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人類帝國國都——
即使與主戰場相隔萬裡,神戰爆發的衝擊仍如悶雷般滾過天際,震得高聳的合金建築微微震顫。
這座被譽為「永恒壁壘」的巨城此刻籠罩在一層淡藍色的能量屏障下,半球形的光幕上流淌著無數數據流,將遠方肆虐的神力餘波隔絕在外。
帝國最高議會的尖塔直插雲霄,塔頂的「光核矩陣」正全功率運轉,為屏障供能。街道上,全息投影構成的警戒標誌懸浮半空,機械守衛與裝甲部隊嚴陣以待。
“屏障強度下降至87!第四波衝擊預計二十秒後抵達!”
技術官的彙報聲在量子通訊網絡中炸響,冰冷的機械女聲緊隨其後,將警告重複了三遍。
全息投影屏上的數據瘋狂跳動,映照出一眾技術人員慘白的臉色——瞳孔裡倒映著能量讀數斷崖式下跌的曲線。
緊接著,最高指揮官的聲音從加密頻道傳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啟動備用能源陣列,優先維持核心城區穩定。重複,放棄外環十二區屏障供能。”
這個命令讓整個控製中心陷入死寂。放棄外環,意味著將數百萬平民直接暴露在神戰的餘波中。
此時此刻,人類的議長站在落地窗前,鋼化玻璃的裂痕在他麵前蔓延成蛛網狀。他的倒影與屏幕裡那兩道糾纏的光影重疊——一道吞噬萬物的漆黑,一道淨化一切的純白,每一次碰撞都讓衛星圖像劇烈扭曲。
“果然”
他抬手按住震顫的鋼化玻璃,掌心傳來能源過載導致的低頻震動。遠方天際亮起的不自然極光,將他的白發染成詭譎的紫色。人類引以為傲的量子立場在神明交戰的餘波中顫抖,就像風暴裡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全息沙盤突然爆出刺目紅光,ai用溫柔的嗓音宣判噩耗:
“警告,第五波衝擊已突破預測模型。外環區屏障將在十五秒後崩潰。”
議長緩緩轉身,金屬地麵映出他佝僂的剪影。控製室內,數十名技術官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們的手指懸停在半透明的操作界麵上,投影藍光在他們慘白的臉上明滅不定。
全息監控畫麵上,外環區的市民們仍仰望著天穹。孩子們指著流光溢彩的能量屏障歡呼雀躍,情侶在露天咖啡館依偎著欣賞這難得一見的“奇觀”,醫院的病人靠在窗邊,被這絢麗的“全息表演“暫時緩解了病痛。
——人們都以為那隻是帝國最新的防禦演習,殊不知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足以令人類文明徹底毀滅的浩劫!
黑暗中,一名女子走來,她身著一襲乾淨利落的白色大褂,簡約的設計卻襯得她氣質出眾。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眼鏡,雙手緊緊抱著一份絕密檔案,紙張在她的懷中微微顫動,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內心的不安。
高跟鞋叩擊金屬地麵的聲響在死寂的控製中心格外清晰。女子停在議長身側,落地窗的冷光在她鏡片上流淌。她微微仰頭,天空中交織的黑白光芒在她瞳孔裡燃燒。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女子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胸口。數分鐘前的畫麵在腦海中清晰浮現——
“奧列蒙多斯,你不必做到這種地步。”她的聲音很輕,卻讓那個即將跨入空間裂隙的身影停下腳步。
他們本該在這裡等待戰爭結束。
這是他們約定的時刻——待到眾神之戰的硝煙散儘,便遠離一切紛爭,在時空的夾縫中尋一處無人知曉的淨土。那裡會有一棵永恒生長的大樹,枝葉間流淌著星河的微光。他們可以躺在樹下,看永不凋零的星光,還有永恒寧靜的晨昏。
可一切都在那個瞬間改變了。
“那是赫魯墨索斯?怎麼會?”
