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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冬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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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山的上空冬雷陣陣。

冬雷很少見,民間百姓認為冬天打雷是大凶之兆,又稱“雷打冬”,類似於“六月雪”,甚至有“冬天打雷墳成堆”的說法。

對於駐守在五行山外圍的黑衣人們來說,這是個不祥之兆。

他們本就因為駐守五行山沒辦法回家過年而心有怨氣,此時又見如此凶兆,不免人心浮動。

沒辦法,神樞禁軍的作戰意誌較之邊軍,就好似花圃道士較之野道士,的確存在著差距。隻是神樞禁軍的各種配備,從火器到甲胄再到馬匹,都要勝過其他黑衣人,又有足夠數量的高級將領,這才使得神樞營威名不墜。

邢年負責今夜的當值,背著火銃,挎著馬刀,騎馬巡邏。北地本就寒冷,晚上更不用說了,那真是滴水成冰,夜風可不是微涼,而是刺骨,哪怕披著厚重的大氅,坐在馬上久了,仍是難免身體僵硬幾分,這個時候,就隻能靠修為硬抗。

在邢年身旁是個上了歲數的老黑衣人,倒也不能說是老兵油子,隻是沒有門路,修為也不成,每年的考核都不過關,所以一直都是個普通禁軍,不曾升官,甚至這種臟活累活也都是他的。

好在禁軍的餉銀高,哪怕是普通禁軍,每月也能有六個太平錢,而且有營房、有冬裝,好些黑衣人,隻要不成家,冷不著,餓不著,日子還算逍遙。

當然,若是成家,有老婆孩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彆說逍遙,隻怕是數不完的糟心事,念不完的難念經。要不怎麼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呢?升不了官,在軍營裡要看彆人的臉色,在家裡還要看老婆的臉色,被數落是沒本事。這也是某些女子的通病,似乎人生中的所有不幸都可以歸結為一個原因——嫁錯了人。

也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若是嫁給皇帝做妃子,哪裡還有這些糟心事?

可惜,嫁不得。

皇帝也好,或是其他權貴也罷,他們為什麼要娶一個平民家的女兒呢?

門當戶對,就算家世上不能門當戶對,也要在自身能力上門當戶對。就拿齊玄素來說,如果他還是先天之人、七品道士,麵對步步攀升的張月鹿,什麼也做不了,交集越來越少的兩人,關係疏遠幾乎是一定的,甚至不以兩人的意誌而轉移,除非張月鹿單純想養隻金絲雀留著逗樂。

可齊玄素追上了張月鹿的步伐,雖然總是被壓一頭,但兩人的身份大致還是持平的,於是交集越來越多,在不斷的交集中,感情也會越來越深。

這就是個很現實的問題。通過嫁人改變命運,不是不可以,不過這就像通過考上狀元改變命運一樣,很難。

所以好些人年輕人最近也想開了,不成親了,也不傳香火了,窮不過三代,還不如及時行樂,就這麼著吧。

邢年就是這樣的年輕人,拿著身旁的老夥計打趣道:“老劉,你這麼大的年紀了,也沒個婆娘,自然沒有子女,那你老了以後該怎麼辦啊?等你乾不動了,甚至下不來床,難道就隻能等死嗎?隻怕是哪天臭了,都沒人知道。”

老劉道:“你還不是一樣?”

邢年嘿然一聲:“自古以來,娶不到老婆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窮,說彆的都是假的,你也許要說我長得不好看,可女人也不是個個賽天仙,同樣有長得不好看的,那些長得醜的為什麼看不上我?還不是因為我窮。”

老劉笑道:“既然知道自己窮,那就趁著年輕趕緊努力。”

邢年舉起馬鞭指了指老劉:“又說屁話了,升官是我努力就能成的嗎?還不得有太平錢開道?我要有二百個太平錢,說媒的早就踏破我家的門檻了。”

老劉隻是笑了笑,沒有反駁。

其實戰功也可以,隻是他們並非邊軍,帝京承平日久,幾十年不動刀兵,又哪來的戰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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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說了,戰功是要拚命的,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彆人的戰功。

邢年繼續說道:“人活一百年是個死,人活五十年也是個死,再過幾年,要是還沒有起色,我就找關係調到水師去,說不定能博出個富貴來,封妻蔭子。”

老劉的左眼仿佛蒙了一層翳,灰白無神,也不轉動,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其實是一隻假眼,他用完好的右眼瞥了一眼身旁的年輕人:“你平日裡口口聲聲說不娶親了,可心底裡還是想要女人的,我是真無所謂了,你小子充其量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邢年有點尷尬:“你什麼年紀了,有心無力,上馬提不動槍。我什麼年紀,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這能比嗎?”

就在這時,一陣連綿的炸雷響起。

邢年小聲嘀咕道:“賊老天,大冬天的打什麼雷啊?”

