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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聽到齊玄素的名字後,臉上有明顯的驚訝神情閃過:“原來閣下就是最近大名鼎鼎的齊法師。”
齊玄素道:“還未請教閣下是?”
道門得天下之後,一方麵提倡平等,意在以道門之道理規矩衝擊儒門的倫理尊卑,另一方麵,又大力推崇後起的心學學派,挑動心學學派與理學學派的矛盾,來分化瓦解儒門內部,使其不能成為鐵板一塊。如此雙管齊下,儒門苦心維護了千年之久的禮教體係不能說是轟然坍塌,卻也是搖搖欲墜,已經塌了一半。
所以在如今世道,男女見麵、互通姓名、授受禮物等舉動,算不得大逆不道,隻能說是稀鬆平常,不會再像以前那般,被人指指點點、風言風語。
不等女子開口,老人已經代為回答道:“我家主人是皇三女持盈公主。”
帝女封公主,位同親王。親王女封郡主,位同郡王。郡王女封縣主,位同國公。
縣主從其父封地境內諸縣中擇取一地為封號。郡主從其父封地各府之中擇取一地為封號。反倒是公主,並不似親王那般以一州之名為封號,而是以美好寓意的二字為封號。
持盈,出自太上道祖五千言,持而盈之。
齊玄素不由吃了一驚,皇三女,那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帝親女了,分明是皇室,而且公主出行自有儀仗,怎麼用宗室的馬車?
似乎是看出了齊玄素的疑惑,持盈公主主動解釋道:“這是我向好友借的馬車,畢竟宮裡是不許使用這種西洋馬車的。”
齊玄素頓時了然,皇室雖然地位尊貴,但要遵守的規矩也多。與此同時,齊玄素也想明白了老人的來曆,宣徽院。
這就可以解釋堂堂天人為何甘心為奴為仆,因為宣徽院的宦官本就是皇室的奴仆,沒有皇室,他們就是無根浮萍,無以為生,自然不能像其他天人那樣瀟灑自在。
不過這也未必就是壞事,在皇室麵前,他們是奴仆,可在其他人麵前,他們就是天子心腹,是能在皇帝麵前說得上話的人,是“通天”的。宰相門房七品官,便是這個道理。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固然有隨時被老虎吃掉的危險,但換一個角度,隻要在老虎身邊,便可狐假虎威,誰也不敢貿然上前招惹。
齊玄素前些年就看過一本話本,名叫《我當道童那些年》,又叫《首席道童》、《天下第一道童》,說的就是給大掌教做道童的事情。雖然主角隻是個微不足道的道童,連九品道士都不算,但因為跟隨在大掌教身邊,多少真人都要對他客客氣氣,參知真人們要從他這裡打探消息,他儼然成了紫府中炙手可熱的紅人,普通道士眼中的大人物。
後來,他長大成人,不再是孩子,也不能再做道童了,大掌教感念多年的情誼,隨手送了他一場造化,他搖身一變成了四品祭酒道士,雖然不在大掌教的身邊,但打著大掌教的招牌,靠著多年的人脈,照樣在玉京混得風生水起。
溫婉可人的紫微堂主事、冷若冰霜的風憲堂副堂主、強勢霸道的度支堂掌堂真人、善解人意的紫霄宮輔理,外傲內嬌的一品靈官都跟他糾纏不清。又高升真人,離開玉京前往地方道府,與張家天師稱兄道弟,各種不講道理地打臉西洋聖廷,同時桃花依舊,喜怒無常的八部眾妖女、神秘莫測的知命教魔女、朝廷的公主王妃、閣老的孫女、還有李家的貴女、儒門的女宗師、如同“雌豹”的女子武夫等等都被他收入麾下,甚至是傳說中的巫羅和佛門女菩薩,也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再後來,這本書就被道門給禁了。
齊玄素覺得前半本書還是挺嚴謹的,後半本書就開始扯淡了,虎頭蛇尾。
不管怎麼說,那時候的齊玄素隻是個野道士,看得是熱血沸騰,隻恨自己怎麼不是大掌教身邊的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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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這老人便是一名陰陽人了,難怪速度如此之快,以前齊玄素總是聽說陰陽人詭異,熟悉之後不算什麼,可如果初次遇到,難免要吃大虧,今天算是領教了。
知道對方是皇室之人,齊玄素便打算井水不犯河水,就此揭過。
卻不想那女子又叫住了齊玄素:“齊法師可是要去太平客棧?”
齊玄素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正是。”
“我要去客棧拜訪一位長輩,卻是剛好與齊法師同路。”持盈公主道。
齊玄素怔了一下。
長輩?
