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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張月鹿都知道了,那齊玄素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一邊喝酒,一邊從頭開始講起。
當然不是從他在星宿海中醒來開始講起,而是從他被東華真人救下開始講起。
除了開頭是編造的,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齊玄素的親身經曆。
齊玄素先是講了在鹽澤的飛龍客棧遇到第八天養,以及與“天廷”結怨。
然後又講了“奉命”去了措溫布的事情,救秦湘,見秦無病,調查白玉堂,並在機緣巧合之下,見證了“應龍”墜落,也見到了慈航真人。
齊玄素不由感慨道:“我當時沒想到,竟然會是慈航真人,我的身份之所以暴露,多半也是因為慈航真人的緣故。”
張月鹿並不否認,慢慢解釋道:“我與師父書信往來的時候,師父在信中提過一句,她曾在措溫布的湖畔見過一人,自稱魏無鬼,卻身懷道門功法,讓她印象深刻。”
“我當時隻覺得一切都連起來了。雖然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你就是魏無鬼,但我卻猜出了你的一路行蹤,你先是與第八天養在鹽澤的飛龍客棧相識,合力擊殺‘天廷’之人。接著去了西平府,參與了‘殺鷹屠犬大會’,然後去往西戈壁,見到秦無病,又出現在措溫布的湖畔,與我師父有過一麵之緣。你離開措溫布後,遭到風伯的追殺,去了西京府,借助道門的力量逼退風伯,又見了裴真人。”
“你離開西京府,前往中州,中途遇到萬修武,對萬修武痛下殺手,然後憑借裴真人的令牌進入鬼關,見到了三大陰物。過關之後,你來到龍門府,又很快離去,最後出現在紫仙山,再次遇到第八天養,並幫助第八天養破案。”
“我說的對不對?”張月鹿望向齊玄素。
齊玄素的震驚不是假的,隻能道:“厲害,佩服。”
張月鹿好奇問道:“我還有幾點不明白,你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我也不會強求。”
齊玄素道:“但問無妨。”
“那我可真問了。”張月鹿道。
“問就是。”齊玄素一拍胸膛。
張月鹿略微斟酌言辭:“你去‘鬼關’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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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並不意外:“這就說來話長了,你聽說過道門的謫仙人補全計劃嗎?”
張月鹿一愣,若有所思道:“我有些印象,好像是與散人有關。據我所知,散人獨立於傳統五仙傳承之外,對應的是屍解仙。所謂‘屍解仙’,其實由來已久,更在五仙之前,曾有前輩高人提出過三仙之說,也就是天仙、地仙、屍解仙。其認為道士得道後可遺棄肉體而仙去,或不留遺體,隻假托一物,如衣、杖、劍,遺世而升天,謂之屍解。”
“《無上秘要》卷八十七雲:‘夫屍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練蛻也,軀質之遁變也。’故又喻之為‘蟬蛻’,如蟬留皮換骨,保氣固形於岩洞,然後飛升成於真仙,頗為類似地仙的‘羽化’之說。”
“待到後來,五仙之說興起,神仙、人仙、鬼仙逐漸取代了屍解仙的位置,或者說屍解仙被細分為了神仙、人仙、鬼仙。漸漸地,再也不見屍解仙的說法。直到玄聖中興道門,整合五仙傳承,失傳已久的屍解仙才又重見天日。”
“不過現在的屍解仙傳承與古時的屍解仙肯定有了極大的不同,如今的散人的確像個小號的謫仙人,應該是在恢複屍解仙傳承的過程中,作出了相應的改變,也就是你說的謫仙人補全計劃。恢複屍解仙傳承不是主要目的,以人力造就謫仙人才是關鍵。”
“從三仙之說來看,屍解仙是居於天仙和地仙之下的,想要讓屍解仙變為天仙,恐怕沒有那麼容易。雖然從能力上來說,當年的造物工程可以造就一品靈官,也可以造就堪比仙人的‘帝釋天’,以人力造就謫仙人應該不是什麼難題,但道門卻沒有出現大規模的謫仙人,所以我覺得應該是以人力造就謫仙人的花費太大,道門覺得不劃算,便中止了這項計劃。”
“不過在此過程中得以重見天日的屍解仙傳承卻被保留下來,變為第六大傳承。三仙加五仙,再除去重複天仙和地仙,剛好是六仙,對應六氣。”
齊玄素道:“其實說白了,散人就是簡化的謫仙人,同樣可以成為謫仙人,不過需要某種極為貴重的物事來彌補先天不足,改變根器。你還記得遺山城的盂蘭寺嗎?”
