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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鹿並非孤身出城,其實還有一名護衛,正是慈航真人調來的那名二品靈官,姓許,專事負責張月鹿的安全。
先前的時候,許靈官已經稱作飛舟返回玉京,不過隨著金闕正式成立七人調查組,許靈官又隨著其他主事道士一道乘坐飛舟來到了金陵府,還是負責張月鹿的安全。
不過隻要在舊城區域,許靈官一般都不會出麵,且不說張月鹿距離天人隻差一線,遇到天人也有一戰之力,就算是白曉瑾,也不是在繁華的舊城被擄走的,所以直到張月鹿決定出城,許靈官才跟隨左右。
出城的時候,無風也風浪。
這也在情理之中,張月鹿加上許靈官,少說要三位天人才能拿下,可五位天人交手,其聲勢之大,隻要不是瞎子聾子,都能察覺,且不說雷小環、裴小樓夫婦,江南道府也不能熟視無睹。
如此一來,事情就徹底鬨大。東華真人和慈航真人正愁沒有切入口,或者說現在的切入口還不夠大,有了這樣的口實,正中兩位參知真人的下懷,這是另一方萬萬不願意看到的。
不過回來的時候,卻遇到了一點意外。
不是有人要對張月鹿如何,而是張月鹿在經過秦淮河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一人。
風元帥。
那日在江陵府,雷元帥負責袁園和滅口袁崇宗,風元帥負責滅口袁尚道,所以張月鹿沒見過雷元帥,卻見過風元帥。
當時風元帥正在河中的一艘畫舫中喝酒,身旁還坐著兩個衣衫清涼的美人。
天人不是聖人,縱然境界修為高一些,也無法根絕人欲,總有些癖好。
風雷二老,好大的名頭,他兄弟二人自幼到老,同退同進,都無妻子兒女,可說是相依為命。
隻是不曾娶妻生子,不意味著不喜歡女人,風元帥年事雖高,但好色成性,一生所摧殘的良家婦女不計其數,尤其是在南洋的時候,雖無正妻,但姬妾成群,可謂是無女不歡。這次來到金陵府,讓他過起和尚的日子,哪裡受得住?更何況金陵府的十裡秦淮天下聞名,他左右無事,便花費重金包下一艘畫舫,優哉遊哉,剛好被張月鹿看到。
看似荒謬,不過仔細一想,又不荒謬。
天人不是被從小培養的死士,也不是被呼來喝去的奴仆,甚至不是一身修為係於彆人之手的靈官。放在道門,是二品太乙道士。放在隱秘結社,也都是高層人物。他們可以聽令行事,卻不會委屈了自己。什麼隱匿行蹤、小心行事、蟄伏潛藏,那都是要求底下人的,風元帥身為主事人之一,哪裡會遵守這些規矩?不去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就已經不錯了,連女人都不讓碰,管得未免太寬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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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各種規矩,隻有奴仆丫鬟才要遵守,幾時聽過主人要遵守的,因為主人是訂立規矩之人。
其實自古以來,這類情況從來都不會少,無論是道門朝廷,還是隱秘結社,都不能強求太多,隻求不誤事就好。
沒辦法,天人並非尋常人,真要逼急了他們,說反也就反了。在這一點上,道門有過許多先例,比如說八部眾,便是因為對道門在造物工程上的種種決定不滿而叛出道門。
說到底,道門內部風氣不好,這些隱秘結社又能好到哪裡去?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性,誰又比誰更高尚?
