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折騰之後,朱瞻塵終於打扮好了,迎接大軍畢竟是正事,雖然不至於穿祭祀和結婚時候用的袞冕九旒,卻也不能太過隨意。
一身九縫皮弁,看起來雖然沒多少,但是都是真材實料,這一身下來竹胎黑紗,縫壓金線,造價不低,尤其是這可是大夏天,這一身雖然寬大,卻也熱的要死。
朱瞻塵雖然內丹術有成,且內力的進境還算可以,寒暑不侵,但是寒暑不侵不代表感覺不到冷熱,這大熱天穿著這一身,確實難受的很。
朱瞻塵收拾的還算快,等到了主屋門口的時候還聽著他此身之母張氏正在跟此身之父也就是當朝的太子爺念叨著呢:“這老爺子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得趕著三伏天回來,也不嫌熱。
要我說,他就應該在北邊多帶一陣子,再掃蕩掃蕩韃靼,順便就當避暑了。你說這大熱天的折騰,還讓不讓人活了”
“瞧你這話說的,父皇回來也是……誒誒誒……我這遠遊冠有點緊了,幫我鬆鬆,鬆鬆!”大明朝名義上的太子,實質上的皇帝呲牙咧嘴的喊到。
朱棣剛登基那幾年,為了穩定大明局勢,必須在京城坐鎮,哪怕是去地方平亂的事,也都交給了自己兩個兒子。
直到後來局勢穩定,也是實在找不到朱允炆的下落了,這才將朝政交給朱高熾,自己帶著兩個兒子,帶著大軍去北征了。
尤其是這幾年,朱棣經常不在京城,三年北征了五次,六次,朝堂之上的政事也大多交給了朱高熾。
朱高熾一個人不僅要忙活朝堂,民生的政務,還要管理糧食的調遣,事務繁忙至極。
大事小事數不勝數,再加上朱棣所在的北邊與京城距離極遠,來回一趟,等到朱棣做出判斷了,估計都已經晚了,所以這些年朱高熾領著皇太子的位置,實際上做著皇帝的活。
而且已經快十年了,可以這麼說,永樂朝如今歌舞升平,萬國來朝,朱棣的武力值有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在朱高熾的政務處理之上。
“我說你這些日子是不是又胖了!”張氏擺弄完頭冠,看著似乎短了一小節的腰帶,開口說道。也不等朱高熾的回答,就接著說道:“你說說你,天天就知道忙這個,忙那個,也不知道好好鍛煉一下,哪怕是和老二打打拳,跑幾圈呢,你這也太胖了!再胖下去,這些衣服又得重做了,到時候又是一筆花費!”
“幾身衣服,能花多少錢”朱高熾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張氏突然一頓,隨後開口罵到:“多少錢你知不知道你的這些衣服都是有規定的金線銀線,毛皮玉環都得是上好的,宮中內庫裡的東西你還不讓我動,給你做衣服都得咱們府裡補貼。
老大老二正在長身體,一天一個樣,那衣服也得常換,一個皇太孫,一個親王,三套王服都得按照規矩精挑細選,這都是多少錢,你知道嗎!!!還能隻靠著你那點補貼全都是我娘家帶來的商鋪賺來的。”
“唉……我知道了,知道了。”朱高熾滿頭冷汗,他就知道不能提到錢,一說錢,保準炸。
隻是這麼不能都怪他,誰讓他就坐在這個位置上呢,老爺子不在,他監國,總不能使勁往家裡倒騰吧,到時候老爺子一回來,看著內庫裡空空如也,結果他們太子府錢財好幾庫房,不得打死他啊。
門外,朱瞻塵不敢進去,曆史教訓告訴他,如果他這時候進去了,他也得跟著一起挨罵,本來他練武修道的事,這兩位就不太樂意,如果他趕著這功夫進入,聰明的太子爺一定會禍水東引,讓他墊背。
朱瞻基作為皇太孫,也是大早上匆匆忙忙的準備了起來,連早飯還沒吃就趕到了這裡,還在大門口就看見了他家二弟杵在門口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緊接著就是自家母親那極為熟悉的嘮叨聲,朱瞻基頓時也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看著對麵的朱瞻塵做著口型:“這是又怎麼了”
