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心情特彆複雜。
汗阿瑪還是偏著他的,可是汗阿瑪說的也對,自己今天鬨這一場確實讓大家擔心了。
他臉上滾燙,無地自容,看了十阿哥一眼,道:“我沒事兒,你彆擔心,我就是一時沒想開……”
十阿哥看著他,眼神涼涼,沒有接話。
九阿哥看出他惱了,忙道:“是哥哥錯了行了吧,往後再遇到憋屈的,先跟你說,讓你替哥哥出氣去!”
十阿哥臉色這才好些,微微頷首,道:“沒有下一回!”
“嗯,嗯!”
九阿哥連忙應著。
康熙:“……”
怎麼覺得這麼彆扭?
自己好聲好氣地哄他,他倒惦記著哄十阿哥去了。
自己這個當汗阿瑪的給他講人情道理,都是不進鹽津,老十給個眼神就老實了?!
“行了,回皇子府,好好給朕抄一個月《孝經》,學學怎麼為人子!”
康熙的口氣轉冷。
九阿哥卻是聽出話音了。
不用去莊親王府了!
一個月後,時過境遷了!
哈哈哈哈!
就算到時候自己還要走個過場,過去莊親王府賠罪,也是在收拾了石貴以後,不會像現在這樣窩窩囊囊的上門!
九阿哥咧著嘴角,一把摟住康熙,脆生生道:“兒子遵汗阿瑪口諭!”
康熙一時不察,被摟個正著,立時扯了他胳膊,推開道:“老實點兒,沒個正經樣子!”
九阿哥忍了笑道:“兒子不止抄《孝經》,還抄《無量壽經》,跟佛祖祈求汗阿瑪壽與天齊,兒子當一輩子的皇子阿哥!”
康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不學無術,聽個壽字就是祝壽該抄的經書了?回去好好問問你福晉,給父母祈福到底抄什麼經,彆又弄出笑話。”
九阿哥被損了一頓,也不覺得惱。
因為他聽出來了,汗阿瑪這是誇他福晉呢。
哈哈哈哈……
真是不容易,汗阿瑪對他們這些兒女,向來愛貶損,這樣間接稱讚已經不容易了。
康熙又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的眼皮耷拉下來,一副債主臉。
康熙磨了磨牙。
怪不得說“兒女都是債”,這又有個記仇的。
一個個的,心眼都跟針鼻兒似的。
可是想到十阿哥少年失母,最親近的隻有九阿哥這個哥哥,今日是關心則亂了。
他將嘴邊的嗬斥咽了下去,道:“行了,送你九哥回去吧,彆驚擾你嫂子,路上想想怎麼好好說。”
“嗯!”十阿哥隻應了這一聲。
康熙轉身走了。
看著十阿哥這死出,他怕再不走就忍不住教訓這不孝子。
隨著聖駕離開,馬武也帶了一乾乾清宮侍衛跟在後頭。
雖說皇上還沒有收回口諭,可是他們這些身邊近人也不是傻子,總要會看些臉色。
隻是……
侍衛們麵麵相覷,咋舌不已。
還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怪不得九阿哥能受寵呢,這可真放得開。
換了其他人,憋屈的過了,忍不住耍脾氣,不是該怒麼?
然後大吵大鬨什麼的。
不過,要是敢去乾清宮鬨那一出,到時候彆說叫皇上哄著,說不得直接叫人抽二十鞭子。
九阿哥這裡倒是悲上了……
這是聰明呢,還是聰明呢……
還彆說,這聽著都叫人心裡酸唧唧的……
隻是“心氣虛”是怎麼回事兒?
好像是不能受氣,一生氣就傷肝傷肺。
這從頭到尾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宗室長輩給了臉色看,長輩的奴才有些狗仗人勢,這就能氣炸肺了?
這樣一來,往後誰敢招惹九阿哥……
太醫值房裡,幾個太醫看著九阿哥,都屏氣凝神的,生怕吹口大氣,又讓他不舒坦了。
要是這位無理取鬨,皇上不會這種縱容。
怕的就是這種,身子不結實的,可彆被碰瓷了。
在老輩人眼中,長幼尊卑不可逆,九阿哥這悶氣很沒有必要。
要說旁人有三分錯,七分是九阿哥自找的。
度量太小,不像個男人。
太醫已經開好了安神理氣的方子,也叫人預備了十包成藥。
十阿哥跟著九阿哥出來。
何玉柱跟王長壽提著藥包,跟在後頭。
何玉柱也眼淚汪汪的。
他雖沒有跟著進去乾清宮裡,可是其他時候都跟著,看了個齊全。
自己主子受大委屈了。
也就是他是主子近侍,在外要代表主子體麵,要不然的話,肯定要找石貴拚命去了。
九阿哥跟在旁邊,臉上已經擦乾淨了。
看著四下裡的侍衛、護軍,九阿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啊啊啊……
兩、三個月之內,他都不想再來乾清宮了!
怕是過了今天,自己到禦前哭鬨的事情,就要傳遍上三旗!
往後自己的名號,怕是要跟“失心瘋”扯一塊了。
太丟人了!
九阿哥想要將臉遮上。
不過他心裡也隱隱帶了歡喜。
汗阿瑪最後還是偏了他,三、五年之內應該沒人敢在自己跟前炸刺了。
兄弟倆原路返回,到了東華門外,上了馬車。
十阿哥一路還陰沉著臉,直勾勾地看著九阿哥。
九阿哥帶了討饒道:“彆惱了,太醫不是說了麼,我也不是故意鬨的,是身體不舒坦的緣故。”
十阿哥一路無語。
等到了九皇子府,九阿哥就有些躊躇,不敢下馬車了。
“瞞不過你嫂子去,你嫂子該惱了,她現在可受不得氣……”
九阿哥帶了幾分不安,慫慫地道。
十阿哥抬了下眼皮,道:“九哥現在曉得怕了?今日無事還好,真要將自己氣個好歹,還指望九嫂太太平平麼?”
