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藍旗,不吉利。
宗室跟勳貴,聽著康熙口諭,不由自主地都想起這句話。
這是豫通親王多鐸說的。
正藍旗前三任旗主,莽古爾泰、德格類、豪格都是暴斃而亡。
多鐸成了新的正藍旗旗主,當時氣得不行,就跟宗親私下裡抱怨過,結果還真是應著了,一年之後就出天沒了。
接下來繼任的多尼也是短折而死。
就連嶽樂這個小旗主,也沒有好下場。
就剩下信郡王了……
眼下瞧著,子孫凋零,也是不怎麼吉利的樣子……
十阿哥出了宮,沒有回宗人府,直接去九皇子府了。
這邊還有個等著聽消息的。
“八哥降了貝子,安郡王兄弟那邊,丟了一個郡王、一個貝子、都是鎮國公了……”
十阿哥說著,嘴角帶了笑意。
安郡王府雖還在,可是再不是十年前的安王府了。
當時兄弟幾個,三個郡王、一個貝勒,繁錦簇,現在就隻有一個郡王了。
八阿哥也失去最大的靠山,又因雅齊布官司的事情被揭開了無能怯懦的麵皮。
現在估摸著不敢見人了,要好一陣貓起來躲羞。
九阿哥聽了,卻沒有歡喜,反而有些糾結,道:“從嶽樂薨,就不一樣了……”
要知道在太宗朝、世祖朝都提過和碩親王、多羅郡王不降爵、世襲罔替,而後這幾十年,那些開國功王之後的二代王、三代王,也都是原級襲的。
饒餘親王係,現下為安郡王係,是諸功王中
當時,皇上給出的理由是順治元年冊封饒餘郡王時沒寫世襲罔替,同樣嶽樂順治十四年進爵親王時,也沒有提世襲罔替,所以嗣王降襲。
實際上,這有些強詞奪理了。
畢竟太宗皇帝、世祖皇帝,都提過和碩親王、多羅郡王世襲罔替。
這在封王爵的時候,就算沒有加上這一句,也不能否認前邊的規矩。
“功王尚且如此,伯王、叔王他們肯定也是如此,到了咱們也是一樣……”
九阿哥小聲道。
他們現在是皇子不假,往後也是宗室。
看曾經威風凜凜的宗室諸王,如今都成了麵團似的,叫人心裡不大好受。
十阿哥看著九阿哥,道:“不是壞事,且想好的,若是大清不穩,我們想要做個閒散王爺都不行;隻要大清穩了,實權不實權又如何?這天下的權利,就像一張大餅,從太祖皇帝開始,皇家就跟宗室在分餅,早先是四大貝勒,而後是八旗議政,現在是汗阿瑪乾綱獨斷……”
每次皇家跟宗室的博弈,八旗都要亂上一陣子,宗室與勳貴也要受波及,流血死人。
如今這樣,雖說私下裡的較量沒有停止過,可是麵上也溫煦著,不是挺好的?
九阿哥歎氣道:“爺也曉得,安王係是特例,恩封的王爺沒有什麼功勳,降襲才是公道,可還是盼著汗阿瑪能偏著咱們兄弟一些,跟對兄弟似的,高高的封了,就算降襲,也是皇孫、皇曾孫時候的事兒……”
十阿哥想了想,道:“如果因五哥的緣故,汗阿瑪一直壓著九哥的爵位,不給高封,那九哥會怨汗阿瑪跟五哥麼?”
九阿哥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怨!要是爺混沌度日,肯定是不怨的,可是爺努力建功立業的,汗阿瑪還當看不見似的,肯定要怨啊!同母兄弟怎麼了?當年多鐸兄弟幾個也是同母,也沒耽擱封王……”
十阿哥笑了,道:“放心吧,弟弟就這麼一說,汗阿瑪不會壓著的。”
要是五阿哥也是能力出眾的實權皇子,那皇父會想著平衡一下,壓著九哥的爵位,不會太高。
可是五阿哥明顯是榮養的,九哥還不插手朝廷事務,那爵位高低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九阿哥也跟著笑了,指了指自己這屋子,帶了得意,道:“貝勒起步,爺這幾年再使使勁,說不得就能跟你一起比肩,那個時候八哥才叫沒臉呢……”
後罩樓,東稍間。
康親王太福晉抱著大阿哥,舍不得放手。
“跟舒舒小時候一樣,雪白雪白跟麵團似的……”
“脾氣也好,性子指定也隨他額涅了……”
“豐生阿哥,名字也好……”
伯夫人坐在旁邊,看著繈褓中的大阿哥,麵上也多了慈愛,道:“沒見過這麼省心的孩子……”
舒舒半坐著,帶了得意,道:“生了一回,要是一個都不像我,那我才要慪了!”
昨天幾個皇子福晉過來,七福晉她們見了大阿哥的長相,都羨慕的不行,因為她們幾個生的阿哥也好、格格也好,都更肖父一些。
覺羅氏看著她,提醒她道:“都是一樣的骨肉,不許因長相就兩樣對待!”
舒舒聽了,不由失笑,道:“額涅您就甭操心這個了,我是親額涅,又不是後娘,還能挑挑揀揀的!”
