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裡,是一個八寸盤,上麵落著兩層棋子燒餅。
舒舒覺得眼熟,與九阿哥對視一眼。
這不是二所弄出來的棋子燒餅改良版麼?
不過方子之前敬獻過翊坤宮,這是宜妃送到禦前?
改良版的棋子燒餅,厚度隻有之前燒餅的一半,還經過二次烘焙,使得外皮口感更加酥脆。
燒餅中間隔層用的不是芝麻醬油酥,而是換成了糜子麵油酥,表層也是糜子麵的淺黃色,中間空著,夾著切得成丁子的熏羊肉,吃一口又香又脆。
“對夾!”
舒舒想起上輩子吃過的一種蒙省紅山美食,不由脫口而出。
中間夾的餡不同,不是後世的熏五肉,否則真的跟“紅山對夾”一樣。
關於“紅山對夾”有個傳說,傳說來源於清代宮廷,是康熙(一說乾隆)北巡時宴請蒙古王公時上過這道吃食,然後就在草原流傳下來。
難道源頭在這個時間節點麼?!
通過漫長的曆史長河,舒舒仿佛看到後世在紅山品嘗這種美食的自己。
要是自己沒有覺醒回憶,就不會有棋子燒餅改良版。
沒有棋子燒餅改良版,就不會有這“對夾”相似的燒餅夾肉。
自己創造了曆史?
舒舒怔然。
九阿哥還跟吃藥似的,舒舒吃完了半盤子,他才吃完一個,吞咽殆儘後,點頭附和道:“這名字起的好,可不就是燒餅夾肉……”
舒舒點點頭,沒有興致再說什麼。
同曆史的滾滾洪流相比,個人的力量太渺小。
自己並不曾想要“螳臂攔車”改變曆史大主線,隻是想要改變眼前這個人與自己的人生軌跡?
能做到麼?
舒舒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還是自己的行事,會促進或加速這個進程?
曆史是個圓?
車隊再次行進時,已經是午初時分。
眼見著舒舒蔫頭蔫腦的,九阿哥隻當她不耐路途勞乏,想著昨晚的饜足,帶了幾分討好道:“今晚駐蹕三家店,大概申初就能駐營,到時候爺去找找嶽父……按照規矩,聖駕出巡,都是上三旗官兵護衛,下五旗隨扈的官兵有數,多半在後軍壓陣……”
舒舒眼睛一亮:“要是便宜,爺過去看看也好,省得阿瑪惦記咱們……”
父女倆昨日才見過,倒是沒有什麼想念的,就是自己頭一回出遠門,怕齊錫不放心。
九阿哥在心中算了下行程:“再過半月,途徑喀喇沁部時,聖駕應該會停駐幾日等待蒙古王公朝覲……到時候你去看嶽父,或嶽父來中軍都方便些……”
舒舒對這個地名並不陌生。
因為這次隨扈的宮妃中有一位布貴人兆佳氏,生育的公主和碩端靜公主撫蒙,嫁的就喀喇沁部。
那一位是康熙皇五女,序齒排行為三公主。
不過算下來,這位公主與九阿哥差著歲數,生母也不在翊坤宮中,姐弟倆應該沒有什麼交集。
“聖駕回鑾會繞路口外麼?”
舒舒想起了隨扈的郭貴人,問道。
郭貴人所出的四公主和碩恪靖公主,撫的就是漠北蒙古中的喀爾喀部,在口外方向。
“壓根就不是一個方向,那的繞多少路了?真要回鑾時往口外去,年前就彆指望回京……再說,口外是風口,到了十月見天的白毛風,壓根沒法趕路……”
九阿哥給舒舒普及了一遍:“每次與漠南蒙古王公會盟,就在喀喇沁、科爾沁方向,漠北蒙古路途遙遠,每年遣使來貢……”
舒舒點頭,依舊是對郭貴人帶了戒備。
在宮裡這些日子,隻聽聞宜妃“聖眷最隆”,並沒有聽說郭貴人受寵的消息。
郭貴人能擠上隨扈名單,難道隻是借了宜妃的光,借此機會回盛京省親?
舒舒可記得清楚,從月中到月底這三次請安,郭貴人都以“養病”為名,並沒有露麵。
實在是郭貴人沉寂的時間,就在劉嬤嬤出事後,舒舒不得不多想。
九阿哥見她沉默,道:“過幾天到了草原,駐地就會展開些,到時候爺帶你去騎馬獵兔子!”
舒舒聽了,來了興致:“爺這回帶了幾匹馬?”