因為雷聲太大,邢年自己都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老劉正要說話,他的胸口忽然爆開了一朵血花,直接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來。

邢年猛地怔住了。

是火銃,有人借著雷聲的掩護在暗中開銃,直接洞穿了黑衣人的甲胄,一銃斃命。

老劉這家夥沒等到下不了床的年紀,就這麼死了。

邢年緊接著反應過來,直接滾下馬來,趴在地上。

敵人在暗處,又有火銃,騎在馬上就好似個活靶子,縱然轉身想逃,也快不過火銃的彈丸。

然後邢年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誰會有火銃?

要麼是黑衣人,要麼是……

一隻漆黑的甲靴出現在邢年的視野中,與黑衣人有幾分相似,又有些不同,銀色的絲線在黑色的甲靴上勾勒出如雲朵一般的圖案,十分華麗。

這種華麗不是為了裝飾,而是一種道門符籙。

一瞬間,邢年知道敵人是誰了。

下一刻,一枚彈丸穿透了邢年的頭顱——因為嫌冷,邢年並沒有戴鐵盔,而是戴了一頂皮帽子。

那隻甲靴的主人緩緩出現了,是一名道門的靈官,正在給硝煙還未散儘的手銃重新裝填彈丸,背後背著一杆長銃。在他身後不遠處,是兩名端著長銃的同僚,三人隻是通過簡單的手勢進行交流,不發一言,沉默無聲,而他們的麵容都被麵甲遮擋,看不到表情,麵甲在略微黯淡的月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光澤。

三人確認了邢年和老劉已死之後,繼續前進。

類似的場景也出現在其他地方,道門的精銳靈官趁著夜色全麵進攻五行山,神樞禁軍死傷慘重。

不過此舉也驚動了負責統領這支神樞禁軍的鎮守總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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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無量階段的武夫,已經到了千變萬化的境界,體魄十分駭人,他大步走出軍營,每走一步,身形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著,澎湃洶湧的血氣溢出體外,仿佛給他鑲嵌了一道血邊。

轉眼間,這位無量武夫已經從普通人變為丈六之高的巨人,正是人仙真身之“大巫真身”,不過與體態“嬌弱”且偏向於方士的女子大巫們不同,人仙真身狀態的武夫筋肉虯結,雙目血紅,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雖然武夫隻有一人,但行走之間,仿佛是大隊騎兵衝鋒,轟然作響。

靈官們紛紛開銃,無數彈丸如同一片“鐵雨”朝著武夫潑灑而去,隻是對上號稱見神不壞的體魄,“龍睛乙一”之下的彈丸根本無法造成傷害。

武夫旁若無人一拳打出,拳未至,激蕩起的拳風便讓無數樹木彎腰俯首,甚至掀起了一片飛沙走石。

便在這時,這邊的高品靈官也出手了。

漆黑如墨的靈官甲胄密不透風,不留一絲一毫的縫隙,也不像低品靈官那般以銀線繪出符籙紋理,而是以暗線銘刻符籙,一眼望去,什麼也沒有,隻有貼近了仔細去看,才會發現靈官甲胄上那密密麻麻的符籙。

這是一位名副其實的二品靈官,他同樣一拳迎向武夫的一拳。

靈官的本體並不強大,可有了靈官甲胄和神力的加持之後,他們就仿佛神降之人,並不遜色同境之人。

一聲巨響壓過了冬雷,巨大的餘波向四周擴散開來,將許多光禿禿的樹木攔腰斬斷。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響,靈官轟然後退,雙腳在地麵上犁出兩道長長溝壑。

武夫的整條手臂則炸成粉碎,血肉不存,隻剩下星星點點的光芒,依稀勾勒出一條手臂的輪廓,這些光點正是凝練的穴竅,這也是見神不壞的玄妙之處。

然後就見血氣湧向此處輪廓,迅速填充其中,以血肉衍生之神異,重新造就了一條手臂,因為有穴竅為中樞,所以這條新生手臂並無半點不契合之處,更不必重新適應,自然而然就能做到控製入微。

靈官拔出雙腳,再次朝著武夫掠來。

武夫這次再無留手,雙拳齊出,兩人在短時間內過招數百。

若論拳腳招式,千變萬化境的武夫要勝過靈官太多,若是按照擊中要害得分來算,靈官早就輸了十幾次,無奈靈官甲胄堅固得出奇,武夫的拳頭根本無法打破靈官甲胄,自然也無法對靈官造成致命傷勢,隻能將一層層拳意附著在靈官的身上,使其如負重山。

靈官周身的神力並未結成法相,也未凝聚法身,畢竟靈官不能與巫祝一概而論,不過神力不僅僅是讓靈官甲胄更為堅固那麼簡單,也讓靈官擁有了部分神異,隻見他周身燃燒起純淨的白色火焰,將附著在甲胄上的拳意燃燒殆儘。

此乃“昊天光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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