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走了之後,一眾聯袂而來的各家家主也有些猶豫,他們有一些是李優的棋子,有一些已經猜到了某些東西,而有一些懵懂無知。
在賈詡像是例行公事一樣將所有事情交代完畢,直接離開之後,在場幾人頓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他們這些人未必是一路人。
或者該說是,從一開始跟隨了李優之後,他們的意義就與其他世家的意義出現了極大的不同。
“他走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回去整理整理,然後開始按規定處理這些事情了。”葉望緩緩地開口說道。
說來雁門葉家在十年前的時候和董卓有過聯係,自然也就不可能繞開李優了,以至於現在雖說沒受製於李優,但清楚的知道,現在選擇那一條路更為合適。
經曆的越多,明白的也就越多,同樣的能力,無知之輩死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其他人。
“也好。”眾人儘皆心有思慮的應承道,但其本意如何,那就不得為人所知了。
“國家牧場嗎?”葉望自語道,
正因為這種隱隱約約的暗示,讓一眾遷到東北的世家都有些猶豫,這兩百年來哪一位上台不是致力於削弱世家的影響力,就算是出身世家的都要做一做麵子工程,雖說儘皆都失敗了,但至少樣子上都是同樣的事情。
可這一波劉備的舉動卻像是在暗示世家趕緊抱團,這就讓眾世家有些不解了,他們團結了難道對於劉備有好處?雖說劉備很強,但他們團結一致的話,絕對會對於劉備造成影響的。
正因為這種猜測,讓原本自然抱團的世家變得猶豫萬分,本來這種大好時機,各大世家肯定自然而然的聯合在一起,而現在雖說有聯合的意向,但是明顯卡在半路上,所有的世家都心有忌諱。
吃了這麼多次虧,占了這麼多次便宜,一眾世家也逐漸看清了形勢,順著陳曦的節奏走,肯定有好處,但是順著他的節奏往下走,遲早會有你吃虧的時候。
因而這一波暗示,逼得想要聯絡想要結盟的世家都忍住了內心的衝動,默默地乾好自己的事情,由世家遷移委員會為中心結成了一個鬆散的聯盟。
這和當初荀爽所說的,有這麼一個所有世家聚集在一起能共同生存的地方,他們必然會抱團,去對抗所有的外力,最後形成一個強大無匹的團體完全不同。
現在東北這個地方幾乎已經容納了中原所有的世家,但是卻並沒有像荀爽所想的那樣,自然而然的統合起來,形成強大的聯盟,相反連一個有緊密關聯的整體性盟約都沒有辦法樹立。
隻能說是團結在以陳曦指派的袁術為核心的世家遷移委員會為中心的鬆散聯盟,而實際上這個聯盟對於世家的約束力極小。
可以說在這以前中原世家吼的那句,“中原世家永是一家,天下百姓一盤散沙”已經完全不同,現在的世家也莫名其妙,因為某些忌憚變成了一盤散沙。
以前各大世家隻要窩在一起,世家越多抱團的幾率越大,雖說之間可能有一些齷蹉,但終歸大局勢上絕對是努力的抱團變成像是一個人一樣的情況,就算做不到,也努力的發出一個聲音。
這也是為什麼世界上平民的數量遠遠多餘資產階級,但是卻遠不是資產階級的對手。
其原因就在於這些人能靠著血緣,靠著人脈,靠著財力相互溝通,依靠著其本身身後的底蘊,終歸是有轉圜的地方,而百姓的話,要聯合起來除了道德就是自身利益了。
前一個難度太高,純粹道德水平達標形成的聯盟,基本上形成內部的大同社會都沒有問題,後一種言及自身利益,那麼免不了在私利和公益之間出現碰撞,被人反製幾乎是無法避免的結局。
畢竟相較於上層,底層的百姓本錢太小了,小到無法容忍失敗,所謂的強者不是不可以失敗,而是可以卷土重來。
可這句話有一個致命的要害,那就是對於很多底層百姓來說他們根本沒有卷土重來的資本,他們第一次拚搏可能都意味著最後一次。
“子家,我能教你的不多了。”賈詡看了看盧毓平靜的說道,平心而論盧毓確實是天縱奇才,而且繼承賈詡的衣缽非常的合適,但純粹靠著前輩的路往前走,後來者終歸難以超越前者,而且盧毓現在依舊沒明白。
“師父,你還春秋鼎盛,小子還等著您給遮風避雨呢。”盧毓跳脫的回答道。
賈詡聞言嘴角不由得上劃,但是瞬間便將之隱藏了下去,伸手要揍盧毓,盧毓趕緊躲開,賈詡不以為意,然後板著臉說道,“你個滑頭,真以為這樣岔開話題我就會放過你?”