朱瞻塵無聲的歎氣,然後兩隻手在自己的腰附近做了一個膨脹的手勢,然後打了一個眼色,伸手又做出了一個古今中外通用的手勢。
朱瞻基秒懂,還是老兩樣,一個是錢,一個是身材,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啊,他家皇爺爺沒多久就要到城門口了,他們現在還沒出太子府的大門,要是讓那兩個叔叔知道了,到最後一定得找茬的。
朱瞻基對著朱瞻塵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指大堂裡,意思是他們兩個一起進去,朱瞻塵搖了搖頭,正要說什麼,就聽著屋裡張氏的聲音響起:“你們兄弟倆在外麵做什麼呢比比劃劃,站沒站相的,今天可是你們皇爺爺回來的日子,要是讓他看見了你們兩個這副做派,堂堂皇太孫,堂堂塵王一天天還沒個正型,看你們皇爺爺怎麼收拾你們倆。”
“對了!”一邊的朱高熾高呼一聲:“父皇快回來了,我得趕緊去帶著大臣接駕啊!”朱高熾雙手一拍,仿佛忽然想起來了一樣。
張氏一愣,似乎也突然想起來還有正事的,趕緊說道:“那你不趕緊去,我還得進宮去忙活接風宴呢。”
朱棣的正妻,正牌的皇後也就是仁孝皇後早在幾年前就走了,雖然出身徐家,但是幼年時便貞潔嫻靜,喜歡讀書,號稱女中儒生。
早時候朱棣南征北戰,後來靖難的時候提心吊膽,且跟著朱高熾留守北平,那時候朱高熾年紀還不大,諸多政事,部署也大多是這位仁孝皇後教導,操心,擔心之下,難免壞了根基。
再加上,她的親弟弟徐增壽曾經因為將國家的情報送到燕地被朱允炆所殺,之前忙碌之時不曾想,如今成了皇後,便想起了自家弟弟沒跟著同富貴,心裡還是哀傷。
還有自朱棣登基之後,為了穩固地位,與鄰國維持邦交,納了不少其他國家的妃子,雖然對待仁孝皇後仍然敬重,但是看著彆人年輕貌美,自己年紀大了難免“人老珠黃”,心裡也不太舒服。
而且自家三個兒子裡,老大是太子,老二,老三仗著軍功不服老大,故而三兄弟明爭暗鬥,做母親的心裡怎麼可能舒服,偏偏朱棣有意讓這哥仨互相磨礪,以選出最優繼承者,關乎家國大事,大明傳承,這位仁孝皇後也不能插手隻能看著,哪怕是調節一二,兄弟三個也是麵和心不和,心裡還有些鬱氣。
諸多原因累計在一起,這位仁孝皇後在朱棣登基五年後就去世了,年僅46歲。不過,這位沒了之後,朱棣也不曾再立下正宮皇後,後宮諸事都交給了當年從燕王府跟他過來的側妃管理,而諸多祭祀,禮儀,迎賓宴會等需要皇後主持的,便交給了太子妃張氏主持。
張氏雖然看似計較頗多,但是行事既有章法,在接手諸事之後,雖然最開始的時候有些忙亂,但是完全上手之後更是讓人一點差錯也挑不出來。
而且頗有大局觀,能夠勸得住外軟內硬朱高熾。實際上,後來不知道哪裡來的傳聞,朱高熾能夠在太子位上這麼穩固,實際上也有張氏的功勞。
除了皇太孫朱瞻基之外,張氏的大局觀也是朱棣看中的,這也是朱棣沒有廢太子的原因之一,他覺得張氏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在張氏身上,他看見他母親當年馬皇後的一絲影子。
張氏說著,也不管朱高熾,朱瞻基和朱瞻塵了,匆匆忙忙的進宮準備去了,畢竟今天的接風宴不隻是這些王公大臣們參加,外麵的朱棣帶回來的那幾十萬大軍也得吃呢。
雖然不至於和宮宴相似,但是酒,肉還是得有的,總不能班師回朝的慶功宴就讓人家吃饅頭吧。
看著張氏毫不猶豫的走了,朱高熾也是歎了一口氣,他已經習慣了。說著自己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腰帶,掛好玉佩,對著門口偷笑的兩個兒子指指點點:“你們兩個啊,來了也不知道幫我解解圍,就知道在一邊看笑話。”