覺羅氏道:“反正就算心裡有偏著的地方,也不能露出來,否則下頭的奴才慣會看臉色,一來二去的,往後就生事端。”
舒舒點頭應了,道:“您就放心吧!”
雖說頭一回做額涅,可是她不想做個偏心的額涅。
現在因小二身體弱,多有憐惜,也隻是這一段時間。
等過了這幾日,停了母乳,對幾個小寶貝,她會一視同仁的。
康親王太福晉跟伯夫人兩人都沒插嘴。
雖說她們護著舒舒,可是打小也不乾涉覺羅氏教女。
要不然小孩子最會看臉色,有了依仗,就該不好管了。
少一時,門口有了動靜。
小棠來送上午的加餐了。
舒舒因身體虧空的緣故,現在食量很好。
眼下就是一海碗的蝦丸海帶湯,一屜扇貝蒸餃。
福鬆昨晚從天津回來了,帶了幾桶活蝦來,還有不少扇貝。
這兩樣是產褥期能吃的。
舒舒也因海鮮,想起了海帶,可以排惡露的,今日也開始叫人熬海帶湯。
海帶、海蝦、扇貝都帶了鹽津的,不用再放其他調味,吃著也不寡淡。
康親王太福晉看了舒舒的夥食,有些心疼道:“會不會太寡淡了?”
伯夫人道:“叫太醫看過,說頭幾日可以素些,也好排惡露,過幾日再補。”
康親王太福晉今日過來,也是帶了好些補品,人參、燕窩、海參、阿膠這些都有。
太福晉點點頭,對伯夫人與覺羅氏:“我這回帶了三盒阿膠來,這個早上空腹吃最好,等舒舒排完惡露就能用,扶元固本,補血調血,不單舒舒能用,咱們這個歲數用著也好,我們府有個旗屬外放山東,去年叫人送的年禮,我從臘月裡開始吃,吃了三個月,臉色好了不少,晚上睡得也踏實了,大嫂、二嫂也試試看,回頭叫人送銀子過去,再多買些就是……”
伯夫人跟覺羅氏仔細看了太福晉幾眼,看著是比去年氣色好,不僅麵色紅潤,眼角細紋少了,頭發都黑亮了幾分。
伯夫人道:“看著確實調理的好,可以吃吃……”
覺羅氏道:“早聽人說這個養人,早年也吃過幾天,沒見什麼效果就停了。”
想想也是太急躁了。
隻是補品,不是藥品,哪有幾日見成效的?
舒舒看著幾位長輩道:“阿膠可以吃著,每天早上的燕窩也要吃著,那個也是滋補養顏的……”
太福晉跟伯夫人都笑了。
女人沒有不愛美的,即便是沒有了男人的女人。
太福晉道:“現在京城也開始流行吃燕窩,我那也吃著,甜滋滋的,沒有什麼味道,感覺不如阿膠的效果明顯。”
伯夫人自打去年過來皇子府,寧安堂小廚房也是得了舒舒親自吩咐,每日都要上燕窩的。
這小半年下來,彆的沒有明顯的感覺,這皮膚確實緊致細發了些……
等十阿哥離開,九阿哥回到後罩樓陪客人時,娘幾個的話題已經從養生到養顏。
太福晉除了補品,還給舒舒帶了一盒象牙刮痧板、兩罐子海鹽。
“等到出了月子,可以沐浴了,用海鹽搓,再用這個刮痧,兩天一回,這肚皮紋就輕了,要不看著怪醜的,仔細讓人嫌棄了。”
舒舒也正在擔心這個。
不是擔心被嫌棄,而是自己也受不了。
關於妊娠紋的知識,她隻曉得用橄欖油預防,那是在沒生之前開始塗抹的。
生了之後,就不知道該如何消除了。
既是太福晉告訴的法子,正好可以試試。
九阿哥走到次間,聽著裡頭的人說的熱鬨,很是知趣退了出去,往西稍間去了。
實際上,他很想要表白一下,告訴長輩們,自己永遠也不會嫌棄舒舒的,不管舒舒身上長了什麼紋,還是其他。
隻是他也曉得了些人情世故,曉得這些不是掛在嘴上的,說著也不會讓長輩們安心,要看以後。
西稍間裡,大格格跟二阿哥正睡著。
齊嬤嬤帶了白果兩個在,不住眼的看著。
見九阿哥進來,齊嬤嬤跟白果兩個都起來了。
九阿哥躡手躡腳地往炕上看去了。
炕上放著兩個繈褓,是大格格跟二阿哥。
九阿哥看了幾眼,又躡手躡腳地走到次間。
次間的炕上擺著三輛悠車,現在也沒有空著,每個上麵放了老虎枕頭。
這是都統府那邊送的悠車,看著很是古樸,是一輩輩傳下來的。
八旗習俗,新生兒都要上車,這個是外家送的。
早在舒舒懷孕後,都統府那邊就預備好了,昨日就送來了。
等到滿七日,孩子們就可以上悠車,而後一直到滿月,這期間悠車不能空著。
等到滿月禮,又叫“下車禮”,到時候,孩子放在車上,或者車下,就沒有那麼多忌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