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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當然不能這麼乾,他聯係了陳劍仇。
陳大秘書第一時間趕來解圍——秘書就是乾這個的。
齊玄素這次下定決心要去見東華真人了。知子莫若母,彆人不了解,七娘一定是了解齊玄素的,她並非幫齊玄素做決定,而是幫齊玄素下決心。換而言之,齊玄素已經有了答案,不過因為各種原因,齊玄素遲遲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這個時候就要有人在齊玄素後麵推他一把。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就不要再拖。
東華真人收徒是大事,所以要有許多準備工作,比如籌備典禮、邀請賓客等等,齊玄素現在過去也不是立刻就要拜師,而是給東華真人一個答複。然後東華真人就會開始著手準備。到了正式拜師的日子,齊玄素過去參加典禮,在眾賓客的見證下,禮成之後就算正式定下了師徒關係。
齊玄素先是聯係了宮教鈞,確認東華真人的時間。
做秘書,心思一定要活,而且要有悟性。畢竟有些時候,上司不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聽話聽音,有點一切儘在不言中的意思。
比如謝教峰,辦事的能力不怎麼強,可在這方麵就做得很好。無論是王教鶴、陳書華、齊玄素主政,還是姚恕、張月鹿、徐教容主政,對他的斥責並不少,可他的副府主位置一直穩穩的。無論是齊玄素打虎,還是張月鹿新政,他都沒有受到太大波及,除了東華真人這尊靠山
之外,他自身也很見功力。
宮教鈞也不差,作為東華真人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他當然知道東華真人和齊玄素的事情,齊玄素現在要來拜訪東華真人,多半就是要定下此事。
一旦定下了此事,那就意味著全真道的格局發生了重大轉變,不再是地師、東華真人、姚裴,而要變成地師、東華真人、齊玄素。用佛門的說法,地師是過去佛、東華真人是現在佛,齊玄素就是未來佛。秘書作為「佛」身邊隨侍的菩薩,就不能用以前的態度了。
畢竟疏不間親。
秘書終究要外放出去的,可傳人是要繼承衣缽的,成為新的領袖首領。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宮教鈞這點敏感性還是有的,很早之前就開始有意鋪墊,如今自然是水到渠成,麵對齊玄素時隱隱以下屬自居。
宮教鈞恭敬地表示東華真人現在有時間。
齊玄素很快來到了東華真人的住處。其實到了東華真人這個位置,日子也挺無聊的,除了忙不完的公務,閒暇時間就是一點個人愛好,比如練字、作畫、下棋、玄聖牌什麼的。不過下棋玩牌一般需要兩個人,一般情況下也缺少對手,總不能整天和秘書下棋玩牌,那就沒意思了。所以許多一個人就能搞定的愛好成了絕大多數真人的愛好。
至於南洋三友相約釣鯨,終究是少數,也必須是外放一方才行,在中樞是乾不了這個事情的。關鍵湊人也
挺難的,要合得來,小殷謀求加入這個小團體已經很久了,一直未能如願。
東華真人閒暇時就經常作畫,有時候是山水,有的時候是人物,最近他打算重新繪製曆代祖師畫像,已經完成了李祖、張祖、姚祖,正在準備徐祖,玄聖的畫像則要放到最後。
齊玄素寫字的時候,陳劍仇在一旁伺候。此時就調轉過來,此時東華真人作畫,齊玄素便幫他磨墨,宮教鈞很有眼力地順勢退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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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真人一邊作畫一邊與齊玄素說話,語氣頗為隨意:「道門的許多問題,不在於外,而在於內,縱觀曆史,沒有哪個龐大帝國是因為外敵而亡,皆因內患。內患不治,才給了外敵可乘之機。而內患,又與人才息息相關。」
「徐祖說得好啊,一朝之初,吏治清明,沒有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隻因那時艱難
困苦,隻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而漸漸好轉了,形勢穩定了,也就漸漸怠惰了,少數變為多數,繼而怠惰成風,雖有大力,無法扭轉,並且難以補救,也有的為功業欲所驅使,黨同伐異,到人才漸見竭蹶、艱於應付的時候,形勢便複雜起來了。」
齊玄素道:「真人是在說我們道門的人才儲備建設情況?」
東華真人道:「前幾天,我下去走了一趟,怎麼說呢,個個履曆漂亮,不是從萬象道宮以優異成績畢業,就是上清宮、無墟宮、青領
