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見十阿哥出來,將懷裡的小六放下,給他介紹了一圈。
福鬆與董鄂家兄弟也都收了笑,給十阿哥見禮。
眼見著氣氛沉靜下來,十阿哥曉得是自己的緣故,就跟九阿哥、舒舒道:“九哥、九嫂你們聊著,我去園子裡一趟!”
這個園子,就不是西園,而是東邊的暢春園。
九阿哥擺擺手,道:“去吧去吧,元旦的宗親宴取消了,誰曉得上元節補不補,是該過去問問……”
上元節固定的賜宴有兩場,正月十四內蒙王公賜宴,正月十五或十六的外蒙王公賜宴。
其他的宗親宴與廷臣宴就不固定了。
十阿哥點點頭,就往東邊去了。
福鬆看著十阿哥的背影,想起京城這幾日的八卦,低聲問舒舒道:“姐,京裡有些不對勁,上三旗那幾家外戚出事了,副都統這兩天過來三回,康王府那邊也打發長史過來一趟……”
正紅旗副都統就是七福晉的阿瑪那拉法喀,都統府的後鄰。
康親王椿泰,正紅旗的旗主,如今還在孝中,要四月裡才出孝。
舒舒聽了,有些緊張,道:“家裡怎麼說?”
福鬆道:“姑父說與正紅旗不相乾。”
舒舒笑著點頭道:“是啊,與正紅旗不相乾,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這會兒功夫,禦道上就有馬車過來。
旁邊還有護衛等人,也是來到西園宮門口停下。
大家都望過去,九阿哥看著馬車旁邊的人眼熟,是八阿哥的長隨。
等到馬車到了,車廂裡麵下來的正是八阿哥。
九阿哥見狀,連忙迎了過去:“八哥怎麼來了?給汗阿瑪請安?”
舒舒跟弟弟們低聲說道:“是八貝勒,我跟著九爺去迎一迎……”
說完,也跟著九阿哥身後上前,對著八阿哥福了福。
八阿哥對舒舒點點頭,才笑著對九阿哥說道:“送人過來……”
說罷,轉身從馬車裡抱下來個八、九歲大的孩子。
穿得簇新的衣裳,神態卻畏畏縮縮的,不敢抬頭看人。
九阿哥看了兩眼,臉生沒見過,好奇道:“十五的伴讀?誰家的,怎麼八哥送過來?”
八阿哥道:“輔國將軍府的老七,汗阿瑪去年點了哈哈珠子。”
九阿哥聽了,臉色耷拉下來:“連個大人都沒露麵,是不是太托大了?十五阿哥年歲再小,也是皇子阿哥,正經主子!”
安郡王有一個庶兄,一個庶弟,封的都是輔國將軍。
兒子多的是庶兄的那個輔國將軍府。
八阿哥笑得有些僵硬:“正好我過去王府,趕上了……郡王太福晉就托了我……”
“哈?不是早分家了麼,怎麼太福晉還沒閒著,誰家的心都操?”
九阿哥嘀咕著。
舒舒站在旁邊,心裡卻是給八阿哥的到來打了個問號。
安郡王府太福晉赫舍裡氏是索尼之女,索額圖的妹妹。
安郡王府福晉佟佳氏,佟國綱之女,佟國維侄女。
這哪裡是讓八阿哥送人?
分明就是推他到禦前打探消息。
八阿哥不避著些,很是不智。
舒舒隻做不知,八阿哥已經看到董鄂家的馬車,看向九阿哥,麵帶詢問。
九阿哥道:“是我嶽父帶著幾個大的送小的過來,也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
說著,他回頭招呼福鬆幾個過來。
八阿哥去過都統府,福鬆幾個都認識,都躬身見禮。
八阿哥伸手叫起,目光落在小六身上。
敦敦實實的,有些黑,不像他的兄姐那樣白皙。
九阿哥道:“這就是我那小小舅子壽善,去年汗阿瑪選的。”
八阿哥長得好,為人也溫煦,小六咧著白牙,就衝著人笑。
八阿哥見了,覺得小六活潑可愛,將手邊的小男孩往前推了推,道:“昌恩,你們往後就在一處了,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又對小六道:“這是輔國將軍府的昌恩阿哥,往後你們就是同窗夥伴。”
昌恩卻是抿著嘴不動,臉都漲紅了。
八阿哥眉頭微蹙。
小六往他嘴上看了兩眼,對八阿哥燦爛一笑,道:“八爺,不用昌恩阿哥說話,他這是換牙了,不好意思張嘴!”
