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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月實在是被張月鹿逼得沒有辦法,隻能把林寅案有關的情況對張月鹿說了。
林寅,原本也是做海貿生意,談不上大富大貴,隻有一艘船,頂多算是一般人家,混口飯吃。
就在前幾年的時候,林寅接下了一個與道府有關的買賣,運送一批貨物去一個不在正常航線之內的海島。
道府在那個海島上修築了一些工事,最開始的時候,是通過飛舟過去的,而非通過海船,所以也無所謂是否在正常航線範圍之內。
後來道府認為通過飛舟運送物資花費太大,就把這部分外包了出去。由不在道府編製之內的下轄商會出麵,招聘船隻。
因為不在正常航線之內,又要經過一片暗礁,還有海妖出沒,風險較大,雖然道府給的價格相當不低,但還是沒有多少人願意接,林寅接下了這個買賣後,幾經波折,曆經艱險,終於是順利抵達,並繪製了相應的海圖,標注了如何避開暗礁和海妖,算是開辟了一條新的航線。
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裡,一直是林寅負責這邊的物資運輸,因為需求量很大,再加上商會出價夠高,所以林寅賺得很多,甚至開始計劃著攢錢買第二艘船。
就在此時,商會突然要求林寅上交海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林寅要指望著商會做生意,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把海圖交了上去。
不曾想,就在林寅將海圖交上去之後不久,商會就把他踢了出去,轉而把這個買賣交給了南洋聯合貿易公司。
這個南洋聯合貿易公司背景深厚,家大業大,什麼買賣也做,觸角伸到了海貿的各個角落,這點蠅頭小利也不放過。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也沒有什麼。林寅雖然憤恨惱怒,但知道南洋聯合貿易公司家大業大,實在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隻能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吞。
後來,林寅聽人說,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總是沉船,不是觸礁,就是被海妖劫了去,損失很大。
這讓林寅大感奇怪,自己明明將海圖交了上去,南洋聯合貿易公司怎麼還是沉船?
難道這裡麵有貓膩?於是林寅找了個機會,決定偷偷跟著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船隻出海,看看到底有什麼蹊蹺。
結果林寅發現南洋聯合貿易公司根本沒有沉船,而是假借沉船之名,侵吞貨物,這部分損失其實是由道府承擔了。
換而言之,是南洋聯合貿易公司在挖道府的牆角。林寅發現這個情況之後,認為僅僅憑借南洋聯合貿易公司一家是辦不成這個事情的,肯定與商會勾結一氣,所以不能去找商會,他決定向道府舉報此事。
林寅來到了道府風憲堂分堂舉報此事。道府風憲堂分堂對於林寅的舉報,十分重視,反應也很迅速,很快就批到了東都府的風憲堂分堂,東都府的風憲堂分堂再次下壓,又批到了商會這邊。
然後便了沒動靜。商會這邊整整壓了大半年。林寅後來數次舉報,最終都會批到商會這邊處理。
正如林寅所預料的那般,商會早就與南洋聯合貿易公司沆瀣一氣,怎麼會自己查自己?
商會這邊的管事甚至對林寅叫囂:“你就是去玉京風憲堂總堂告狀,我不給你辦,你也沒辦法!”另一邊,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人知道了林寅舉報自己的事情,立刻派人找到林寅,進行威脅,將林寅狠狠教訓了一頓,把林寅打得遍體鱗傷,還將林寅的船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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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是林寅的命根子,不過到了這一步,事態還在控製之內。林寅再次向道府舉報,道府的反應仍舊迅速,又將案子壓到了東都府的府觀這邊,林寅這次沒有提及南洋聯合貿易公司與商會勾結貪墨的事情,而是舉報南洋聯合貿易公司鑿沉了他的船。
東都府的府觀這邊又像模像樣地查了幾天,最終還是無疾而終。林寅又去找了幾次,結果被府觀的人以人手不足、經費不足的理由搪塞。
正因如此,張月鹿才會說,林寅按照規矩向你們反映情況,舉報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種種不法情事,你們不管。
不過根據張文月所說,府觀這邊不是不管,其實是管了的,府觀的主事找到了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人,讓他們出錢賠償林寅,儘快解決此事,不要把事情鬨大。
