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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淒風苦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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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有前後之分,前麵是官衙,處理公務之用,後頭是住宅。

青鸞衛將現任鳳台知縣李宏文緝拿之後,便把其全家老小關押在縣衙的後宅之中,倒也沒有如何大動乾戈,隻是讓其在各自的房間裡不許出門而已。

李宏文便被關押在自己的書房中。

正當周飛龍和齊玄素在前衙大打出手的時候,李三辛一行人沿著回廊不緊不慢地來到李宏文的書房前,此時門前正有兩名青鸞衛校尉負責值守,見到李三辛之後,立刻恭敬行禮,接著在李三辛的示意下,將反鎖的屋門打開。

李三辛讓其他人留在外麵,獨自一人進了書房。

書房內的陳設很是簡單,隻有一案兩椅一書架,書架擺滿了各種書籍,可是書案上除了文房四寶以及筆洗、筆架、鎮紙等物之外,卻是沒有什麼案頭清供等物,實在是清苦,與縣令的身份不太相符。

此時鳳台知縣李宏文就坐在書案後,身著七品朝服,看上去大概有知天命的年紀,麵容清臒,三縷長髯,單以相貌而言,很是符合民間百姓對於清官忠臣的想象。

李三辛單手把那張靠在側邊牆根的椅子拎起,放到李宏文案前的對麵位置,然後在這個下屬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李宏文低垂著眼簾,對於李三辛的到來無動於衷,絲毫沒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李三辛將手中的蓋碗放到案上,開口道:“依照大玄律法,閣下雖是革員,但在沒有定罪之前,仍是官身。本官雖是奉上命辦案的欽使,但也不好直呼其名,所以於情於理,我還是要稱呼一聲李大人。”

李宏文仍是不開口。

李三辛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李大人做的是朝廷的官,本官做的也是朝廷的官,共事一君,講究一個‘忠’字,李大人以忠臣自居,可如今卻有亂黨殺進了縣衙,要救走李大人,不知李大人對此有何解釋?”

這句話不亞於一道炸雷響徹了李宏文的耳畔,他猛地抬頭望向李三辛,沉聲說道:“好一個共事一君要講一個‘忠’字,你莫拿什麼亂黨來詐我,我李宏文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我倒是要反問閣下一句,你還有你身後的青鸞衛千戶所,忠的是哪個君?”

“自然是朝廷。”李三辛稍稍拔高了音調,同時朝著京城的方向一拱手,“李某人和青鸞衛從來都是忠於朝廷。”

李宏文冷笑道:“朝廷?你們自己心裡清楚!”

李三辛的臉色刷地陰沉下來,身子倏地站起,森然道:“李大人此言何意?”

李宏文夷然不懼:“你們青鸞衛這次奉旨捉拿李某,奉的是誰的旨意?恐怕不是陛下的聖旨,而是內閣的鈞旨,你們說我結黨營私,敢問我結黨何人?又營何私?隻怕是欲加之罪。”

李三辛忽然笑了笑,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這才開口道:“好啊,李大人終於是招了。”

李宏文臉色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三辛抿了一口蓋碗中已經有些涼的茶,沉聲道:“李大人,無端捏造,誣陷內閣,你知道大玄律是怎麼定罪的嗎?”

李宏文凜然道:“區區一死,何足為懼?”

“要找死,一尺白綾,一把尖刀,一杯毒酒,哪樣不行?若是李大人沒有,我們青鸞衛有,保證分文不取。”

李三辛嗓音低沉道:“李大人又何必拿這些話來搪塞我?其實我們可以談一談。”

李宏文臉色肅穆道:“到了這一步,你說我們可以談一談,當真以為我是三歲小兒嗎?”

李三辛低聲說道:“這關乎到李大人一家老小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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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文默然不語。

李三辛接著說道:“我在來鳳台縣之前,千戶大人有交代,隻要李大人肯交出那件東西,那就有的談。李大人的性命,千戶大人保不住。可李大人一家老小的性命,千戶大人還是能保下來的,無非是在卷宗上增減幾筆,就算判個抄家流放,也好過滿門抄斬。”

李宏文問道:“如果我不肯交呢?”