張月鹿發現風元帥之後,沒有二話,一邊傳訊給真武觀,一邊與許靈官一起掠上畫舫,不讓風元帥逃走。
風元帥見兩人襲來,不由一驚,許靈官身披靈官甲胄,一眼就能辨認出身份,二品靈官做不得假,相當於一位天人。他也認得張月鹿,雖然不是天人,但相距天人隻剩下一步之遙,真要對上天人,縱然不是對手,也有一戰之力。
此時他一人對上兩人,必然是有敗無勝。
所以風元帥想也不想,根本不與兩人交手,直接向外掠去。
不過他也不敢貿然升空,畢竟這裡是金陵府,名副其實的天下重鎮之一,城內的天人少說有雙手之數,他一升空,便等同於落入了所有天人的視線之中,再想脫身就很難了。可如果不升空,繼續藏身城中,有各種建築房屋、街巷、河流作為掩護,那就很難被人發現了。
風元帥逃得極快,幾乎是腳不沾地,貼地飛掠,張月鹿畢竟沒有躋身天人,知道自己多半追不上風元帥,對許靈官高聲道:“不要管我,追上去,不要讓他逃了。”
許靈官也不猶豫,緊緊追在風元帥的身後。
張月鹿隻能根據身上的靈佩遠遠跟在後麵。
所謂靈佩,類似於玉佩,作用很簡單,就是確定位置,其原理頗類似於子母符。許靈官畢竟是專事負責張月鹿的安危,總要知道張月鹿在什麼地方,若連張月鹿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何談什麼保護。所以兩人各攜帶一塊靈佩,以此確定各自的位置。
三人一路追逃,雖然金陵府已經徹底廢除了坊市製度,但舊城區還是殘留了部分坊市的痕跡和規劃,所以三人足足追逃了數坊之地,最終一路出了舊城,來到外城,過神策門,來到上元門附近。
金陵府人口將近二百萬,是整個江南規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鎮,更是商貿中心,所以金陵府城中還有許多來自海外各國的商人、傳教士、冒險家,大多聚居於上元門一帶。
張月鹿趕到此地的時候,就見許靈官正站在一座教堂外,踟躕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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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教堂,類似於道門的道觀,是西方聖廷信徒祈福拜神的地方。
這座教堂的建築風格與中原建築迥然大異,有高聳的塔尖和拱形穹頂,還有彩色的玻璃花窗,仿佛在整個窗戶上鑲嵌一幅幅的圖畫。在教堂之前是一個寬闊廣場,白石鋪地,正中是一方噴泉,還有兩尊雕像,高鼻深目,背生雙翼。
整座教堂都氤氳著淡淡的光明氣息,仿佛一層光霧。
可見不少金發碧眼的信眾正進出教堂,幾乎沒有中原人。
張月鹿不由皺起眉頭。
道門和聖廷最起碼在表麵上保持了相對和平的關係,道門允許聖廷在幾處重要府城中設立教堂,不過道門不允許聖廷傳教,這些教堂隻供西洋信眾禮拜,所以這裡聚集的幾乎都是色目人。
聖廷也允許道門在海外設立道觀,都是差不多的規矩。其實聖廷對於這種事情一種是嚴防死守,之所以讓道門例外,除了道門勢大之外,關鍵在於道門中人對於傳教一直都是興趣缺缺,大體態度就是愛信不信。在這一點上,甚至不如佛門和儒門,佛門就不必說了,被稱作西方教,是傳入中原,而非土生土長。儒門則一向喜歡教化蠻夷,使其心慕王化。
所以這個地方有些敏感,若無必要,道門中人實不好貿然進入其中,容易產生糾紛。
此時好些信眾望著身披甲胄的許靈官,麵帶驚駭。
許靈官輕聲道:“張副堂主,那人進入了教堂之中。”
“聖廷也牽扯進來了嗎?”張月鹿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向前走去。
一名身著白袍的首主教主動迎了上來,操著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話,甚至還帶著幾分金陵口音:“這裡是聖廷教堂,若非信徒,不可擅入其中。”
張月鹿取出自己的“初真經籙”:“我乃道門四品祭酒道士、天罡堂副堂主張月鹿,請見本地大主教,還請前去通稟。”
首主教臉色微微一變,卻也無話可說。
根據聖廷和道門對等原則,首主教相當於五品道士,大主教相當於四品祭酒道士,所以張月鹿的請求合乎情理,他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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