張月鹿是本就是極為聰慧之人,已經隱隱有些明白了:“我當然記得,盂蘭寺一戰,我被謝秋娘纏住,你被衍秀和尚暗算,又遇到巫羅神力。我當時真怕你被留在盂蘭寺中沒有出來,如果是那樣,我隻怕是此生都良心難安。”
“就在離開盂蘭寺不久之後,你就成了玉虛階段的修為,你說那座會動的佛像碎了之後,裡麵有個珠子,像是傳說中的妖丹,衍秀偷襲你之後,你把那個珠子一口吞了,不但傷勢痊愈,而且修為大增,這才一口氣逃出了盂蘭寺。”
齊玄素歎道:“當時我騙了你,那不是什麼妖丹,而是一塊玉,後來我才知道,那種東西叫作‘玄玉’,是補全散人的關鍵所在。因為巫羅神力的緣故,‘玄玉’與我融合,這才讓我的境界修為更上一層樓。”
張月鹿挑了挑眉:“為什麼騙我?”
齊玄素苦笑道:“因為與巫羅神力有關,我怕跟隱秘結社扯上關係,然後被你大義滅親。”
一個謊言總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圓,齊玄素心中無奈又悲哀,不過他並不後悔,也沒有後悔的餘地,誰讓他在認識張月鹿之前就已經是清平會的成員了呢?
無論如何,他都不願讓張月鹿知道他是清平會的成員,殺萬修武是一回事,加入隱秘結社就是另外一個性質了。哪怕他並非真正自願,他也不敢去賭張月鹿會如何反應。他相信自己總有脫離清平會的那一天,到那時候,他就能堂堂正正地麵對張月鹿,這些不堪往事就可以永遠地深埋起來。
張月鹿輕哼一聲,表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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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有些忐忑,又去握她的手。
好在張月鹿沒有躲閃,任由他握住,看來並不是真的生氣,或者說不是十分生氣。
齊玄素稍稍鬆了口氣,接著說道:“後來,我找到了白玉堂的所在,不是在措溫布的西戈壁,而是在措溫布的東綠洲,不過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是人去樓空,唯獨留下了這塊‘玄玉’。”
“我懷疑這塊‘玄玉’與措溫布的化生堂作坊有關,你應該知道,上官敬真人之所以乘坐‘應龍’出現在措溫布,就是為了鎮壓了作坊中失控的‘大阿修羅’。我當時為了調查此事,混入了‘客棧’的隊伍,也在現場,還渾水摸魚拿到一顆‘血丹’,那具‘大阿修羅’應該是被白玉堂的人操縱。”
“對了,在‘玄玉’旁邊還有一封信,是白玉堂之人留給清平會之人的,大概意思是說,這塊‘玄玉’是兩家早就說好要交給清平會的。因為事情出現變故,被道門發現蹤跡,白玉堂不得不提前撤退,便將‘玄玉’留在了此地,等著清平會的人登門自取。”
張月鹿忍不住笑道:“結果陰差陽錯地被你截胡。”
齊玄素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帶著這塊‘玄玉’離開了措溫布,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先是被風伯追殺,去了西京府,因為裴真人與東華真人、雷真人的關係,所以裴真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得以在裴真人那裡養傷,雷真人是我的頂頭上司,還傳了我一套‘澹台拳意’。”
“後來,我離開西京府,路上與萬修武狹路相逢。我們的恩怨,想必你也調查清楚了,我見他隻有一個人,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與他來了場十分公平的生死相搏。大約是老萬這幾年享福多了,手藝生疏,結果死在了我的手中。”
“我知道無墟宮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於是我就來了個反其道行之,取道‘鬼關’去往龍門府,然後見到了三大陰物。”
“不過有一點我要說明,不是我主動去見他們的,在此之前,我甚至連三大陰物是什麼都不知道。是那塊‘玄玉’莫名其妙地把我帶到了鬼國洞天,然後我就見到了殷先生、萬師傅、白夫人。說是陰物,其實與人無異,我就是從他們口中知道了‘玄玉’是補全謫仙人的關鍵物事,要以神力激活,他們幫我激活了手中‘玄玉’,我得以躋身歸真階段,而他們隻要我日後幫一個忙,關於他們的未來出路,因為他們怕道門卸磨殺驢。”
齊玄素老老實實地把鬼國洞天的經曆都和盤托出,包括他與三大陰物的交易。
在他看來,這沒什麼不能說的,畢竟三大陰物也是道門成員,與他們有所交集,並不是什麼犯忌諱的大事。
果不其然,張月鹿聽完之後,並沒有太大反應,隻是若有所思道:“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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