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時,請安的時間過了。
大家都退了下去。
德妃與榮妃念念不忘南巡,可也放不下臉來纏磨。
再說也不是說了就有用的。
剩下的嬪妃、貴人,即便心熱,也沒有開口的資格。
大家之前倒是都看著佟妃。
佟妃卻矜持,從頭到尾沒有開口。
宜妃沒走,惠妃也留下了。
兩人相視而笑。
兩人都是大方爽利性子,早年四妃共管宮務的時候,一個管著東六宮,一人管著西六宮,都是好說好商量的,從沒有紅過臉。
兩人陪著太後去了次間,惠妃不讚同道:“好好的,招她們做什麼?”
宜妃輕哼道:“姐姐也看到了,哪是妹妹先招的?一個個的,好日子不過,欺負到我頭上,真當我是脾氣好的!”
惠妃輕輕搖頭,不過也隻是說這一句,並不囉嗦。
她看著太後道:“娘娘,您說,咱們這次出去帶誰出門子?”
太後笑著擺手道:“彆問我,我不操這個心……”
惠妃就看著宜妃。
宜妃撇撇嘴道:“總要可著皇上那幾個心肝肉來,要不然回頭更麻煩……”
這說的是王庶妃,就是康熙二次南巡時帶回來的民女。
因她的緣故,當時宮裡也熱鬨過一番。
民女入宮,她是頭一個。
又不是什麼官家小姐,而是江南行宮的使女。
這樣品貌,說是使女,誰信呢?
不過是借著使女之名,趁機獻美。
當時皇上沒帶宮妃,身邊就幾個宮女服侍起居,就迷了眼,破了例,將人帶回京。
王氏就以庶妃身份,成了嬪禦。
不過當時宮裡沒有皇後,鈕祜祿貴妃不管事,下頭她們四妃也沒有說話的餘地。
如今十來年過去,王庶妃都誕下兩個阿哥,而且都站住了,也隻是貴人待遇的庶妃,就是因出身太低的緣故。
王庶妃的入宮,開了不好的先河,那就是民女入宮。
幸好皇上現下清明,在美色上並不看重,後來陸續進來的幾個就是在乾清宮做個答應。
惠妃倒是聽進去了。
江南出美人。
王庶妃入宮這小十年,不能說是獨得寵愛,可這聖眷也是能排進前三。
難得的是,性格溫良,不是那種得誌便猖獗的,這些年也就沒人再拿她的出身說嘴。
直到今年選秀,瓜爾佳貴人橫空出世,王庶妃才往後退了一步。
惠妃便道:“那就帶上瓜爾佳貴人與王庶妃……其他的,再看看皇上意思……”
這兩人一個是新歡,一個是舊愛。
舊愛還來自江南,要是不想失寵的話,就要費心思攔著皇上帶人了。
宜妃看了眼惠妃,又看了眼太後,道:“旁人我不管,就是想勞煩娘娘與姐姐帶上老九媳婦……”
太後自是樂意舒舒在旁邊,笑道:“這回不遭罪呢!讓舒舒去,看看江南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回頭咱們宮裡也換新食譜!”
惠妃卻是遲疑道:“老九掛著內務府總管,開春還要預備十阿哥大婚,怕是走不開。”
若是其他皇子大婚,九阿哥放手也就放手了,十阿哥到底不同。
惠妃看著兩人長大的,自是曉得這兄弟倆的情分。
太後聽了,忙道:“那就算了,小兩口分開不好……”
宜妃擺擺手,打發宮人們下去,小聲道:“老九媳婦懂事,我再沒有放心不下的,就是擔心老九犯渾……等過些日子大福晉‘出小殯’後,離了除服還要兩個半月,怕老九不服管去鬨他福晉……前些日子剛停了藥,萬一上身了,這來的不是時候,少不得我當回惡婆婆……”
太後就道:“那就跟我們出去玩兒,回來就端午節前後了……”
既是宜妃這個親婆婆安排,太後這個祖婆婆也樂意,惠妃自然不會做惡人,笑著說道:“那就娘娘帶著,正好給老五福晉做個伴兒……”
太後聽了,果然更歡喜。
宜妃也明白了,這是隨扈皇子有五阿哥。
想想也不意外,有太後呢……
二所,東次間。
舒舒與五福晉都去了外頭的大氅,穿著裡頭襯衣。
聽到五福晉咳了兩聲,舒舒就讓小椿送上兩小杯柿霜。
每杯就是一勺子的量。
看著白如雪,口感甜若蜜,直接含服。
柿霜性涼,半勺子下去,原本有些癢癢的喉嚨立時潤了不少。
五福晉吞咽殆儘,讚道:“怪不得是貢品,還真是好東西。”
舒舒也覺得這個好。
這是山東巡撫的年貢。
九阿哥已經打發人去找山東巡撫上年貢的屬官,就是打聽這個。
還有一樣橘紅,作用與柿霜異曲同工,是兩廣總督與廣東巡撫的年貢。
妯娌倆說起家常。
五貝勒府的劉格格,九月生下五阿哥的長女,再有幾天就百日。
“不辦酒了,明年抓周時再好好辦……”
五福晉說道。
舒舒這邊早叫人預備下百歲禮。
妯娌倆算了下日子,“五七”小殯,那就是臘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
