少讓人心中有些遺憾。
九阿哥湊過來,看著阿克丹道:“這是生錯了,比大格格都嬌氣,這該是老小才是……”
父母都圍著阿克丹說話,豐生不乾了,伸著小胳膊抓住九阿哥的黃帶子,就往嘴裡送。
舒舒見了,忙撂下阿克丹,從豐生手中拽了黃帶子下來。
九阿哥見他口水噠噠的,一邊拿帕子輕輕擦著,一邊嫌棄,道:“這小埋汰孩兒,太愛流口水了。”
舒舒道:“這才開始呢,總要長完牙才好些……”
關於育兒的理論,她曉得不少,如今也算親眼見證了一回。
還好口水巾早叫小椿預備好的,都是用細軟的紗布做的三角巾,一天換上三、四塊,保持胸前乾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