結果南洋聯合貿易公司橫行霸道慣了,表麵上應承下來,轉頭就第二次找到了林寅,不過不是賠償,而是威脅,這一次,他們綁架了林寅的老婆。
雙方展開談判,具體是如何談的,外人不得而知,結果卻是林寅的老婆被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人給賣了,也有說是被塞到木桶裡沉海的,總而言之,徹底談崩了。
到了這一步,事態徹底失控,進入到林寅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的階段。
經過這麼一連串的變化,林寅已經失去了對道府的信任,他本身就是先天之人,此時孤身一人,無牽無掛,直接找到了七寶坊,散儘家財,從黑市上購置了一把
“射日長銃”和七發
“龍睛乙一”,再經過一段時間的摸查,展開了對南洋聯合貿易公司、商會、道府的報複。
“射日長銃”的威力如何,不必多言,隻有天人才能扛得住,一般先天之人遇到之後,難逃一死。
於是在極短的時間裡,林寅連續擊殺了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管事三人,其中就有與他談判的兩人,以及當初教訓他並把他的船給鑿沉的一人。
商會的管事兩人,包括說讓他去玉京告狀的一人。道府這邊有一人受傷,保住了性命。
這件事惹得道府極為震怒,派出靈官緝拿林寅。這一次,道府的動作十分迅速,再沒有推諉、敷衍、搪塞,也沒有人手不足和經費不足的問題。
林寅知道自己走投無路,最終選擇自殺身亡。事後道府給林寅定了個罪大惡極的罪名。
這也是張月鹿為什麼說,你們又說林寅不講道理,不講規矩,不講律法,對抗道府,罪大惡極。
這其中,最讓張月鹿震怒的不是林寅的絕望複仇,也不是內外勾結挖牆腳,而是道府對於下麵失去了控製,麻木不仁,例行公事。
道府有明確規定,這種事情必須是有來有回。道府上麵把事情批給下麵處理,肯定不是一句話就算完事,而是要出具公函,這就是
“來”。下麵的人接到上麵的公函之後,根據公函處理之後,必須再給上麵回函,寫明具體處理結果,這就是
“回”。如此才算是一個完整的流程。往大了說,關係到副府主一級,還要再多一道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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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麵的人給副府主呈送公函,是
“來”,副府主進行
“批紅”,簽署自己的命令或者處理意見,再交還回去,這是
“回”。最後多出的一道程序是下麵的人根據副府主的意見進行執行,然後將執行的具體結果再彙報給副府主。
如此算是一個完整的流程。結果這件事是隻有
“來”,沒有
“回”。上麵的人看似反應迅速,給下麵發公函,然後就不管不問了。下麵就拖著,沒有回函,沒有結果,最終不了了之。
這便是例行公事,這便是麻木不仁。這件事,完全可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扼殺在萌芽之中,結果因為道府的不作為,導致事情一步一步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最終變成現在的局麵,林寅家破人亡,那些管事也沒有幸免。
這也就罷了,因為這僅僅是張月鹿所說的事前不解決問題。可在發生了這件事後,這一切的導火索,那個最初由林寅負責的生意,還是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人在做,還是每月沉船,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這就是張月鹿說的事後不解決問題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切照舊。不說反思了,就連一點警醒和補救都沒有。
張月鹿如何能不惱怒?所以她一再質問張文月,到底是對事不對人,還是對人不對事。
她可以暫且不問林寅是對是錯,她隻問一點,這裡麵是否存在問題,如果存在問題,為什麼不解決問題?
這與齊玄素的思路是一樣的,齊玄素處罰黃教清的時候,也是將具有爭議的地方暫且拋開,且不問黃教清這樣處理是對是錯,而是抓住關鍵點不放,問責黃教清私自調用靈官的事情。
兩人作為初來乍到之人,在沒有足夠力量快刀斬亂麻的情況下,想要迅速打開局麵,必須要從這一團亂麻中找出一個線頭,然後順著這個線頭抽絲剝繭。
至於張文月,張月鹿認為他多半與南洋貿易公司沒有什麼利益糾葛,畢竟他是出身張家,又不像張拘全要養那麼多情婦,再加上他相對年輕,家族給予的支持很足,根本不缺太平錢,他不會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臟了自己的手,還是比較愛惜羽毛。
不過這並非是說張文月沒有問題,一個怠惰不作為是逃不掉的,和光同塵、一團和氣、膽小怕事。
張月鹿明令讓張文月立刻緝捕涉案的有關人等,包括那些不作為之人。
她要徹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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