滿人出殯,選單日子,出殯的日子要麼提前到二十一,要麼延到二十三。
二十三是小年,應該會提前到二十一。
“二七”、“四七”是不做的,“三七”也是大祭,卻是無須坐夜,中午過去,下午祭奠後回來就好。
倒是出殯前一晚,她們還要過去坐夜。
五福晉唏噓道:“之前還難受來著,才過去不到半月,竟像過去好久了。”
舒舒點頭,誰說不是。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五福晉如今是當家主母,庶務也多,閒話兩句,沒有久留。
吃了柿霜,她喝了一碗麵茶,就出宮去了。
除了給太後與宜妃的針線,她還給舒舒帶了東西,是兩本前朝的食譜。
舒舒將十四阿哥拿來的那罐子柿霜給她裝上,加上之前舒舒準備的棗糕與紅豆年糕兩樣,作為回禮。就是小格格的百歲禮,也一並帶了回去。
將到中午,舒舒打發人去內務府給九阿哥送食盒。
至於上書房這裡,則讓她給停了。
也不是冒然停的,而是提前叫人去跟十三阿哥打了招呼。
頭所的膳房已經齊備,不必再多此一舉。
十三阿哥親自過來,沒說旁的,就是認真謝了一回。
舒舒當時心裡很是不自在,可也沒有讓十三阿哥留在頭所的餘地。
那是聖命,不是兒戲。
又有十四阿哥的事在,他們做兄嫂的跳出來,算什麼?
舒舒歎了口氣,想到直接闖了好幾回的十四阿哥,叫了李銀過來。
前頭沒個看門的,讓人不放心。
“總管怎麼說,可有要舉薦的人手?”
舒舒問道。
李銀道:“崔總管有個同鄉晚輩在禦園掃灑班上,總管說了,為人笨拙,當不得大用,勝在聽吩咐……”
舒舒不置可否。
又不是終身製,不合適換了就是。
這個聽吩咐的,可以負責門禁。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道:“其他的人手呢?”
李銀道:“孫哥有個同年在禦膳房班上,是個活絡人,跟孫哥比較投契……”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那就是與孫金差不多的性子,是個伶俐人。
可以接替孫金之前的差事,負責二所跑腿的差事。
舒舒道:“行了,打發人跟敬事房那邊打聲招呼,將兩人調過來……”
二所七月劉嬤嬤的官司出來時,就帶走了幾個太監;等到姚子孝的事情出來,也跟著牽出來幾個,如今空了不少缺。
至於書房的太監,暫時倒是用不上。
舒舒就道:“往後也不能這樣缺了現找人使喚,下頭小太監裡,有能用的,你看著也教兩個備著。”
李銀應了,退了下去。
核桃之前在旁聽了,等到李銀出去,才上前道:“福晉,不知您之前留意沒留意,旗下太監限了人數……”
她是屋子裡服侍的,聽舒舒與九阿哥提了幾回出宮之事,眼下見要進人,少不得提醒著。
這旗下太監,是相對於宮裡太監說的,就是各王公府邸裡的太監。
按照規矩,親王府可用太監二十五人,世子府與郡王府太監二十人,貝勒府十五人,貝子府八人,入八分公六名,不入八分公三名,民爵公、候、伯與一品官兩名,二品官一人。
公主十人、郡主五人、縣主四人、郡君三人。
舒舒之前還真沒有留意過旗下太監。
伯夫人雖是縣主,可舒舒印象中沒有在她身邊見過太監。
這個名額是上限,超過這個人數是僭越,不配也沒人管。
就跟舒舒家一樣,她阿瑪升了一品,也沒有說就添兩個太監在府裡。
舒舒想到這個太監限額,也是囧囧的。
要真是按照貝子的額度算,還真的挺緊張的。
崔總管、何玉柱、孫金、李銀這就四個,加上兩個新來的,就隻剩下兩個缺。
她看了眼核桃,幸好宮女與家下女子人數不限,要不然到時候也麻煩。
宮裡的人帶不出去,那邊府邸還要支起一攤子……
內務府衙門。
九阿哥吩咐營造司郎中將幾家郡王府、貝勒府的營造卷宗都拿過來看了。
郡王府占地小三十畝,貝勒府卻隻有十幾畝,貝子府更是減等。
郡王府與貝勒府,多是三路,除了中間主路,還有東西兩路。
到了貝子府,有的才四進院,兩路。
到時候想要修個園子,都沒有地方。
他又將八貝勒府旁邊兩處官房的圖紙拿來看了下。
地方不小,足有四、五十畝。
不管了,即便到時候汗阿瑪下令按照貝子規製修建,那他也打算將旁邊的空地圈進來,自己掏腰包貼補。
要不然一溜院子,西邊郡王府,東邊貝勒府,都是高門大院的,就他這裡成了小門小戶,也實在沒眼看。
至於銷……
這不是要過年了麼?
三節兩壽之一。
外地衙門的孝敬已經陸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