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功夫,大家到了南所。
九阿哥臉上帶了壞笑,跟舒舒道:“你先回去,爺去暢春園一趟……”
舒舒可還記得那邊有個八阿哥,裝作不在意的問道:“爺這是過去見八貝勒去?”
九阿哥搖頭道:“是去禦前請旨,帶太醫瞧瞧阿靈阿,他就保佑自己沒有裝病吧……”
說著,講了阿靈阿跌倒的消息。
舒舒沒有攔著,要是損人不利己,那不用折騰。
可損人利己,試試也好。
阿靈阿這裡,本來就是得罪了的,要是能趁機拍死也是好事。
否則以阿靈阿的心性,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咬一口。
那可是純小人,行事沒有下限。
她隻提醒道:“八貝勒不早不晚的進園子,又是打安王府過來,八成也是打聽消息的,卻是不好從爺嘴裡出去,要不然怕是皇上不樂意。”
九阿哥聽了,望了眼十阿哥,後知後覺,道:“老十,八哥是來打聽消息的?”
真要如此,四哥那邊他都提醒了,八哥這裡還能不提醒一句?
那還是不是兄弟了?
他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十阿哥哪裡看不出來?
十阿哥就帶了鄭重,道:“九哥,為了八哥著想,還是當瞞著些!八哥與安王府太近了,今天又是打安王府來,要是有什麼消息從八哥這邊傳到王府,怕是汗阿瑪曉得了會不喜!”
九阿哥臉上帶了糾結:“這……瞞著,八哥不會吃虧吧?”
十阿哥道:“與赫舍裡家同鈕祜祿家有姻親的是安王府,又不是八哥的八貝勒府,要是那邊太福晉、福晉因為八哥沒打聽到消息,對八哥惱了,說不定才是好事……”
早年父子相處的少,這一年來相處的多了,十阿哥也看出些皇父的脾氣。
自己怎麼罵兒子都行,不能讓旁人欺負了。
安郡王府那邊要是因為這個冷落八阿哥,說不得汗阿瑪反而會更憐惜八阿哥,將前頭的事情也抹了。
九阿哥就點點頭道:“嗯,我不說,反正咱們這幾日在園子裡住著,本來就消息閉塞。”
四所事情不能提,那後頭一大串的事情自然也不好提。
跟四哥提的那兩句,他敢當著四阿哥說,當著八哥還真要斟酌。
因為八哥不會瞞著郭絡羅氏,郭絡羅氏不會瞞著安王府。
到時候安王府傳到赫舍裡家與佟家,兩家喊起冤枉來,自己不是要麻爪?
想到這裡,九阿哥神色有些茫然。
他竟然存了這麼多顧慮沒打算提點八哥嗎?
他們兄弟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疏的?
直到出了西園,走到暢春園小東門,九阿哥都有些悶悶的。
他有些怕碰到八阿哥。
都是郭絡羅氏的錯!
之前興致勃勃的想要去看阿靈阿的熱鬨,現下他都有些少了興致。
要不算了?
九阿哥想要轉身回去。
八阿哥已經出來了。
他離開清溪書屋就緩緩而行,想要看看九阿哥到底會不會過來。
更想要看一下,九阿哥能否被傳召。
他心裡已經後悔了。
前天才來過,今日又來,送人不是什麼名正言順的理由。
汗阿瑪行事雖向來乾綱獨斷,並不是剛愎的性子。
索額圖家與佟國維家被圍,肯定有錯處。
彆的哥哥都沒有露麵,自己也該老實在家“思過”才是。
他反省著出來,就看到九阿哥躊躇的模樣。
“九弟……”
八阿哥的笑容依舊和暖,眼神裡帶了親近。
九阿哥卻是心虛的移開眼,看了看天色,湛藍湛藍的,隻有一絲絲的白雲在天邊上,輕咳了一聲道:“八哥怎麼還沒走啊,快回城吧,那邊來雲彩了,說不得有雪……”
八阿哥的笑容有些滯住,看了眼天色,實不明白這結論哪裡來的。
隻是他向來脾氣好,不與人為難,就點點頭道:“嗯,這就回了!”
九阿哥怕他盤問,連送人都不敢送了,直接道:“那弟弟先去禦前了……”
說罷,他就匆匆的進了園子。
八阿哥看著九阿哥的背影,卻沒有立時就走,而是側身兩步,望向園子裡。
小東門距離清溪書屋不過百十來步的距離,自然瞧著真切。
梁九功出來,與九阿哥說話。
梁九功轉身進去。
梁九功再次出來,引了九阿哥進去。
八阿哥麵上滾燙,轉身就走。
汗阿瑪不是不樂意見人,隻是不樂意見他!
難道……
還是因冬月裡的事?
汗阿瑪還是厭了自己?
八阿哥雙腳發軟,幾乎要窒息,強忍著才沒有失態。
等到進了馬車上,他才捂住臉,使勁地喘著氣。
九阿哥這些日子常在禦前,是察覺到皇父對自己的厭惡,才跟自己疏遠了?
還有十阿哥,總覺得不如早先親近。
八阿哥不敢想。
清溪書屋裡。
九阿哥的心情已經轉圜回來,進來就帶了殷勤:“汗阿瑪,兒子來聽差來了!”
康熙挑眉道:“朕傳你了,朕怎麼不記得?”
九阿哥擠眉弄眼道:“這不是大過年的,哥哥們都不在麼,汗阿瑪跟前總得有人使喚啊!”
康熙想著他這兩日表現,嗤笑道:“你還知道聽差,抓鳥是差事,還是釣魚是差事?”
九阿哥笑著說道:“這不是‘勞逸結合’麼,汗阿瑪也彆太辛苦了,該溜達還是要溜達,現下砸冰釣魚也好玩的!”