家裡的小五這幾年都在換牙,小六印象深刻,一下子就看出來。
昌恩忙點點頭,看著小六臉上帶了感謝。
八阿哥這才明白昌恩一路不吱聲不是怕生,而是這個緣故。
小六已經不見外的上前,拉著昌恩的手,呲牙道:“我這顆門牙也鬆了,也快開始換牙了,沒事兒,到時候咱們一樣的。”
昌恩點點頭,臉上有了笑模樣。
九阿哥看著小六這個做派,磨了磨牙。
還真是不見外。
幸好不是個格格。
要不然指定跟舒舒一樣,動手動腳的。
這會兒功夫,十五阿哥身邊的諳達太監得了消息,帶了幾個粗使太監也出來了。
他要負責將兩個孩子帶到伴讀所安置。
十五阿哥身邊的幾個哈哈珠子,在宮裡的起居飲食,就由他負責總理。
兩個孩子手拉手的,跟著諳達太監進了西園。
兩人的鋪蓋行李,也由粗使太監扛了進去。
小孩子不知離彆,有了夥伴,膽子也壯了,隻有滿心的好奇。
齊錫還沒從暢春園出來。
九阿哥就道:“我要過去看看我嶽父,八哥往禦前去麼?”
八阿哥點點頭道:“我正要給汗阿瑪請安。”
九阿哥就囑咐舒舒道:“外頭怪冷的,伱們姐弟要是說話,到車上說去……”
舒舒點頭應了。
九阿哥跟著八阿哥往暢春園去了。
舒舒也沒有上車,而是看著福鬆道:“你的差事,九爺幫著看著了,剩下的就是親事,你要是有相中的姑娘就說話,要是沒有我們這邊就張羅給你找人了!”
珠亮幾個聽了,都帶了笑模樣,為表哥歡喜。
福鬆聽了,卻是搖頭,道:“姐,不著急,過幾年再說。”
他曉得自己的不足,前程無亮,親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就算姐姐與九阿哥幫著張羅,攀上的人家也都是有所圖,到時候還要姐姐受累。
舒舒道:“成家立業,人生大事,就操心這兩回,以後日子還得你自己過。”
福鬆曉得她的性子,做主了就是做主了,隻道:“沒有相中的,全憑您同姐夫做主……就是頂好是厲害些的,像姑姑跟姐姐這樣的脾氣最好,省得回頭被那邊歪纏……”
珠亮幾兄弟在旁都捂著嘴笑。
舒舒掃了珠亮與雙胞胎一眼,道:“笑什麼?額涅跟我這樣不好麼?”
珠亮臉色泛紅,道:“我覺得清如格格那樣的性子更好……”
清如,宗室將軍府的格格,珠亮的未婚妻。
小三富永也點頭道:“我也覺得大嫂的性子更好些。”
舒舒提醒珠亮道:“彆當人家好脾氣,就是麵人了。”
珠亮點頭道:“大姐放心,我不會欺負她。”
舒舒又看著富永道:“想要找個脾氣好的,就要學會哄人,哄得小姑娘開開心心的,自然脾氣就好了;要是老氣人,不厲害些怎麼行?”
富永的親事,基本也就定了。
就是蘇努貝子府的格格。
蘇努貝子是宗室裡出了名的子嗣繁茂,十幾個兒子,二十多個女兒。
想要宗女溫柔小意,那不是做夢是什麼?