宮出身,都是大考中名列前茅之人,在道宮學習的時候有著各種優異的成績和表現,拿過這個獎,得過那個表彰,這要換成西洋人的勳章,能掛滿整個上身,就像魚鱗甲一樣。」
「可問題呢,坐而論道是夠了,真正做事,一言難儘。兩腳不沾地,鞋底不沾泥,一味清高,卻與底層脫節。想要找他們了解一點真實情況簡直是緣木求魚。你去過新大陸,應該接觸過蒸汽福音那些精致儀器。這些人就像儀器上的表盤,每當你按動一個按鈕,麵板上都有彩燈亮起。然而那彩燈之後的線路究竟是怎樣的,天曉得。當你反複按過許多次,發現除了彩燈閃耀之外再不會有其他反應之後,你才知道,也就隻有這個表盤了,後麵的機器根本不運轉。」
各大道宮的主要職責就是為道門培養道士,比如張月鹿,她不是萬象道宮出身,她上的是張家族學,這個族學就在上清宮的名下,她其實是上清宮出身。在各大道宮中,萬象道宮名頭最大,正統性最高,所以高品道士們的培養集中在萬象道宮的上宮。
齊玄素是萬象道宮出身,不過沒拿什麼獎,也沒得過表彰。在他們那一科,拿獎最多的不是死了,就是進去了,偏偏這兩者還都跟齊玄素有點關係。嶽柳離是被齊玄素親手弄進去的,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當然,現在沒什麼人會拿這事來說事了。
齊玄
素道:「最好還是從基層做起。」
東華真人放下畫筆,直起腰來:「你今天來見我,是為了金闕的事情?」
齊玄素問道:「真人也知道了?」
「明擺著的事情,沒有知道不知道的說法,你在彆人的屋簷下,不要硬頂,低一低頭,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華真人接過齊玄素遞來的手巾,擦去手上的墨跡。
齊玄素猶豫了一下,又問道:「真人的意思是?」
東華真人道:「我的態度是一貫的,堅決反對盲動和冒進,也堅決反對速勝那一套。做事情,急不得,急功近利是要出大問題的。」
齊玄素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說道:「我認為,這次的金闕議事其實是一次試探。」
東華真人淡淡道:「既然是試探,那就更要堅決回應了。」
說話間,東華真人離開書案,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也示意齊玄素坐下說話,宮教鈞給兩人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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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和青霄的婚事準備得怎麼樣了?」東華真人問道。
齊玄素端起茶杯:「這次回來述職的時間太短,事情又太多,恐怕是顧不上,多半要等我這一任期滿之後再說。以前還是挺著急的,想趁著修為低的時候要個孩子,隻是到了如今,孩子多半是不好指望,再加上有了小殷,便也不著急了。」
東華真人微微點頭:「子孫後代也未必能繼承衣缽,一個家族傳承,最終都會步入一潭死水的怪局麵之中,流
水不腐戶樞不蠹,父子傳承在道門是行不通的。」
這話倒是不假,在玄聖執掌道門之後,哪怕是張家的天師傳承,也很少有父子傳承。比如本代天師張無壽,他的父親不是天師,他沒有後代子嗣,兒子也不可能是天師。如此一來,這三代天師都沒有
父子關係或者祖孫關係。雖然天師之位還在張家內部傳承,但很難出現父子同為天師的局麵。
李家就更不用說了,也隻是姓李而已,輩分上都讓人眼暈,「長」字輩傳給「有」字輩還算正常,「有」字輩再傳回「長」字輩,剩下個傻眼的「天」字輩,這就更與父子傳承沒有關係了。
至於姚家,看似最正常,不過具體怎麼樣,還很難說。
東華真人忽然提起師徒傳承和父子傳承,當然不是無的放矢。
齊玄素會意,說道:「真人應該知道,我曾做過幾年的野道士。」
「有所耳聞。」東華真人微微點頭。
齊玄素接著說道:「做野道士的時候,我曾經在鳳台縣得罪了青鸞衛。當時我扯虎皮做大旗,嚇唬青鸞衛的人,說東華真人向指揮使大人問好,想讓青鸞衛誤以為我是真人的弟子,不來追究我。」
「我那時候知道真人的名號,卻對‘東華真人沒有什麼概念,以為真人和青鸞衛指揮使一樣都是大人物。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是鬨了笑話,哪有讓真人給一個指揮使問好的道理,應該是指揮使
向真人問好才對。」
東華真人笑了笑:「道門不是儒門,沒有那麼看重等級尊卑,我向他問好也不是不行。」
說罷,東華真人向宮教鈞吩咐道:「去給青鸞衛指揮使發一份公函,以我的名義,問他最近如何,身體好不好。」
宮教鈞領命而去。
齊玄素輕聲感歎道:「誰曾想到,竟是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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