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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被七娘丟過來的“玄玉”擊中胸口,“玄玉”上所蘊含的氣勁並未將齊玄素震飛彈開,反而“玄玉”本身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直接沒入齊玄素的胸口消失不見。
齊玄素眼前一黑,直接向後倒去。
萬幸張月鹿就在齊玄素身旁,直接伸手接住齊玄素,讓他倒在了自己的懷中。
齊玄素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好軟。
然後齊玄素做了一個夢。
在睡夢中,齊玄素再一次來到了老地方,還是熟悉的場景。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他不再惶恐,反而有些熟悉親切的感覺。
還是那座很高很高又黑沉沉的大山。
齊玄素二話不說,直接沿著崎嶇的小徑登山,來到山頂。
山頂也還是老樣子,一塊極大的空地,中間生了好大一堆火。
上次來的時候,在火堆後有九個高大的身影,這次則變成了八個高大的身影。
這八個高大身影仍舊籠罩在一層濃到化不開的陰影之中,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唯有雙眼位置亮起了兩點血紅光芒。
上次的九道身影給了齊玄素極大的壓力,有善意,也有敵意。這一次,齊玄素明顯感覺到壓力變小,而且善意變得更多,敵意減少。
接下來仍舊是不變的流程。
火光越發明亮,顯得周圍越發黑暗。八道身影站在火光和黑暗之間,明暗不定,開始喃喃低語。
再有片刻,低語的聲音逐漸變大,似乎穿過漫長而遙遠的時間長河,抵達了現世。
便在這時,八個身影漸漸隱去,退入黑暗之中,隻剩下一個身影向前走入火光之中。
齊玄素隨即看清了這個身影的真容,仍舊是個身高丈餘的女子,黑發如墨,一直垂落至腰,皮膚白皙,臉上塗著詭異的油彩,在她身後是一個詭異圖騰,土黃顏色,人身蛇尾,生有九條手臂。
這個身影張開雙臂,將齊玄素攬入懷中,就像慈母懷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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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十分耀眼的火光突然消失,火堆熄滅,天地間一片黑暗。
齊玄素腳下的地麵轟然破碎,出現了一個的空洞,齊玄素不受控製地向下落去,被緊隨而至的鮮血淹沒,目之所及隻剩下一片鮮紅。
不知過了多久,齊玄素悠悠醒轉過來,已然不見黑色大山和那些仿佛巨人一般的女子,也不見滿眼的血色,入目所及,是一盞懸掛式的明燈,散發出暖意融融的橘黃光芒,他再環顧左右,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周圍沒有桌椅等物。
齊玄素又閉上雙眼,依稀可以聽到屋外傳來的雨聲,雨絲落在鱗次櫛比的瓦片上,響起沙沙的聲音,開始內視自身。
可以說既興奮又失望。
興奮的是,不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得到了第三個額外傳承,巫祝傳承。失望的是,他並沒有因此躋身天人。
司命真君留下的這塊“玄玉”,姑且將其稱之為“神之玄玉”,區彆於先前的“生之玄玉”和“死之玄玉”。
不得不說,這塊“神之玄玉”不愧是大號“玄玉”,不僅將齊玄素的方士傳承、武夫傳承以及剛剛獲得的巫祝傳承都推至了歸真九重樓,而且還將齊玄素本身的散人修為也推到了歸真階段的九重樓。
這當然不意味著齊玄素一個人可以頂得上四個歸真階段九重樓之人,畢竟齊玄素不能一個人同時施展四種截然不同的神通,也不能同時用四種兵器,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並不過時。可如果僅僅是單對單,齊玄素卻是超出同境之人太多,哪怕是麵對普通天人,也有一戰之力。
除此之外,齊玄素的方士傳承和武夫傳承仍舊不完整,方士沒能凝聚念頭,武夫沒能凝聚身神,如果傳承也分出高低,那麼隻有凝聚身神的武夫才能算是高品武夫,在此之前的武夫隻能算是低品武夫,方士同理。
不過齊玄素也逐漸察覺到了幾分不對的地方,通過“玄玉”補全的散人,似乎不能完全等同於謫仙人,最起碼張月鹿就沒有“血肉衍生”的神異,也沒見過張月鹿陰神出竅,補全後的散人的確類似謫仙人,卻又不儘相同。
關於這一點,他倒是可以與張月鹿好好交流一下。
齊玄素退出內視,重新睜開雙眼。
便在這時,齊玄素就聽張月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醒了。”
齊玄素循聲望去,因為掛著帷帳的緣故,張月鹿坐在床頭一側,身影剛好被攏起的帷帳擋住,齊玄素竟是沒能第一時間看到。
齊玄素乾脆坐起身來:“我睡了多久?”
