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貝勒府,上房。
四福晉跟七福晉、十福晉從宮裡出來,就過來探望五福晉。
好好的人,沒過去請安,
現下早春時節,乍暖還寒,最容易著涼感冒。
可是太後喜笑顏開,宜妃也笑吟吟的,半點擔心的意思都沒有,那還能有什麼呢?
妯娌幾個向來交好,大家都為五福晉高興,過來給她道喜來了。
七福晉笑道:“這回紅螺寺剩下的竹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之前的時候,她額涅過去七貝勒府探望,話裡話外就問過竹子。
“沒法子給,都成了吉兆了,那給出去成什麼了?留著吧,等到什麼時候跟紅螺寺的,成了竹林了再說……”
七福晉搖頭道。
更不要說那三盆竹子養在七貝勒府,卻不是她能做主的。
當初五阿哥從紅螺寺挖了竹子過來,分給了他們三盆竹子。
純親王福晉聽說了,就直接打發王府暖房的管事過來了,專司侍弄那三盆竹子,都活了。
福晉不缺孫子,七福晉的庶長子已經有了,之所以這樣,一半是為了七阿哥,一半也是為了七福晉。
七福晉知好歹,心裡也感激。
十福晉帶了得意,道:“九嫂給我留竹子了……”
說到這裡,她看了眼其他的人道:“九嫂說了,她叫人好好養著,還有預備的。”
跟其他皇子府不同,九皇子府的竹子是兩份。
一份是九阿哥之前從紅螺寺移栽的竹子,是兩叢。
一份就是五阿哥分配時撈到的,養在暖房裡。
所以,大家也曉得,舒舒那邊的竹子比其他人富餘。
所以旁的嫂子即便竹子沒成活,也不用著急。
四福晉跟七福晉都明白這意思。
七福晉輕哼道:“手鬆這毛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改改,好東西也不曉得留留!”
去年在年禮中加水果子的時候,她就提醒過一回,彆四處散了,回頭想吃了再沒有。
結果呢?
聽說九阿哥又開始四處踅摸鮮果,不用想也知道指定是水果子沒了。
七福晉就打發人將家裡的柑橘送過去半簍子。
四福晉笑道:“挺好的,有九弟妹兜著,有備無患,咱們心裡有底兒……”
烏拉那拉家那邊也有人過去四貝勒府。
她有好幾房嫂子,可不是人人都子嗣順當的。
四福晉的選擇跟七福晉一樣,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穩住。
即便是要提挈娘家人,也不是這個時候,在這個上。
如今夫妻和諧,跟過去是兩個模樣,四福晉也比較珍惜。
正月裡,因大長公主喪的事,夫妻倆說好的元宵節燈會也沒去上。
不過四阿哥說了,等到中秋燈會的時候就去看。
五福晉道:“等到春天挪到園子裡,長了竹筍就好了,往後家家都有竹園……”
到時候旁人想要蹭福氣也好,借吉兆也好,就沒有那麼忌諱。
七福晉點頭道:“是啊,說快也快,三、兩年的功夫,壓根就不用這麼一窩蜂的湊熱鬨,這生孩子又不是打仗,非趕一撥做什麼?”
四福晉臉色泛紅,低下頭看了眼茶杯,並沒有喝茶。
她也不想一窩蜂……
陰錯陽差……
紅螺寺還沒去呢……
可是小日子過去五日,還沒有來……
隻是也拿不準,時間太短了。
按照她懷弘暉的時候看,最快也要中旬才能診出來……
妯娌三個陪著五福晉用了午膳。
眼見著五福晉害口,隻能喝著小米粥,吃著小鹹菜,三人看著也擔心。
四福晉想了想,道:“我懷弘暉的時候也害口來著,前後半個月的時候才緩過來,也是吃不了肉,聞不了肉腥味兒,我們爺就讓膳房的人用醬油煮的瘦肉跟雞腿肉,吃著就是醬油口,將彆的味道都遮住了,佐粥正好……”
七福晉則道:“都有惡心的時候,還是要開開胃,我那裡還有小半簍的柑橘,一會兒打發人給您送來。”
十福晉則是想起舒舒孕吐的時候,道:“我那還有醃山杏,我額赫當年害口吃了那個就好了,九嫂前頭也吃過,回頭也給您送些。”
五福晉看著麵上帶了感激道:“讓大家替我操心了……”
妯娌正說著話,外頭有了動靜。
丫頭進來稟告道:“福晉,九皇子府來人了,九福晉打發嬤嬤過來,還帶了不少東西,都在前頭。”
五福晉頷首,道:“迎進來吧。
來的是邢嬤嬤,除了送了不少洞子菜跟小菜過來,就是帶了兩個冊子。
“這個是我們福晉孕吐的時候能用的膳食單子,一半是雞蛋跟豆腐為食材,去了豆腥味兒跟蛋腥味兒,跟吃肉差不多,省得虧了嘴,還有幾樣是開胃的小菜單子,食材也都是常見……”
五福晉叫人接了,道:“讓你們福晉操心了,也勞煩嬤嬤走一趟。”
邢嬤嬤恭敬道:“您客氣。”
多的一句都不肯說了。
等到邢嬤嬤離開,五福晉才帶了悵然。
宮裡出來的嬤嬤,也就是如此了吧。
這才是皇子府嬤嬤的做派。
自己之前做錯了。
早該放了嬤嬤出去榮養的,而後在太後跟前求兩個人,而不是要等到五阿哥出麵代她料理這些。
不用想,也曉得昨天的事情,太後跟宜妃不會滿意。
她低下頭,摸著肚子,現在倒是慶幸了,暫時不用入宮……
四福晉沒有說旁的,卻是想起自家府上消失不見的嬤嬤。
去年正月裡帶走的。
都是景仁宮之前的舊人。
就是自己爺,早年跟佟國維這一支更親近些,畢竟佟額涅是他們家出來的,這半年卻開始跟另一個鄂倫岱府上往來多些。
倒是也不紮眼,因為九格格指了鄂倫岱的長子,四阿哥是九格格胞兄,跟駙馬提前親近也是人情道理。
七福晉則是若有所思,而後看著十福晉道:“聽說你們府裡,從了九皇子府那邊的例,當差的人手減半?”