奧列蒙多斯的身軀驟然僵直,祂的視線穿過重重屏障,死死鎖定在那道漆黑的身影上。女子從未見過祂這樣的神情——震驚、困惑,以及一絲幾不可察的恐懼。
隨後,祂沉默地轉身,抬手間,一道幽邃的空間裂隙在虛空中撕裂而開。
“你已經做到了應儘之事,為什麼仍要赴往戰場?”
僅憑這一個舉動,她便洞悉了祂的意圖。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決,仿佛想要用言語構築一道無形的鎖鏈,將祂禁錮在此。
“伊莎”
祂開口,嗓音低沉而溫柔,卻又帶著不容動搖的決意。
“與人類共進退,這是你的決定,我未曾乾涉。”
祂回眸,星輝般的眼眸深深凝視著她。
“而保護你,是我的決定——所以,也請你不要阻攔。”
話音未落,祂的身影已踏入裂隙,唯餘一縷微光,如流星般轉瞬即逝。
“為什麼?”
女子的呢喃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她仰起頭,瞳孔中倒映出一道極致的光芒——那是遠超人類認知的神罰,如同審判之劍般劈開蒼穹,轟然間貫入城市中心。
刹那之間,世界失去了聲音。
高聳的合金建築在純白的光柱中無聲崩解,街道上的人群還未來得及發出驚呼,便已在光芒中化作飄散的塵埃。醫院的玻璃穹頂、學校的全息黑板、購物中心的懸浮廣告屏一切都在以分子級的速度潰散。
女子的眼鏡鏡片“哢”地裂開一道細紋,奧列蒙多斯留下的神力在她的周身迸發,為她抵抗住了那股無上力量的侵蝕。
但其他人卻並不那麼好運,女子看見議長的手杖從末端開始風化,看見技術官們維持著最後的操作姿勢凝固成灰
世界正在她的眼前分崩離析。
“不”
她的喉嚨裡擠出一絲氣音。整座控製中心正在光化,合金牆壁像燃燒的紙張般卷曲剝落,露出外麵末日般的天空。在支離破碎的落地窗前,她看見成百上千萬個生命在同一秒經曆著同樣的終末:
商業街的噴泉仍在揚起水花;
醫院育嬰室的恒溫箱裡,新生兒的小手剛剛抓住護士的手指;
學校天台,那個總愛遲到的男生正把情書塞進少女手中——
然後全部歸於虛無。
“轟——!!!”
震耳欲聾的爆鳴中,她的視網膜被強光灼傷。而在視界最深處,那道貫穿天地的純白光柱裡,有個漆黑的輪廓正在撕咬神明。
是那頭野獸!
即便神力十不存一,特雷姆希爾依然展現著令天地戰栗的威能。
祂懸浮於高空,身後八片羽翼與八重神環交織成毀滅的光冕。而深坑之中,野獸的軀體在神聖光芒的灼燒下露出森森白骨,卻又在下一秒被翻湧的詛咒黑霧重新構築。
“吼——!”野獸發出一聲咆哮,化作一道扭曲現實的漆黑閃電衝天而起,他漆黑的利爪纏繞雷霆的威光,於千分之一秒的瞬間襲向特雷姆希爾。
然而,對方隻是輕輕抬指,一道純粹到極致的“裁罪之光”便橫貫天地。
野獸的身軀在空中被斜斜斬斷,黑血潑灑成一場腐蝕大地的酸雨。
餘波未止。
那道斬落神孽的光刃繼續橫掃地麵,方圓百裡內數百座摩天大廈的納米合金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下一秒,整座城市的鋼鐵叢林如同被無形巨鐮收割的麥穗,數以千計的建築物沿著絕對光滑的切麵緩緩滑落。
“轟隆隆——”
崩塌的轟鳴中,特雷姆希爾信手招來一座正在傾倒的千丈高樓。那棟融合了人類最高科技的塔樓在神光中熔煉重組,化作一柄流淌著液態火焰的裁決之槍。祂的目光穿透煙塵,鎖定正在血肉重組的野獸:
“這次,徹底歸於虛無吧。”
神槍破空的轟鳴震碎了周圍空間,槍尖處迸發的能量讓現實結構如玻璃般層層龜裂。野獸的瞳孔中血芒暴漲,被斬斷的軀體在光芒的灼燒中瘋狂再生。
伴隨著令星辰戰栗的咆哮,野獸化作一道猩紅流光逆勢而上。在槍尖即將貫穿其頭顱的刹那,他以違背物理法則的姿態淩空折轉,利爪撕開空間褶皺,竟險之又險地擦著裁決之槍的鋒芒掠過!
