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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最近一直住在梧桐院,過著又閒又無聊的生活,就像許多頤養天年的老太太一樣,這些老太太們為了打發時間,大多會信佛信道,一般信佛更多一些,既能有個精神寄托,又能消磨時間。
隻是七娘不信這個,讓她去數佛珠、念佛經,對著一個泥塑木偶念念有詞,還不如殺了她。換成道祖也不成。
七娘打發時間的方法就是吸煙,越吸越凶,這個屋子都煙霧繚繞,好似仙境一般。一開窗戶,不知道的還以為失火了。
李青奴是頂不喜歡這種「煙火氣」的,無奈她說了不算,齊玄素都奈何不得七娘,反而被七娘玩弄於鼓掌之間,她就更不能了,隻能做個孝順女兒。
七娘儼然就是一家之主。
李青奴偶爾會想著,也不知道她和齊玄素到底誰大,若是她更大一些,等到那位聲名赫赫的弟妹過了門,那就有得瞧了,那位可不是好說話的,娘家又勢大,未必就怕了七娘,到時候婆媳兩個天天打擂台,她就能鬆一口氣。
再者說了,到時候夾在中間受氣的人是齊玄素,又不是她。到時候正好看齊玄素的笑話,彆看你小子現在誌得意滿,早晚裡外不是人,她就不信齊玄素能拿捏了這兩尊大神。
說句實在話,她平時也是被人伺候的,現在伺候彆人,還真有點不習慣。總而言之,誰愛伺候誰伺候,她是不想伺候了,都說養兒防老,又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雖然七娘待她很好,但七娘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齊玄素這個親兒子,就該讓你的好大兒去伺候。
親兄弟尚且要明算賬,更何況他們還不是親的。自古以來,不患寡而患不均。她不至於恨上齊玄素,隻是每每想起,都有點委屈。
隻是這等話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倒不是怕惹七娘傷心生氣,七娘很大度,甚至到了沒心沒肺的程度,從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大動肝火,也不會記仇。而是會落七娘口實,七娘會以此為借口,假裝傷心,逼迫她拿出私房進行補償,說白了就是賠錢,上次就被七娘坑了一套珍藏版的「玄聖牌」。不被七娘扒一層皮,這事就不算完。
這一日,七娘收起了煙杆,坐在書桌後處理賬目。有七寶坊的,也有清平會的,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生意,這種事情,七娘一向是事必躬親,不假他人之手。七娘畢竟是堂堂偽仙,精力無窮,又有「天算」,不管賬目多麼繁雜,都處理得過來。
不多時,李青奴走了進來,來到桌案前,輕聲道:「七娘,搜魂有結果了。」
七娘放下手中的筆,抬頭望向李青奴,問道:「怎麼說。」
李青奴將一本已經整理好的卷宗遞到七娘的麵前,同時說道:「說來也巧了,是一個叫李命星的人指使了她,不過這個李命星雖然是李家人,但這次乾的是私活,所以李家高層這邊並不知情。我派人查了李命星的往來,發現他應該隻是個中間掮客,幫著雙方牽線搭橋的角色。」
七娘翻開卷宗:「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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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青奴道,「我順著李命星這條線往下查,發現他與「天廷」那邊關係不錯。您應該知道「天廷」和李家的關係,這也在情理之中。得益於我的李家身份,我在「天廷」那邊有些關係,我聯係了幾個「天廷」的熟人再往下查,發現「天廷」同樣不是幕後主使,同樣是中間人,最後查到了南洋那邊。再往後就語焉不詳了,應該是牽扯到複雜的人情債。」
南洋不等同於南海,主要指婆羅洲和婆娑洲一帶,相較於中原,道門的力量比較薄弱,「天廷」一直活動於此。
七娘冷笑一聲:「總不會是南洋的土著們聽說道門有個後起之秀,然後便要對這位後起之秀下手,壞他前途。」
李青奴心中一動,試探道:「七娘的
意思是……婆羅洲道府或者嶺南道府?」
七娘道:「不用猜了,肯定是婆羅洲道府。」
李青奴訝然道:「天淵怎麼會跟婆羅洲道府扯上乾係?彆說南洋了,他連嶺南都沒去過。而且婆羅洲道府與全真道關係密切,難道是全真道內鬥?」
世人常說全真道就是個小號道門,把道門的長處和短處都學了個八九不離十,內鬥也不例外,李青奴的猜測不能算是空穴來風。
七娘放下卷宗:「前些日子,裴玄之跟我說,天淵去紫微堂述職的時候,與王家的一個什麼人起了點小衝突,表麵上是天淵吃了點小虧,不過裴玄之讓人把那個王家小子狠狠收拾了一頓,王家理虧,雖然鬨得灰頭土臉,但也沒說什麼。事後裴玄之又補償了天淵一件「幽逸雲衣」,算起來還是天淵占了點便宜,我也就沒有過多計較。如今看來,王家是蓄謀已久,他們覺得自家在婆羅洲開山立櫃,算是個人物了,真把自己當婆羅洲的總瓢把子了。」