康熙沒好氣的說道:“伱當朕是你,整日裡就想著吃喝玩樂?”
九阿哥帶了討好道:“兒子這不是反省了,想著過來聽您使喚……”
康熙見他說了好幾次“使喚”,也好奇了:“朕還有什麼要使喚你跑腿的,往董鄂家賞東西?年前賞了福字了,想要這個差事,等今年年底吧!”
九阿哥忙道:“那兒子可記下了,現下過來不是這個,是……”
說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將八阿哥隱去,道:“這不是今天各家都送哈哈珠子過來,兒子聽了幾嘴京城的消息……”
“聽說阿靈阿大人摔了,還挺嚴重的,兒子想著那是國舅,還是汗阿瑪的心腹臣子,要不兒子就奉命帶兩個太醫過去瞧瞧,也是汗阿瑪的恩典!”
見他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康熙覺得煩躁,嗬斥道:“胡鬨!”
九阿哥立時收斂了臉上神情,帶了小心。
康熙瞪著九阿哥道:“朕曉得他前頭得罪了你,可是不是已經罰了,你還湊什麼熱鬨?”
九阿哥嘟囔道:“不傷筋不動骨的算什麼罰?要是這回是兒子推得他摔一跟頭,那才是罰了呢,兒子也沒想做什麼,就是去看看熱鬨……”
康熙蹙眉道:“隻是看熱鬨,不是‘落井下石’?”
知曉阿靈阿沒有請旨就偷著回京,他心中也惱,狠狠記上這一筆。
可是卻沒有打算這個時候處置阿靈阿。
如今赫舍裡家與佟家都有變,鈕祜祿家還是安生為好。
上三旗就這幾個顯貴人家,不能都亂了。
九阿哥眼神有些飄,沒有掩飾對阿靈阿的不喜,呲牙道:“汗阿瑪放心,兒子沒想著落井下石……就是想要將井蓋給他堵上……”
“鈕祜祿家又不是沒有旁人了,阿靈阿不是還有兩個庶兄麼?”
“實在不行,直接讓他兒子襲了國公也行啊,說不定好好教,還能教好!”
“省得阿靈阿膽子大,整日裡陰惻惻,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怪嚇人的!”
康熙聽他信口開河,不耐煩聽了,道:“行了,老實待著,彆想一出是一出,整日裡沒個正形!”
九阿哥帶了不甘心道:“可是他怠慢差事,這總要記個過吧?要是真敢裝病,那還要加一條‘欺君’,您可彆太寬厚了,省得有人蹬鼻子上臉!”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朕看你才是蹬鼻子上臉,都想要公報私仇了!”
九阿哥歎氣道:“算了,誰叫汗阿瑪不想收拾他,那下回您想收拾他的時候,記得叫上兒子。”
康熙已經聽不下去,擺手道:“走吧,走吧,朕要歇一歇!”
九阿哥抬頭看了兩眼,見他眼圈發黑,道:“那您好好補補覺,兒子先下去了。”
屋子裡平靜下來,康熙亂糟糟的思緒也平複下來,陷入沉思。
人人都記仇。
像老九這樣沒心沒肺的,都不例外。
那旁人呢……
九阿哥原路返回,心裡存了心事,想的不是阿靈阿,而是八阿哥。
他耷拉著腦袋,進了西園,沒有留意到遠處的官道上,停著一輛馬車。
是八阿哥。
八阿哥放下車簾,看了眼懷表。
老九進去不到一刻鐘。
真是隻說了帶太醫去探看阿靈阿?
汗阿瑪會問消息的來處麼?
老九心直口快,不會想著瞞著。
汗阿瑪會不會認為自己搬弄口舌是非?
八阿哥臉上多了憂慮,閉上了眼睛。
失策。
今日自己就不該去安郡王府。
那邊打發人來請,自己也該找個借口推掉……
南所裡。
見九阿哥铩羽而歸,舒舒也不算意外。
本來就是“摟草打兔子”,要是事情能成,就收拾了阿靈阿;要是事情不成,也算是變相的給八阿哥告一狀。
就康熙那樣恨不得將兒子們都握在手心中的行事,能查不出這是誰傳的閒話?
八阿哥將這個消息告訴九阿哥、十阿哥,就沒存好心。
九阿哥與阿靈阿扯不上關係,還不要緊。
十阿哥呢?
對於十阿哥來說,那是舅舅,尊親,不聞不問不好,過問了也是膈應。
就是九阿哥眼前這蔫耷耷的,看著怪可憐的。
舒舒就安慰道:“估摸是眼前京裡亂,皇上才不放爺進京……回頭有其他機會,再收拾他就是……”
九阿哥往扶枕上一靠,悶聲道:“爺就是覺得煩,郭絡羅氏太討厭了,害的爺跟八哥說話都帶了顧忌,怪不自在的!”
舒舒心中,卻覺得八福晉可愛起來。
要是沒有八福晉立在那裡,這八**九想要拆分可是都沒有契機。
誰叫九阿哥心實,認定了八阿哥好,那就是處處都好。
她也不火上澆油,隻帶了真摯道:“爺聽十弟的,這個時候不讓八貝勒摻和進來,才是對他的保全,要不然胡亂打探,被皇上遷怒了,冤枉不冤枉?安郡王府那邊關心則亂,想不到這個,爺跟十弟當想到頭裡,才是做兄弟的情義。”
九阿哥點點頭道:“爺曉得了,爺沒說……哼!安王府那邊哪裡是關心則亂,是壓根就沒將八哥這個皇子阿哥看在眼中,才隨便使喚,哪裡會考慮八哥的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