“這可不能怪我們啊,母親那脾氣你是知道的,要是我們來勸,指不定倒黴的就是我們了。”朱瞻基在一邊怪叫到:“前些日子,母親還嘀咕呢,說我都十六了,也該結婚了,就是皇爺爺在外北征,沒法回來,讓我沒法結親呢……”
“這是什麼話嘛……北征是大事……”朱高熾冷哼了一聲說道:“北征可是關乎我大明朝的大事怎麼能和咱們的小事相比……”
“不小了。”朱瞻塵在一邊幫腔道:“大哥可是太孫,是下下任的帝皇,他早點生孩子還能讓皇爺爺帶著點,說不準再來一個好聖重孫這也算是關乎大明傳承的事吧。
再說了,一般人家十四五就開始準備議親了,就是咱們特殊晚一點,十五六也該議親了,大哥可是皇爺爺這一脈這一輩中最大,身份最貴重的,他不議親,你讓二叔三叔家的那幾個怎麼辦
那幾個兄弟還好,主要是還有幾個郡主在呢,十四五議親,十五六嫁人還好,過了十八那可是大姑娘了,人家能不著急
他們提前議了,那就叫僭越。雖然都是自家人,咱們自己覺得沒什麼,但是讓文武百官知道了,禦史言官的折子能堆滿整個太子府。
二嬸,三嬸最近這一年可總是上門找母親念叨,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據說前幾天受到皇爺爺班師回朝的信之後,就天天來咱們府上找母親說話,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讓母親趁著這次老爺子在家,把親和議了,最好是直接把親結了,省的耽誤了人家孩子。”
“這都是什麼話!”朱高熾拍了一下自己高挺的大肚子,然後說道:“罷了,你哥不進來還情有可原,但是你也不進來救救為父”
“嗬,我這個一天天不讀聖賢書,隻知道舞槍弄棒,打些花拳繡腿,無所事事,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進去了,今天還能完整出來”朱瞻塵好不氣弱的對視了回去。
“你說你也是,當年那麼聰明,乃是整個京城都聞名的神童,怎麼現在就不愛讀書愛武功了呢”朱高熾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來了:“還有,最近聽說你書房裡似乎有不少道經怎麼想起看道經了先說話,你要是真跑去出家,求仙問道什麼的,估計不用我動手,你皇爺爺就能打死你!”
“放心吧,出家是不可能的。”朱瞻塵想起這個就有點氣的想磨牙,連靈氣都沒有的地方,還求仙問道他怎麼不直接等到飛升呢
而且,他都已經結出龍虎內丹了,隻等著內丹大成,已經算是此方世界修行者的最高成就了,他還用得著出家跑去彆的地方求仙問道他自己都能開辟一支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那些道經佛藏什麼的看看就行,彆太沉迷其中。”朱高熾告誡道:“鬼神之事,可用而不可信啊。”
這是他們家的傳統,哪怕朱棣登基有道衍和尚的相助,哪怕朱棣都稱呼張三豐為陸地仙神了,到最後也沒說信佛崇道,將佛門,道門當做國教。
不然也不會出現,“十萬明軍上武當,紅衣大炮請真人”的事了。
不過朱瞻塵撇了撇嘴沒說話,這話讓他怎麼說實際上,比起那些拜神的道士,供佛的和尚,他本身就是那個被供奉的,被拜求的存在,難道要自己否定自己嗎
朱高熾看了一眼自家小兒子,最後什麼話也沒說,隻是歎了一口氣,沒再多勸,經過他爹,和他兩個弟弟的事,他明白了,一個天天求仙問道的王爺總比一個天天琢磨著怎麼把自家大哥拉下馬自己上位的王爺強啊。
朱高熾又是歎了一口氣,最後上了轎子,向著城門口去和文武百官們會和去了。
一邊的朱瞻基則是嫌棄轎子太慢,直接找了一匹馬,飛馬而去。
而朱瞻塵,一步一晃,慢慢悠悠,不緊不慢的在轎子後麵墜著,實際上若不是身上這身朝服太礙事,他早就踏著輕功去了,至於轎子和馬,他嫌棄前者地方太小,後者太硌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