隨即他便反應過來,李長歌。
大玄到當今皇帝陛下已曆十一帝,雖然當今皇帝對應道門的七代弟子,就算加上比玄聖高一輩的高祖皇帝,也不過八代人,但在這中間,還有過幾次皇帝絕嗣,有的是因為皇帝修為太高,實在難以誕下血脈,也有皇帝離家向道的,還有皇帝早亡的,總之有過幾次兄終弟及,皇位在平輩之間轉移,所以八代人出了十一位帝王。
這十一位皇帝,有六位皇後出自李家,當今太後便是李家出身,是太平道大真人的侄女。當今皇帝已故的元後也是李家出身,是太平道大真人的侄孫女。
國師是“長”字輩,孫輩是“天”字輩,其實也是大輩分了,李天瀾、李天月都是這個輩分,無奈李長歌的輩分實在高得離譜。如此算來,持盈公主就是李長歌的重孫輩,可看年紀,反而是持盈公主更為年長。
齊玄素想著這些,忽然覺得自己做表叔也沒什麼可誇耀的,人家那邊都當祖宗了。他和李長歌相比,處處都不如李長歌,讓人灰心喪氣。
“是李代副堂主吧?”齊玄素麵上不顯,口中說道。
持盈公主點了點頭:“若是齊法師不嫌,便乘車同去,算是我聊表歉意。”
齊玄素本想拒絕,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呢?正好從持盈公主口中探探皇室的底細,畢竟早晚都要對上,知彼知己,總要好過兩眼一抹黑,便點頭答應下來。
來自宣徽院的老人繼續充當車夫,車廂裡鋪著西域地毯,齊玄素與持盈公主相對而坐,中間隔了一張小案,桌案上放著一套上等茶具,甚至包括一方小火爐,都有卡扣固定。還有一副玄聖牌,正是七娘送他的珍藏版,在桌下還有一個酒櫃,裡麵放著各種黃酒和紅酒,以及各種材質酒杯,犀角的,象牙的,玉質的,水晶的,瓷質的,不過沒有白酒。
這僅僅是一輛馬車而已。
富貴迷人眼。
如果齊玄素還有心,那麼肯定要不爭氣地抽動幾下。
可惜他隻有一顆石之心,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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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忍不住想,難怪那麼多帝京道府的道士都爛掉了,他們這是被腐蝕掉了。有些時候,刀劍也殺不死的人,卻會輕易地倒在金銀麵前。
金陵府那邊也差不多,不然不會連續兩次爆發大案。
其實齊玄素也很心動,不過他有個長處,那就是分得清輕重。他不會一味用良知卻抵禦誘惑,那是十分低效而且危險的行為,關鍵還折磨自己,他會用更為廣闊的前景來抵禦眼前的誘惑,比如說前途,想一想做了參知真人的美好前景,眼前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實在不行,就想一想大掌教的尊榮,隻要不怕想瞎了心就使勁想,總能抵禦眼前誘惑。或是想一想後果,也是同樣的道理。
其實還可以用信念、理想來堅定本心,不過齊玄素現在比較缺這些東西,隻是有了個苗頭,還沒長成參天大樹,自然不能給他遮風擋雨,稍一不慎,再被連根拔起那就得不償失了。
齊玄素想著這些,口中說道:“李代副堂主剛到帝京,公主殿下就來拜訪,想來是與李代副堂主的關係很好。”
持盈公主猶豫了一下,道:“說起來,我與這位長輩上次見麵還是在五年之前,五年光陰悠悠而過,不知故人是否依舊?”
持盈公主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和表情都有些許難以言喻的複雜。
齊玄素心中一動,兩人不會是青梅竹馬吧?
他有一種找張月鹿分享的衝動。
不過齊玄素麵上還是不動聲色,說道:“我與李代副堂主接觸不多,不過許多人都盛讚李代副堂主有玄聖遺風。”
“是嗎?”持盈公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玄聖遺風,那可是好大的讚譽。”
齊玄素道:“正是。”
持盈公主沒有再去多提李長歌,反而問起了姚裴和張月鹿。
看來她也是差不多的心思,想要從齊玄素的口中探聽些消息。
朝廷自有情報渠道不假,可少有人能真正接觸到張月鹿和姚裴,許多消息也很難稱得上詳實。
齊玄素自然不能推說不知,卻也有所保留。
相較於姚裴,持盈公主對張月鹿更感興趣,不愧是傳說中的張月鹿,在女子中的威望之高,哪怕是公主殿下都不能免俗。
不過齊玄素也不算全無收獲,他同樣從持盈公主口中知道了些皇室密辛,比如李長歌曾在皇宮中生活了數年之久。
李長歌這次返回帝京,其實與回家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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