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哪裡想到,妯娌之間其樂融融的,東側殿裡的兄弟翻臉了好幾對。
要是知道,她肯定會偷著笑。
解綁了九阿哥與十四阿哥是一樁,解綁了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又是一樁。
關於十三阿哥搬家之事,旁人不好多嘴,否則就是不體恤十四阿哥這個幼弟。
十三阿哥自己卻是可以表態一回。
即便不體恤了,又能怎麼樣?
他自己一個半大孩子,也不好挑剔他不周全,
況且入住乾西頭所之事,他早在數月前就在禦前提過幾回。
這回要是站出來說不搬,難道康熙還要硬壓著搬?
沒有那樣道理。
西側殿裡,餑餑席已經撤下去。
舒舒就是觀察幾位嫂子,都是皇家千挑萬選出來的,都有出色之處。
否則,即便是出身好,也不是成為皇子福晉的理由,
太子妃與四福晉長得相似,就是皇家最喜歡的大高個、容長臉,眉眼溫柔,行事也略有相似,透著一個穩。
並不算奇怪。
要知道太子妃雖然大婚晚,指婚卻是諸阿哥福晉中最早。
正式的旨意是康熙三十一年下來,可是聽說早在康熙二十三年就被擇定了太子妃人選。
那時候太子妃還不足十歲。
太子妃家裡是伯府,就禮聘了宮裡出來的嬤嬤教導太子妃規矩。
四福晉這裡,則是十二歲入宮,也是在宮嬤嬤的教導下長大的。
兩人的行事做派,就都跟宮裡娘娘一脈相似,雍容大氣,敦厚內斂。
三福晉這裡,要是不說話,也跟一幅畫似的,秀雅絕俗,臉上泛著瑩光。
即便她老念叨著自己胖了,可也是豐腴有致,更添嫵媚。
就是不能開口,隻要說話多了,就容易露出不足。
不知道康熙三十四年選秀時候,她怎麼過了“留宮住宿”那一關的。
估摸著家裡長輩告誡過。
謹言慎行……
至於那些管事嬤嬤的點評,都是讚譽之詞,才會被指為皇子福晉。
她是公府側福晉所出,教養不足,也不是家裡不重視,隻看她生活精致,嫁妝豐厚,就曉得是打小嬌養大的。
就是彭春一次一次的死老婆,嫡夫人換了好幾位。
估摸是剛嫁進來的時候不好管教,等到可以管教的時候人也退場了。
舒舒看著三福晉,心中有些可惜。
三福晉這樣的家世,隻要不嫁入皇家,日子過的都不會差。
即便天真爛漫了些,有娘家與嫁妝撐腰,底氣也十足。
可是進了皇家,這是高嫁,娘家伸不上手。
像安王府那樣擺明車馬給八福晉撐腰的事,宗室王爺能做,臣子卻是不能。
又遇到個糟心的婆婆,將她磋磨得跟受氣小媳婦似的,往後的日子隻有更難的。
三福晉見舒舒望過來,也壓著話要跟她說,就起身跟四福晉換了位置,坐了過來。
“你是不是糊塗?”
三福晉壓著聲音,小聲嗔怪著。
舒舒聽著這話,是真有些糊塗了。
自己最近做什麼了?
什麼也沒做啊,就是準備過年了。
見她懵懂,三福晉搖頭道:“想想都統府的年禮!”
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一,各處的年禮自然都送完了。
舒舒仔細想了想禮單,額涅的衣服料子,阿瑪的腰帶,幾個小的就是文房與弓箭這些,好像沒有什麼不妥當的。
不止都統府,她娘家這邊,還有伯府、公府、老二房、康親王府、舅舅家這五家親族也都送了。
都是按照各家人口,送的一些既適用也體麵的東西。
如伯府那邊,就有橘紅與柿霜兩樣,是伯爺父子正適合的。
公府那邊有人參與靈芝,彭春病著,這些都是滋補的好東西。
老二房那邊有兩件好朝珠,幾色壽字紋的貢緞,應該也會合二房母子的心意。
康王府那邊富貴,不缺好東西,舒舒就揀了兩盆寶石盆景,兩件玳瑁首飾孝敬給姑母;表哥那邊,則是九阿哥挑的兩張玄狐皮。
至於舅舅家那邊,就是顏色比較鮮亮的寧綢、蜀錦這些好料子,還有幾樣閨閣年輕少女的首飾。
福鬆的大妹妹,就是在錫柱大婚時被八福晉譏諷的小表妹,轉年十三,也到了說人家的時候。
她性格綿軟,與父母都不同,對福鬆這異母哥哥也比較親近。
舒舒心裡也就偏愛幾分,這些東西可以給小表妹穿戴用,留下也可以添在嫁妝中。
舒舒覺得自己儘心儘力的,可是到底是頭一年手生,也沒底,怕真有疏漏,就誠心請教道:“是哪有什麼不足麼?”