李三辛無奈歎息一聲,再度從椅上起身:“若是李大人不肯談,千戶大人也有交代。”

李宏文望著李三辛。

李三辛輕聲道:“那就請李大人的一家老小都留在鳳台縣,交還是不交,還望李大人好好考慮。”

“不必考慮了。”李宏文神色堅定,斷然拒絕,“我是不會交給你們的。”

李宏文的眼底閃過一抹厲色,不再多言,轉身離開李宏文的書房,揮了揮手。

原本四散於周圍的青鸞衛立即來到他的麵前,靜等吩咐。

李三辛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千戶大人也有仁慈之心。”

幾名青鸞衛都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李三辛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沉,這才接著說道:“可總有些人不體恤千戶大人的一片仁慈之心,冥頑不靈。”

都不是第一天做公當差的青鸞衛們心裡頭明白了七八分,試百戶大人這是要殺人了。

一名為首的青鸞衛總旗輕聲道:“請大人示下。”

李三辛閉上雙眼,輕輕說道:“李宏文這個人,知道的事情太多,真要送到詔獄去,牽扯甚廣,會有些麻煩。所以兩害相較取其輕,就讓他留在鳳台縣吧。”

青鸞衛總旗的臉色一肅,明白試百戶大人口中的留下可不是就這麼留下,而是讓他永遠地留下。

李三辛繼續說道:“李宏文有許多同年故交,此事若是做得不乾淨,落人口實,惹起了朝野議論,就會對我們很不利,所以按照老規矩,活不見人……”

青鸞衛總旗立刻接話道:“死不見屍。”

李三辛睜開眼睛,望著青鸞衛總旗,稍微壓低了聲音:“除了他之外,還有他的一家老小,一個不留,殺得一定要乾淨。”

青鸞衛總旗沉聲道:“是!”

李三辛又望向另外一名好似白麵書生的青鸞衛小旗,吩咐道:“預備好案卷,把殺害縣令的罪名丟到亂黨身上,就說亂黨襲擊青鸞衛,阻撓辦案,殺人滅口,正好這會兒在前衙也死了不少弟兄,都算在亂黨的頭上,這次一定要辦成個鐵案,不能有半點疏漏。”

那名青鸞衛小旗連忙道:“請大人放心。”

李三辛揮了揮手。

一眾青鸞衛立時四散而去。

很快,後宅中便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開門聲,抽刀聲,以及臨死前的哭喊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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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辛對此充耳不聞,站在雨簷下,望著外頭的雨幕,仍是端著蓋碗,小口呷茶。

下雨天,的確是殺人的好時節。

當李三辛終於將最後一點殘茶飲儘的時候,有一人從前衙來到後衙。

來人雖然渾身上下濕透,但沒有半分血跡,無論是彆人的,還是自己的,都沒有。

他右手中提著一把“細虎刀”,左手則是提著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這名戴著鬥笠的年輕人丟出頭顱,開口說道:“這位試百戶大人不願與我談,我隻能殺了他,不知這位大人是否願意與我談一談?”

李三辛低頭望向滾落到自己腳邊的頭顱,周飛龍那雙死了也未曾合上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

不過既然入了青鸞衛這個行當,自是無懼鬼神,你活著時候都不能把我如何,更何況是已經死了?

所以李三辛抬起一隻腳,直接將這個不久前還在與自己談笑風生的同僚的頭顱踩碎,然後又把沾滿了汙穢之物的靴底在台階的棱上刮了刮。

他做完這些之後,抬起頭來望向來人,眯起一雙本就狹長的眼眸,輕聲讚了一句:“好手段。”

來人無動於衷,看不出絲毫喜怒。

李三辛的眼底深處掠過一抹極難察覺的憂慮。

一介匹夫,當然不足掛齒,可如果這個匹夫是先天之人,那就是誰也無法輕視的,那些京城的權貴世家為何不遺餘力地想要拉攏這些高手人物?

除了做一些見不得人的活計之外,還不是為了護佑自家老小。

如果李宏文身邊有一位能比擬眼前之人的高手,那麼他們來拿人的時候,就不是現在這般光景了。

不過李三辛也就是擔憂而已,還談不上懼怕,他可不是周飛龍那個廢物,他年紀輕輕就能做到從六品的試百戶,甚至很快就會升為正六品的百戶,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李三辛再次開口,嗓音驟然低沉了許多:“閣下孤身前來,殺我青鸞衛弟兄,到底是所為何事?”

齊玄素道:“奉命行事,你應該明白。”

“明白,當然明白。”李三辛點了點頭,“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生死相拚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那就請出招吧。”

齊玄素不再廢話,將腳下的青石地麵踩踏出一圈蛛網狀的裂紋,身形前掠。

李三辛淡淡一笑,以腕力將手中一直端著的蓋碗丟擲出去,一閃而逝。

下一刻,這隻蓋碗直接出現在齊玄素的麵前。

隻見這隻飛旋而至的蓋碗滴溜溜地旋轉不停,如有靈性一般,圍繞著齊玄素盤旋一周,使得齊玄素不得不停下前衝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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