“三天兩夜。”張月鹿起身繞到床前。
今天的張月鹿沒穿正裝鶴氅,換了一身滾湖色邊的月白衣裙,青絲被一根玉簪挽起,清麗雅致,不像是天罡堂的副堂主,倒像是個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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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默默欣賞了片刻,收回視線,又問道:“這是哪裡?”
張月鹿道:“這裡是金陵府的化生堂分堂。”
齊玄素衝她眨了眨眼:“你把我送來的?”張月鹿輕輕“嗯”了一聲,推開窗戶,可以看到外麵是一方池塘,雨霧茫茫,蛙聲一片。
齊玄素察覺到張月鹿的心情不太好,不由加了幾分小心,輕聲問道:“金陵府的情況如何?”
張月鹿雙手撐著窗台:“很不好。雖然擊退了司命真君,但還是有許多人因此而死。如今的金陵府,不能說是家家戴孝,可差不多每十家就有一家辦白事,這還不包括那些全家無人幸存的。初步估計,死者過萬。”
齊玄素默然。
在亂世的時候,死千人,死萬人,死十萬人,死百萬人,都是常見之事。因病疫而死,因饑荒而死,因兵禍而死。在那個時候,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不能說習以為常,卻都已經麻木,對於王公貴族來說,那就是個數字,對於平民百姓來說,朝不保夕,自己都不知能否保住性命,哪還有餘力去同情彆人?
可現在不一樣,如今算是太平世道,承平已久,不見刀兵,彆說普通百姓,就是天罡堂出身的張月鹿,或是手上人命不在少數的齊玄素,也沒見過。
難怪張月鹿的心情十分沉重。
根據張月鹿接下來的詳細敘述,齊玄素終於知道了大概情況。
司命真君以陰氣彌漫整個金陵府,汲取生魂和血肉。道門擊敗司命真君之後,司命真君的化身破碎,許多還未來得及“消化”的生魂得以重新返回人間,再次回到體內,又活了過來。
如此一來,這些人雖然會有失魂落魄的症狀,但好歹性命保住了,可以慢慢休養。這部分人足有數萬,多算在“傷”的行列之內。
不過那些沾染了“恩賜”之人卻是無法挽回了,直接被司命真君吞噬,神仙難救。雖然江南道府已經儘力淨除“恩賜”,但倉卒之際還是有許多無法顧及之處,棚戶區算是重災區,超過九千人死去。各級衙門和江南道府已經開始收拾殘局,收殮屍體,繼續淨除剩餘的“恩賜”,緝拿知命教的漏網之魚。
還有千餘人則是死在了司命真君造成的混亂之中,比如房屋倒塌,全家都被埋在了下麵,亦或者直接就是人禍。這部分主要由府衙和縣衙負責,該撫恤撫恤,該抓人抓人。
總督、巡撫、江南道府掌府真人和諸位副府主已經陸續返回金陵府,自有他們主持大局,倒是不必張月鹿這個天罡堂的副堂主去操心,所以她便留在化生堂這邊守著齊玄素。
齊玄素聽完之後,不由感慨一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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