三福晉恨鐵不成鋼,道:“荷包呢?”
年禮裡的荷包,跟銀封差不多的意思了。
舒舒道:“加了呀,四對荷包……”
三福晉湊過來,低聲道:“太少了!這個時候不想著家裡,往後遇到事了,家裡怎麼給你撐腰爭臉麵?”
舒舒聽著,預感不大好。
“那三嫂送了多少回去?”
三福晉帶了得意道:“十六對荷包,另金爐、金插瓶、金執壺、金杯各一對……之前在宮裡,家裡年年貼補,如今我們爺封爵開府,這禮自然也要抬起來……”
說到這裡,她帶了指教的口氣,道:“你也拿出皇子福晉的做派來,我都聽說了,內務府的年禮可豐盛著,伱們手頭也當寬敞了,該孝敬還是當孝敬起來。”
舒舒簡直是驚呆了:“這禮單,是三嫂自己擬的?三貝勒曉得麼?”
三福晉輕哼一聲道:“他肯定舍不得,要貼補小老婆家,還要給那些門人散銀子,都是讀書讀傻了,隻有奴才孝敬主子的,哪有主子給奴才送禮的?還有衙門那邊,也是稀裡糊塗,他現下在戶部行走,卻叫人給禮部尚書多預備份年禮,這叫什麼事兒?六部衙門裡,戶部可是排在禮部前頭,好好的戶部不想著待穩了,還想要往禮部去,那不是走下道麼?”
舒舒聽著,隻覺得頭皮發麻。
貼補小老婆家那個,不做點評。
給門人散銀子,這實際上就是個過場。
門下佐領家中上有老人、下有幼童的,荷包賞下去,昭顯主子恩典。
可是在那之前,貝勒府的門人孝敬在前頭的,而且都不會少。
所以所謂的散銀子也好,賞銀子也好,實際上也是回禮。
回的薄了,提醒對方下回送禮豐厚些。
回的厚了,那就是告訴對方很滿意,繼續保持。
舒舒這邊也是,收到的內務府品官的年禮,也以九阿哥的名義放了些賞下去。
這也是上下往來的規矩。
至於禮部尚書的兩份年禮,也並不難猜。
皇子六部行走,並不是固定部門,而是專項負責某件差事。
三阿哥這邊肯定是戶部的差事差不多了,曉得禮部有什麼差不多的差事惦記上,才提前做個鋪墊。
舒舒看著三福晉好幾眼,真想要問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這兩刀捅得可真狠!
還有董鄂公府那邊,名義上是“貼補”女兒、女婿,實際上就是董鄂家對三阿哥這位皇子貴婿的“年敬”。
三福晉全都還回去不說,還翻了倍回禮。
董鄂家怕是不安生了。
就算再天真爛漫,也是公府貴女,不至於如此吧?
舒舒打量著三福晉,見她似笑非笑的,生出猜測來,小聲道:“您這是故意的?”
三福晉攤手道:“故意什麼了?他不教我,我怎麼曉得旁的,肯定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來……”
舒舒不知道說什麼。
這是立住了?!
立得有點歪!
有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思。
看來三阿哥讓田格格管家這件事,是觸碰了三福晉的底線,她不想忍了。
舒舒想了想,還是勸道:“還是適可而止,上頭還有皇上看著呢。”
做這種糊塗事,被康熙那個公公挑剔的話,往後三福晉也沒有好果子吃。
三福晉不以為然道:“我又沒做什麼出格的,行事都是在規矩裡。”
舒舒依舊蹙眉:“還有堂伯那裡,病中呢,怕是不高興……”
三福晉低頭看著手指甲道:“我叫人給我阿瑪傳話了,其中幾樣金器是給我額娘傍身的,不入公帳!”
三福晉的額娘,是彭春的堂姨表妹郭氏,是正式請封過的三品淑人,隻有三福晉一個女兒。
那些金子給了郭淑人,實際上就是三福晉的私房。
舒舒心裡覺得這種扣錢的方式還挺爽的。
可是想到三阿哥的吝嗇,舒舒少不得提醒道:“到底是皇子阿哥,小心他翻臉……”
到時候真弄出夫妻決裂來,以康熙的行事做派,埋怨兒子兩分,就會埋怨三福晉八分,說出什麼難聽的,影響到董鄂家就不好了。
三福晉壓低了音量道:“就是得了幾個錢,覺得腰杆子硬了,才不管不顧的打我的臉,那就讓他精窮了,也丟了差事,看他還怎麼高聲?!”
舒舒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們堂姊妹兩個是這麼親近的關係麼?
不是就是個麵子情麼?
這種夫妻算計的話,就不用對她說了。
估摸著三福晉憋得狠了,還小聲跟舒舒念叨著:“是我之前脾氣太好了,讓他們把我當包子,蹬鼻子上臉要踩著我!呸!我是皇上欽點的皇子福晉,我尊重起來,誰還能不給我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