十福晉點頭道:“嗯!我們爺說這樣就夠使喚了,就算不用自己掏銀子,也沒有必要拋費。”
七福晉看著四福晉、五福晉道:“舒舒手鬆的時候是真鬆,說緊的時候也緊,我倒是覺得她這樣用人不錯!”
九阿哥與十阿哥沒有拿年俸,內務府負責一切開銷。
可是像其他皇子府,封爵開府的,則都是要自己掏銀子。
“之前隨了裕親王府與恭親王府的例,那兩處王府當時是按照宮裡的規矩來的,各種當差的人手,跟宮裡似的,都是兩班、三班的輪,結果咱們跟著來了,府裡主子十來個,當差的卻是三、四百人,一年下來,俸銀都開銷了還不夠,還要拿莊子跟鋪子的出息貼補,才能夠嚼用,這樣下去,一年到頭,攢不下什麼,一不小心,就要寅吃卯糧……”
幾人都是當家主母,也曉得各府經濟。
提起此事,都是各有思量……
十福晉見狀,有些不安。
她現在也不是不通世情的人,曉得那些包衣人家聯絡有親的,雖不敢欺負主子,可是真要苛待了,也叫人笑話。
就像十阿哥說過的,既是成了皇子府包衣,有了主仆名分,那主子也要操心這些人的生計。
府裡用的人少,可是能用的也挑出來,分派到莊子、園子、鋪子裡,不養閒人,各儘其職。
等到離開五貝勒府,回到自家大門外頭,她猶豫了一下,就往九皇子府來了。
“九嫂,要是各府都精簡人手,那些包衣不會覺得是您的緣故吧?”十福晉擔心這個。
誰樂意被人說壞話呢?
就算沒人敢當麵說,背後裡說多了也不好。
漢人有句老話,叫千夫所指什麼的,聽著就不吉利。
舒舒想了想幾位嫂子的性子,搖頭道:“不用擔心這個,四嫂的性子寬和,四阿哥則是重規矩的,他們府上就算要調整人手,也是和風細雨,不會鬨出動靜;五嫂那裡養胎為要,也不會輕易動人手,等到小阿哥落地,也要搭一套人手的,到時候無聲無息地就調派好了;剩下七嫂,是個爽利乾脆的,可是旁邊就是純親王府,顧忌多,也不會鬨的沸沸揚揚的……”
十福晉鬆了口氣,道:“那就好,我們爺說了,‘砸人飯碗,如同殺人父母’,做事要留有餘地。”
舒舒笑著點頭,道:“十弟聰明,說的都是人情道理。”
十福晉露出得意來,道:“就是,我們爺最好了……”
今天九阿哥到衙門時,已經未初一刻。
他今天看公文就有些忙。
前後用了將近大半個時辰。
等到他撂下筆時,脖子都僵了,手腕上也沾了墨水。
九阿哥揉了揉脖子,看著角落的十二阿哥不順眼了。
他想了想,道:“既然是學差事,也不能老閒著,也得學著處理……”
十二阿哥有些茫然。
他來了內務府行走,總共還不到十天,閒著了麼?
寫了三篇讀書筆記,還開始抄《孝經》。
九阿哥拍了下手邊的公文,道:“這些,每天張保住大人做好節略,早上、下午會遞這邊來,你學著看公文吧,然後再將意見擬了,能從例的從例,對方說不清楚的發回去讓他們重寫,要是覺得不對頭的,有其他意見的,你也都用書簽備注一下。”
十二阿哥看著九阿哥,好一會兒道:“您不打算來坐衙了?”
這些不是九哥自己每天做的麼?
都派給自己了,九哥做什麼?
九阿哥想了想,道:“這段時間肯定每天也過來半天,你有什麼不會的,隨時開口,等到二月底三月初的時候,你九嫂要生產了,爺肯定要陪著的。”
十二阿哥有些無措,道:“九哥,弟弟對內務府的事情還不熟,要不還是讓張大人學著處理吧?”
九阿哥想也不想,就搖頭道:“不行,那不是坑張大人麼?內務府那些老油子,一個個的,眼睛高著呢!就是爺,他們都敢糊弄,更不要說張大人,到時候出了紕漏,張大人就成背鍋的了,咱們倆沒事兒,真要出問題,就去禦前掰扯去……”
十二阿哥不好說什麼了,可還是覺得肩膀沉甸甸的,有些沒底氣。
九阿哥見狀,道:“有什麼好怕的?我前年過來時,就是你這麼大,沒頭蒼蠅似的,不是也站穩了?不用想那麼多,這是汗阿瑪的內務府,咱們當兒子的,掛個臨時大管家而已,要是這都沒底氣,那還什麼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