盧毓尷尬的低頭,賈詡的性格偏陰沉,但那是對外人,對於自己看重的徒弟他還是很在乎的。
“好好的努力,你的精神天賦很適合這種局麵,但是你要記住自己的立場。”賈詡收回眼光望著前方,他更適合言傳身教的提點。
“嗯,我知道,師父,你的立場是什麼?”盧毓小聲的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的立場是華夏!著眼一時間的得失沒有任何的意義,到了我們這個層次,個人的得失已經不重要了,該要的,該享受的我們都能獲得。”賈詡帶著一種淡淡的傲然說道。
“那國內呢?”盧毓緩緩的開口,帶著一種不可置疑的口吻說道,“我畢竟是範陽盧家的繼承者,我背負者家族的傳承,站立在國的角度上,打壓我們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不同於曾經,曾經是拉一波打一波,而為了避免物傷其類,其心也悲,除非有死仇,不可能會下死手,對於我們那延綿的曆史來說不過是一時的興衰,而現在以國家計,我該對我自己動手嗎?”盧毓平靜的神色之中帶著一抹迷惘。
“你居然敢在我麵前詢問如此問題。”賈詡看不出喜怒的說道。
“弟子不解,還請師父解惑。”盧毓恭敬的說道。
賈詡被陳曦打發去解決北方國家牧場問題,一路帶著盧毓北上,而這一次算是盧毓和賈詡最為深入的探討。
不同於數年前盧毓才來的時候隻有機靈,隻有書本知識,也不同於之前努力的處理手上的政務,努力的去尋找解決方案,這一次盧毓有查漏補缺的時間,有去思考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的時間。
這是沉澱智慧的時間,也是誕生迷惑的時間。
“你覺得世家對於國家來說什麼?”賈詡並沒有因為盧毓的語言而發怒,依舊平靜。
“世家是國家的一部分。”盧毓的回答有些滑頭,賈詡則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因此而覺得盧毓偷奸耍滑。
“子川講過一些比較好玩的故事,有一片花園,靠著蝴蝶的傳粉才能一代代的生存下,但是蝴蝶在幼年的時候會吃掉花園之中的花草,這個時候該怎麼辦?”賈詡依舊不急不慌的說道。
“世家是蝴蝶?”盧毓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是啊,是蝴蝶,很重要,在沒有蜜蜂的時候,那怕是忍著毛毛蟲吃掉一部分花園也要讓蝴蝶出現,但這個世界總歸有蜜蜂的。”賈詡平靜無比的開口說道。
“對於曾經某一個時期,你們非常重要,重要到哪怕是損害國家的一部分利益也必須供養起來,因為這樣做,才能不出大亂子,但隨著蜜蜂出現,你們所剩下的選擇就不多了,畢竟我們不是為了養蝴蝶,而是為了養花。”賈詡看著盧毓的神色緩緩地開口說道。
“可是毛毛蟲不啃咬著綠葉沒辦法成長啊。”盧毓隔了一會兒麵色有些抑鬱的開口說道。
“那麼不想要被除掉的話,你所能選擇隻有變成蜜蜂,或者去禍害彆家的花園。”賈詡低頭看著盧毓說道。
“這種方式我無法認同。”盧毓麵色沉穩的看著賈詡,並沒有絲毫的畏懼,賈詡則是嘴角上劃。
“蜜蜂是靠著花生活的,而花也是靠著蜜蜂生活的,你不應該想著變成毛毛蟲,而應該想著如何獲得更多的蜜,兩者是可以互利共生的。”賈詡拍了拍盧毓的肩膀說道,“而且如果你不滿意這種情況,想要改變,至少你要站在我現在這個高度才能做到。”
“好!”盧毓乾淨利落的回答道。
“你很快就會明白,相比於站在世家的立場,站在國家的立場上所帶來的是什麼,相比於一姓一家的小家子氣,等你站到我這個位置你就會明白,我們不是背叛了自己的階級,而是我們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而他們太蠢,蠢到抱殘守缺。”賈詡以一種帶著嘲諷的口吻說道。
賈詡不由得想起了陳曦的猖狂,而事實也證明了陳曦的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