富永也紅了臉,訕訕道:“我就那麼一說。”
舒舒望向富明。
富明忙道:“隻要額涅與姐姐喜歡的,我都行……”
舒舒笑了。
按照董鄂家聯姻的習慣,下頭的幾個兒媳婦多半還是會在禮烈親王與廣略貝勒的後裔裡找。
宗室聯姻有好處,比其他勳貴人家更穩當,受朝廷影響比較小。
沒有合適的,才會考慮其他姻親人家。
並不往高門大戶上攀親。
瞧著十阿哥方才的樣子,多看了福鬆好幾眼,對於雙胞胎就是打量一眼沒有再看。
應該看上的還是福鬆。
如此正好,要不然的話,十阿哥提了,都統府這邊不會拒絕。
可往後過日子還不知如何。
董鄂家因是曆代主母都是宗女的關係,規矩與其他勳貴人家不同。
內宅更簡單些。
就怕生活習慣不同,彼此有不和睦的地方。
到時候即便不影響九阿哥與十阿哥的情分,也讓人鬨心。
清溪書屋裡。
康熙揉了揉太陽穴。
看到齊錫遞了請安折子,他正好也閒著,就想著見見。
結果就是一堆的吐槽。
齊錫已經從內侄說起,一直講到小五、小六。
“早先孩子們小,又是千盼萬盼來的,奴才就尋思,不挑不揀,隻要立住了,血脈有了傳承就是祖宗保佑,可眼瞅著一個一個大了,子不肖父,居然讀書去了,奴才這後槽牙都要咬掉了!”
“除了侄兒還像回事,騎馬射箭都拿得出手,剩下那三個簡直不像我生的,也就是皇上恩典,給了佐領世職,否則怕是往後得要飯去!”
“大的十五,兩個小的也十三了,還是拉三力弓,真真是沒地方說理去,奴才這個年歲,五力妥妥的不說,七力弓也能拉兩下……”
“就兩個小的,還算湊合些,看著往後是個馬甲的好苗子,可小的腦子那個笨,一本《三字經》學了兩年,還背不全,如今得了恩典,往後好生服侍十五爺就好,要不奴才也得愁死!”
康熙聽到這裡,帶了不讚成道:“朕去年親自考教過的,是個聰慧機靈的孩子,就是沒有找到好先生,沒有正經教罷了。”
齊錫眨了眨眼道:“還行啊,是親戚家的老先生,也有秀才功名,現下還惦記著考舉人呢……”
康熙搖頭道:“越是如此,才越不會開蒙,讓孩子厭了,就學不下去了,得耐心……”
說到這裡,他想到五阿哥。
要說笨,不至於。
就是開蒙的時候沒有遇到好先生,厭學了,後來怎麼學都學不進去。
正趕上當年羅刹國南下,朝廷也有不安生的地方,他一時沒顧上,等發現後就有些扳不過來。
齊錫帶了祈求道:“反正奴才這兒子就是去充數的,要是功課有跟不上的地方,皇上您叫先生隻管不搭理他就好,少打兩回。”
康熙才反應過來齊錫囉嗦了半天的用意,這是護犢子來了。
他沒好氣的道:“就是你這樣慣孩子,才壞了學習的規矩,早早的將勤學習慣養成,才是終身受益!”
齊錫低頭應了,道:“這兒女多了,有成才的就有不成才,叫奴才說,越是不成才的,才越是當好好疼疼……”
康熙聽著這話,似有所指模樣,輕哼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齊錫小心翼翼道:“您看這出息的孩子省心也能立起來,這不出息的孩子都是沒生好,資質才比兄弟們差了,已經夠委屈了,要是再嫌棄,那也說不過去……”
康熙都被逗笑了,倒是沒惱,耐心解釋著:“你都不嫌女婿笨,朕嫌什麼?南巡名單上沒老九,是因為老十大婚,就是朕帶他,他也不樂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