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去趟景陽宮,找一找醫學方麵的古籍,看是否能找到成方。
現下沒有空調,紫禁城的夏天實在難熬。
磚木建築吸熱,草木也少,弄得宮裡跟個大蒸籠似的。
要是能找到“藿香正氣水”的方子,預備著,以後也不至於像昨天那樣凶險。
看著九阿哥翻身坐起,嘴唇乾裂起皮,舒舒站起身來,倒了杯涼白開遞到他手中:“身上不舒坦,爺就沒有個反應……”
九阿哥接過茶杯大口大口喝了,依舊是稀裡糊塗:“就是這兩天在外跑多了,有點曬到,覺得有點悶、有點燥……”說到這裡,帶了遲疑:“爺這是中暑?”
舒舒點點頭:“嚇死人……皇上與娘娘都驚動了……”
九阿哥亦是訕訕。
不到半月的功夫,就驚動了阿瑪額娘兩次,他心裡也不安。
“皇上說了,讓你好好養著,尚書房暫時不用去……”
舒舒說到這裡,遲疑了一下,咽下心中關於十一阿哥與索額圖的猜測。
眼前這個憨憨,肩膀實在稚嫩,還擔不起真相與仇恨。
九阿哥愛潔,這昏睡了大半日,身上一遍遍的出汗,早就難受的不行。
舒舒怕了他了,不敢讓他空腹洗澡,讓他喝了一碗綠豆沙。
等到九阿哥洗完澡,舒舒就將昨天縫的小衫遞過去:“左右不出去,爺穿這個……”
“你縫的?”
九阿哥接了,翻開露出疑惑:“這是什麼?像坎肩,又不是對襟的……”
“背心,直接套頭的!”
舒舒見他找不到領子,就上前幫忙,給他穿了。
雖說跨欄背心更涼快些,可是眼下講究不裸露身體,所以舒舒做得這個實際上更像是後世的恤。
就是領口開的更大些,袖子是半袖,穿在身上鬆鬆垮垮。
九阿哥穿著,看著露著的半截胳膊:“這個在屋子裡穿穿還好,倒是不好穿到外頭去……”
舒舒又遞上配套的褲子,就是寬寬鬆鬆的五分褲,都是雙層的,也不用擔心透明。
九阿哥穿上,低頭看看:“樣式怪怪的,倒是真涼快……”
小棠帶人送了早膳,豆粥,雞蛋布丁,還有豬肉絲炒香菜,海米拌菠菜,西瓜汁,兩籠牛奶卷。
都是中暑後用來補鉀的。
中醫發展千年,關於中暑後的調理已經有不少成方。
不過以九阿哥的身體,每天三頓的灌藥,怕是就要敗了胃口。
因此,舒舒與尹太醫商量後,決定食補與藥補一並進行。
一天三頓,照常吃飯,晚飯後喝藥。
太醫院這邊給的食補方子就是豬肉絲炒香菜與海米菠菜。
舒舒上輩子沒有中暑過,卻是經曆過軍訓,見識過旁人中暑的情景,知曉中暑後需要補鉀補鈉。
就增加了豆粥與牛奶布丁、牛奶卷與西瓜汁這幾樣。
九阿哥早餓的狠了,不過胃口在這裡,也就喝了一杯西瓜汁,吃了一碗布丁,幾筷子涼菜。
撂下筷子沒多久,九阿哥的頭又開始疼起來,眼前也開始模糊起來。
他臉上露出驚懼,拉著舒舒的手,滿臉痛苦:“跟爺說實話,太醫到底怎麼說的?爺……是不是要死了?爺難受……”
不僅頭暈目眩,還周身乏力,胸悶氣短。
舒舒哭笑不得:“這是暑熱後遺症,總要養些日子才好……要不怎麼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九阿哥哼哼唧唧道:“那你再幫爺按頭,爺頭疼……”
舒舒就在他旁邊坐了,伸手幫他輕揉太陽穴,又喊小椿進來:“去取乾淨帕子包上冰塊拿過來……也叫廚房那邊將綠豆湯送來……”
少一時,兩樣都送來了。
舒舒就哄著九阿哥喝了一碗綠豆湯,然後讓他平躺了,將包著冰塊的帕子放在他額頭上。
九阿哥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沒一會兒睜開眼睛,帶了驚訝:“好像沒有剛才疼……怎麼回事兒?這個冰塊的作用?”說話的功夫,摸著額頭上的布包,眼睛閃亮。
“這是什麼道理?什麼書上看到的?”
舒舒怎麼回答?
上輩子教官這樣用的,這個自然不能說。
她斟酌了一下,道:“在一本雜書上看過,說是像爺這種頭痛目眩的暑熱後遺症,可以通過降溫、喝水來緩解……”
九阿哥很是舒服,一下子坐起來,瞪大眼睛,低頭看了看身上,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勁:“昨天……伱給爺換的衣裳……”
舒舒自然不會去描述他昏厥後的狼狽,隻輕笑著道:“不是我,爺還想要誰換呢?”