都已經七個半月,大月份了,真要動了胎氣,叫人不敢想。
九阿哥臉上緊成一團,有些焦躁,道:“那怎麼辦?”
十阿哥輕哼了一聲,下了馬車,喚了何玉柱吩咐道:“進去告訴九嫂一聲,就說我不讓九哥去賠罪,拉著九哥去乾清宮告了狀,現在九哥在前頭哄我呢。”
何玉柱應著,立時往裡去了。
他是明白了,十爺將此事攬過去,福晉主子那邊即便擔心,也會比直接擔心主子輕些。
然後回頭主子再好好說,也就不至於驚到了。
九阿哥聽著不對,跟著下了馬車,要攔著。
何玉柱已經進府了。
九阿哥看著十阿哥不讚成道:“怎麼能這樣說?要是傳到外頭,旁人當真了,該說你不懂事了,莊親王也會記一筆。”
十阿哥冷淡道:“這是弟弟樂意的,弟弟早上就說了,替九哥擔一半,這不正好?”
九阿哥還要再說,十阿哥道:“想想九嫂,要是直接曉得九哥將自己氣得傷肝傷肺的,她得多著急?”
九阿哥不吭聲了。
他敢作敢當,也並不想要讓弟弟背黑鍋,跟著自己一起得罪人,可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舒舒現下狀況,確實不宜動怒。
兄弟倆默默地進了皇子府,去了書房。
九阿哥哭得狠了,口乾舌燥的。
等到茶水送上來,他一連喝了好幾杯,才舒坦些。
十阿哥擺擺手,打發門口的小太監下去。
而後,他探身,湊近九阿哥道:“九哥,您既然不愛看人臉色,那……想不想要那個位置……”
隨著說話聲,他的手指了指天上。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看著十阿哥不吭聲。
“若是九哥登上那個位置,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也不用生氣了……”
十阿哥神色帶了鄭重道。
九阿哥的腦子裡有了一個畫麵。
他坐在太和殿的龍椅上,穿著金黃色的龍袍。
下頭站著烏壓壓的人。
隨即,他腦子裡又出現妻子的笑臉上,從笑顏如,到滿臉哀怨。
他連忙搖了搖頭,道:“想,也就是想想,才不勞心費力,再說了汗阿瑪就不受氣麼?現下乾綱獨斷了,可是早些年,不也是一路受氣來著,爺這小身板,真要上了位,沒等梳理明白,就得氣死了;再說了,還有你嫂子呢,從太祖大妃開始,這宮裡的女主人就沒有下場好的,太皇太後倒是長壽,可是也是做了大半輩子的寡婦,跟著兒孫熬心費力的……”
十阿哥皺眉道:“可是,做到那個位置,九哥就能肆意許多……”
九阿哥搖頭道:“怎麼會?爬得越高,身上的擔子也重,我在內務府,要操心內務府上下;到了那個位置,就要操心天下,咱們八旗這麼一小簇人,入關統治這萬萬漢人,不好好當皇帝,那說不定就被攆回山海關了,汗阿瑪現在都是五更起……”
十阿哥抿著嘴。
九阿哥心裡一激靈,一下子握住十阿哥的手腕,小聲說道:“都是汗阿瑪的兒子,有這個念頭不是過錯,可不許太上心,回去好好看史書,看《唐史》,主動跳出來爭那個位置的,就沒有下場好的……”
“大哥入局已久,沒有法子,也不是咱們能攔住的,咱們自己立住了,到時候儘力照顧侄兒、侄女們,就是全了兄弟情分……
“你娶了蒙古福晉,跟五哥一樣,都是離那個位置最遠的……”
“不可逆汗阿瑪的意,你要是任性,我必是要陪你死的,可是我舍不得你九嫂跟孩子們,你彆讓我為難……”
十阿哥抬起頭,看著九阿哥不滿道:“九哥往後不許再提‘死’字,開口閉口的,也不知道個避諱!”
九阿哥點點頭,苦笑道:“我也不想提,可就是不敢想你出事會如何……之前看那些詩啊、詞啊的,‘悲春傷秋’,還以為是酸儒們吃飽了撐的,結果今天也算是見識了,這……是換季的緣故?”
十阿哥搖頭道:“您可彆再胡思亂想嚇唬自己個兒了,就是這幾天睡覺少了,將藥吃了,好好歇幾晚,精神就足足的了。”
至於為什麼睡不好覺,也不單單生氣的緣故,更多的應該是擔心九嫂。
他有些日子沒見九嫂,不過福晉是三、五日就要過來的。
根據福晉所說,九嫂的肚子大的駭人,能不能支撐到足月不好說。
真要八月生產,可未必是好事……
九阿哥沒有接十阿哥的話,而是認真地看著他,道:“我沒有跟你戲言,我不去爭,也不許你爭!你要是下場,就是要哥哥的命,也是要你九嫂的命,到時候你的侄子侄女也會受你連累,成了已革宗室,子孫不得誌,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血脈斷絕……”
十阿哥忙堵住九阿哥的嘴,懇求道道:“九哥,您可什麼都敢說!弟弟錯了還不行麼,不琢磨這些了,好好的當咱們的太平王爺……”
淩晨睡太晚了,今天早睡,欠的一更記小本本上,大家也早早休息,不要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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