皇子們雖住在皇宮,還沒有開府,可名下都有不少匹馬,其中有蒙古王公敬獻的,有大臣敬的,有外戚敬的。
這些馬匹歸在內務府上駟院統一管理,並不需要皇子掏腰包飼養馬匹,不過對於照顧馬匹的太監,多有賞銀。
舒舒看過二所的賬冊,見過支出的賞銀,曉得九阿哥名下總共養著十匹馬。
“三匹,除了我自己替換的,還專門挑了一匹性子溫順的小母馬,就是給你預備下的……”
九阿哥表完功,眼神有些遊離。
舒舒沒有看見,帶了幾分悵然:“小母馬好,我之前坐騎就是一匹小母馬,阿瑪當年托人從口外正紅旗馬場挑出來的好馬,剛斷奶就帶回京城……我看著長大的,起名叫珊瑚……”
九阿哥見了,反而不忍心,輕咳了一聲:“早上嶽父在禦前,與爺打了個照麵,說是帶了伱的馬……剛才忘了,才想起來……”
看著他心虛的小模樣,舒舒哪裡不明白?
哭笑不得之餘,她又帶了幾分期盼,拉著九阿哥的胳膊:“要不讓阿瑪將‘珊瑚’敬獻給爺?”
九阿哥名下的馬匹中,就有一匹豹馬是外公三官保敬獻的,一匹紅白馬是和碩恪靖公主送的。
九阿哥麵上露出為難:“現下,恐怕不行……要不,過些日子看看……”
舒舒心下一緊,不懂便問:“是皇子與嶽家不好往來緊密?”
畢竟除了十阿哥與五阿哥之外,其他幾個皇子福晉都是出自朝廷重臣之家,要是有所忌諱也說得過去。
九阿哥見舒舒誤會,連忙搖頭:“不是因為這個……是老十……老十名下隻有十一匹馬,爺名下的馬不好多過他……要是這次北巡,有人孝敬老十馬匹,就不礙了……”
舒舒沒有幼稚的問為什麼要顧忌十阿哥。
皇子“子以母貴”不是說著玩的。
貴妃之子與妃之子,到底不同,平時賞賜都差著等。
難得九阿哥並沒有因這個與十阿哥疏遠,還坦然的接受彼此的差距。
“不著急,等到咱們出宮後再拿來也行……要不然也是擱在上駟院養著,還不若留在家裡,給小五、小六用,‘珊瑚’也能溜溜……”
舒舒笑著說著,目光溫煦。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莫名不自在起來:“爺的出身遜於太子同老十,還不是娘娘長子……五哥名下有十九匹馬,跟老大一樣,諸皇子中,就比太子的馬少……”
舒舒咬著嘴唇,伸手堵住他的嘴:“祖宗,可閉嘴吧!這要是傳到娘娘耳中,叫娘娘如何自處?”
這是嫌棄宜妃排位低?
還是嫉妒養在太後身邊的五阿哥待遇更好?!
九阿哥低頭耷腦道:“爺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對不住你,同樣是出身董鄂家,三嫂嫁了老三,現下就是郡王福晉,在宮裡行走有輦……”
舒舒少不得與他掰扯一番的:“誠郡王多大了?爺才多大?堂姐是康熙三十二年嫁進宮,今年這幾個月才用上輦……爺急什麼?要是爺都急,那四貝勒、五伯豈不是無地自容了?”
“是啊,還有老四和五哥比著!他們倆一個比老三小一歲,一個被太後慣的不行,結果眼下不還是就這樣?”
九阿哥來了精神,臉上又是欠欠的模樣。
舒舒實在忍不住,掐了一把:“誰是小白眼狼,還欠著五伯銀子呢……”
九阿哥眼神有些漂移:“什麼欠不欠的?哥哥的銀子給弟弟些不是應當的?!”
舒舒坐直了身體,麵上帶了認真:“你真是這樣想的?”
這三觀不對啊!
九阿哥原還想嘴硬,見舒舒神色,倒是不敢,改口道:“這不是咱們開府還不知什麼時候,五哥他們最遲明年初就出去,到時候除了爵位錢糧,還能分佐領下人,孝敬多了,不缺銀子……這銀子不著急還……”
舒舒長籲了口氣,這才舒坦些。
即便是親兄弟,這個想法也要不得。
要不然茶園這個,與五阿哥合夥?
五阿哥開府出去,有了旗屬,自然不缺使喚的人手……
舒舒腦子裡轉動的飛快,隨即否定了這個念頭。
不宜與五阿哥捆綁在一起……
康熙未必樂意皇子以母係血脈,分出遠近親疏。
主要是,誰曉得九阿哥與八阿哥能不能徹底撕巴開,還是厚道些,彆拖五阿哥下水。
“這麼一大筆銀子,不好不言不語的,要不然大興的莊子抵給五伯?剩下的銀子,回頭再慢慢還……”
舒舒可沒有臉皮將債務無限期的拖下去,隻是盤算了一下,不動用她嫁妝銀子的前提下,湊不齊一萬兩銀子。
四月裡舒舒與福鬆姐弟聯手,從桂丹這邊截買了三處產業,兩個莊子,一個鋪麵。
大興的是大莊,六百四十畝地,作價四千四百八十兩銀子。
實際上,因為當時桂丹壓價,舒舒即便是平價入手,也是占了大便宜。
京郊的莊子最是難得,有價無市,這個莊子轉手溢價個三、四成賣出去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