不過幸好九阿哥“斷片”,要是想起當時情景,嘔了自己一身汙穢,以他這死要麵子的性子,怕是要躲起來不敢見人。
九阿哥瞥了她一眼,輕哼道:“等過了這兩日,爺也幫你換一回……”
這樣說著,他不由打量起舒舒。
規規矩矩的夏布襯衣,外頭是藕色亮地紗大褂,看著不算厚重,可也不算涼快。
“你給爺做了涼快衣裳,自己怎麼不預備?”
九阿哥不樂意了。
“爺穿這個沒有人敢說什麼,我穿這個就成新聞了……”
舒舒帶了無奈。
這就是住在宮中的不便之處,事事都在旁人眼中、口中。
舒舒的腦回路,竟是與齊錫想到一處。
與內務府有了嫌隙,即便眼下沒有人敢明麵刁難,可誰曉得什麼時候卡一下,總不能到時候再與他們鬨去。
還有索額圖……
實在是之前的”流言”出現的時間太過湊巧,就在九阿哥見了十一阿哥生前舊人之後。
索額圖是領侍衛內大臣,住在宮中,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爺,能不能想個法子出宮住……”
舒舒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
“那要等汗阿瑪封爵……你之前不是說過汗阿瑪會壓著老十的爵晚封麼?怎麼又提起這個?”
九阿哥不解。
“這不是得罪了內務府,心裡不踏實……不封就不封,先住在外頭,總比宮裡寬敞……也不會這樣苦夏……”
舒舒權衡利弊,還是覺得外頭更好。
這宮裡就算是個大客棧,就算他們是皇子與福晉,也依舊是個客人,要看主人的臉色,還要顧忌下一層的管事。
或許可以借著九阿哥的“休養”,提一提出宮之事。
九阿哥帶了不自在:“挪出去,怎麼養家?不封爵就又沒錢糧,皇子的月錢才五十兩銀子一個月……”
舒舒看著九阿哥,很想豪氣的來一句“我養你啊”,不過也曉得傳統默認男人養家,少不得安撫道:“爺這麼聰明,到時候自然能賺的家用……再說也沒有什麼大拋費,就算出去,爺也是皇子,我也是福晉,一應供給依舊可以走內務府支取……”
若得自由,誰樂意圈在宮裡。
九阿哥眼神閃亮:“對啊,不封爵,咱們供給都是宮裡的,剩下的就是差個零兒……”
九阿哥想到宮外的逍遙,隻覺得胸也不悶了,頭也不疼了:“這個得早點張羅……五哥他們府邸選址,營造,這前後也兩、三年的功夫……”
舒舒笑而不語。
因為她曉得九阿哥想多了,有五阿哥這個胞兄在前,九阿哥注定了不會高封。
現在封爵的幾個阿哥,雖然隻有大阿哥與三阿哥是多羅郡王,其他皇子都是貝勒。
可是這才是初封。
按照世祖皇帝幾個皇子的例,可是都封親王的。
所以即便府邸是貝勒府的規製,可也預留了擴建的地方,營造起來自然耗費時間。
等到九阿哥這裡,府邸麵積不會大,營造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九阿哥陷入憧憬,不知為何腦子裡想起老十來,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咱們還不能隻想著自己個兒,還得想想老十……要是咱們撇開他,爺怕他再找爺哭……”
舒舒笑著點頭,自然沒有意見。
入宮這大半月來,除了九阿哥,舒舒接觸最多的就是十阿哥。
真的是個內秀之人,比九阿哥機靈多了。
想到隔壁的八阿哥,舒舒難免又糾結,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的目光果然有些遊離,不敢直視舒舒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吭吭哧哧得說道:“去年過去一趟北新橋,那邊官房多,好劃地兒……”
舒舒含笑不語。
北新橋?
再往北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雍和宮所在,現在自然不是後世雍和宮規製,而是前兩年開始修繕的四貝勒府。
聽說,八貝勒府與四貝勒府相鄰。
舒舒覺得牙根又癢了。
九阿哥說完,腦袋也耷拉下來。
他不免有些迷惘。
之前早早就計劃好的,以後開府挨著八哥,幾個兄弟跟現下一樣往來親近。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同了?
自己大婚?
或是更早,八哥大婚?!
之前的“流言”,即便他們兄弟都曉得是假的,可是真的能“水過無痕”麼?
還有妻子與八福晉兩人,實在是不投契。
要說最早的時候,九阿哥還覺得是妻子不容讓,眼下就沒有那個念頭。
都是皇子福晉,憑什麼妻子要讓一頭?
他這點心思都掛在臉上,舒舒見了,便也不多囉嗦。
歸根結底,皇子府邸的安排,還要聽康熙的。
舒舒也在想八福晉,該怎麼與八福晉“和解”……
有事外出,一起更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