七娘混江湖的時間久了,說話就不像東華真人那麼正式,人家都是半文半白,她是半黑半白,經常夾雜著大量的江湖黑話。
好在李青奴也是經常接觸三教九流,聽懂不成問題,說道:「如果真是王家,那麼他們便是其心可誅,不敢直接出麵,動用關係,繞了個大圈子,讓李家和「天廷」做中間人,就算敗露,還當是李家要為難天淵。反正李家得罪人也多,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如果天淵反擊,跟李家鬥法,他們倒是能躲在旁邊看戲。」
七娘哼了一聲:「他們就這點出息了,孤懸海外,遠離玉京,土皇帝做慣了,難免鼠目寸光。我聽說了,此事本就是王家有錯在先,他們還要無理爭三分,抖摟威風,不就是看我們家沒個頂梁柱的男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嗎?」
李青奴見七娘越說越離譜,不由輕咳幾聲,心中腹誹,沒見過您這樣的孤兒寡母,跟慈航真人討價還價,跟東華真人拍桌子,孤兒不假,寡母也不假,可三品副堂主的孤兒,偽仙境界的寡母,卻跟一個「弱」字扯不上半點關係。不過她也明白,七娘這是習慣性地占住道德高地,然後才好發揮。
關於王家的事情,李青奴並不知道詳細內情,比如東華真人還補償了齊玄素,卻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小聲道:「我聽說,起因是爭風吃醋,好像是王家的公子王儋清愛慕我那位未來弟妹,所以這才找上了天淵的麻煩,可他自己沒本事,栽了好大一個跟頭。」
七娘不滿道:「什麼弟妹,八字還沒一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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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奴笑道:「天師都見過了,大真人府也去了兩趟,您更是親自見了慈航真人,這還叫八字沒一撇?要我說啊,應該是板上釘釘才對。」
七娘輕哼道:「你不說也就罷了,你一說我就來氣,蘇元儀可不是省油的燈,打得一手好算盤,想讓我姚七給她做嫁衣,那是做夢。你且看吧,日後還有得鬥呢。還有,那個張家姑娘,同樣不是什麼善茬,天淵最近受她的影響,都不怎麼聽話了。」.
李青奴笑道:「恐怕張家姑娘還在其次,主要是天淵翅膀硬了,想要離開當娘的羽翼庇護,振翅高飛。」
七娘擺了擺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說道:「不說這個了,說回王家。其實沒那麼簡單,按照時間來算,天淵離開紫微堂後就去見了天師,當時天師已經壓下此事,這女子誣告天淵還在天淵與王儋清發生衝突之前。應該是王家布局算計在先,與天淵正麵衝突在後,絕非臨時起意。你有什麼想法?」
李青奴立時明白這是七娘在考校自己,收起笑容,正色說道:「按照律法,未經道門許可的搜魂所得不能當做證據,而且線索到了南洋這裡便斷了,幕後主使是王家隻是我們的推測,可以說我們並沒有真憑實據,所以這件事不能拿
到台麵上來說,也隻能私底下「還禮」。」
七娘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繼續說下去。」
李青奴繼續說道:「王家想用李家做個遮掩,我們就來個借刀殺人。把這件事透風給李家,並透露出全真道要報複李家的意思。若在平常的時候,李家也許不會如何,可現在不一樣,李長歌因為張拘全自殺的案子,正在接受調查,可以說李長歌被姚裴捏在了手裡,如果全真道要報複,必然要從李長歌身上著手,這是李家不能接受的,而且如今鳳麟洲戰事正酣,李家的首要大事是確保鳳麟洲戰事勝利,其他都是次要,反而要力求團結了,所以李家一定會主動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化解誤會。」
「一旦李家揪出了藏在幕後的王家,總不會讓王家全身而退,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如果這次放過了王家,那麼以後會有更多這樣的爛事,所以一定要殺雞儆猴。全真道那邊也不會幫王家,畢竟是王家搞內鬥對付自己人,影響惡劣。」
七娘點頭道:「很好,就這麼辦。全真道和姚裴那邊由我負責,至於給李家透風,就由你來做,注意一定要不著痕跡,讓人覺得是無意中知道了此事,不要暴露自己。」
李青奴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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