畫麵如同史詩定格——
橫貫天地的神槍上,渺如塵埃的漆黑身影正沿著槍身狂奔。他的每一步都在熔融的金屬表麵烙下燃燒的爪印,身後拖曳的血色尾跡在槍身上蝕刻出深達數米的溝壑。
特雷姆希爾神眸微凜,八道璀璨神環驟然收縮,同時八條貫穿天地的“淨化之鏈”。
然而野獸的速度更快,隻見他腿部的肌肉纖維猛然爆發出超越物理法則的力量,在神槍末端踏出蛛網般的空間裂痕。
這一踏之威,竟讓由整座千丈高樓熔煉而成的神槍發出悲鳴,百萬噸重的槍體硬生生偏離軌道,裹挾著破碎的空間碎片斜飛出去,將遠處山脈夷為平地。
借著重力勢能,野獸化作一顆隕星極速墜下,他揮起的利爪此刻便是最鋒利的矛,直直刺向特雷姆希爾的麵門。
可就在野獸即將成功之時。
“嗤!”
八道聖潔羽翼突然從特雷姆希爾背後綻放,每片羽翼末端都延伸出由純粹法則凝聚的光之利刃。利刃先一步貫穿了野獸的四肢、心臟、咽喉與脊柱。
緊接著八片羽翼驟然振動,爆發出令空間坍縮的神威。貫穿野獸的光之利刃迸發出刺目的審判之光,將那道漆黑的身影粗暴地從蒼穹狠狠擲下!
野獸殘破的軀體擊向地麵,在大地上砸出直徑百裡的巨大隕坑。衝擊波橫掃整座城市,將沿途破敗的高樓儘數夷為平地。
深坑之底,野獸的殘軀浸泡在自己的血液中,骨骼儘碎,卻仍在掙紮著想要站起。
與之相對,特雷姆希爾高懸於破碎的天穹之巔,聖潔的八翼在虛空中舒展,每一片羽翼都流轉著創世之初的純淨光芒。那些沾染的瀆神黑血如同遇到烈陽的晨露,正化作縷縷黑煙消散在神聖的光輝之中。
“黑暗終將在光明中散儘。”
神諭如遠古洪鐘般震顫著世界的根基,在每一寸土地上回蕩。
幸存的生靈們不約而同地仰首,天幕裂開無數光之縫隙,璀璨的神恩如春雨般傾瀉而下。
負傷的獸人幼崽鬆開緊攥的骨刀,渾濁的淚水中映出久違的寧靜;垂死的精靈長老倚靠著古木殘骸,枯瘦的手指在聖光中舒展如初生的嫩枝。
世人皆被那光芒所蒙蔽,道這是神跡降臨普度眾生。
“可笑。”在那之中,有一道赤紅身影逆光而立。
赤龍的豎瞳中流轉著千年智慧凝練的冷光,鎏金鱗片將神聖雨幕儘數彈開。他展開遮天蔽日的龍翼,在眾生跪伏的浪潮中獨自轉身,爪痕在地麵刻下深達丈餘的溝壑——每一步都朝著與聖光相反的方向。
他的豎瞳穿透萬裡雲層,看見那些所謂被“淨化”的土地上——
盛開的花永不凋零,卻也永不結果;
流淌的溪清澈見底,卻再無魚影遊弋;
受恩的信徒麵容安詳,卻再也做不出憤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