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軍師拱手,“在下知道修行自有其道,各不相乾,隻是心中有惑,不吐不快。”
“關於何事?”
“命數。”
“是他們嗎?這不就是嗎?”山崎指了指三兄弟的牌子。
諸葛軍師再拱手,“聽聞先生曾勸說先帝入朝為官,敢問,是否那時候,先帝還有其他命數?”
山崎搖頭,“無論那時候怎麼樣,都是如果,現在,事實是他躺在裡麵了。”
“可若是有不同的命數,這卜算之道豈不是稀裡糊塗?”
山崎摸胡子感歎,“想要趨吉避凶,你得有大量功德,有善功善因。”
“以曹相來說,既有殺人如海,也有善待百姓,一世善惡,難辯孰多孰少。”
“他是宦官派係出身,天生仕途順利,他卻反宦官,官路起起伏伏,全靠家族親朋輔助才撐起了一片勢力。”
“直到迎奉天下,世人說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但為什麼正好是他呢?”
“那董太師為何不能?因為曹相對皇帝有尊重,禮法上沒有虧待皇帝,仍然恪守臣位。”
“而那董太師做了什麼,就不說了。”
“世人不是隻有你們,天下百姓都看著,所以曹相一直都是劉氏皇朝的臣。”
“最多就是又一個權臣,如劉氏皇朝曆代權臣那樣而已。”
“如此因果牽扯之下,就出現一個華神醫去救命。”
“可他生性多疑,最後誤了自家性命,這便是他造的孽,他的功德罩不住。”
“劉關張三兄弟一路行來,獲得功德雖多,但自與孫氏聯盟抗曹,撇開對錯不談,造的孽就多得數不過來了。”
“但他還是劉氏皇朝的臣,是劉氏皇朝的王族,上麵還有劉氏列祖列宗罩著。”
“這份因果,你們算了進去,一路推得劉老爺登上帝位,繼承延續劉氏皇朝。”
“但你們隻算好的,你們從來沒想過,地下那些劉氏皇朝的列祖列宗,是不是同意。”
諸葛軍師有些傻眼了,“啊?這還有不同意的?”
山崎好笑,“他們為什麼要同意呢?如果劉氏皇朝的王族認可劉俻,他家也不會是個賣草鞋的。”
“他也不會明明仁義滿天下,明明有忠心不二的兩員蓋世虎將在身邊,卻蹉跎到四十多歲,才靠孫氏嫁女的嫁妝,盤活全局。”
“而他的命數,在遇到你的時候,就成了定數。”
“你一路幫他謀劃,聯這個取那個,你在功成名就的同時,也幫他打下了諾大的地盤。”
“然後呢,他被野心勃勃的群臣推到高處,稱王稱帝。”
“你們是高興了,開辟了一朝帝業,對家族來說,是多麼榮耀的點綴啊,便是死了,也足以光宗耀祖了。”
“可你們有問過,他是不是願意呢!”
諸葛軍師皺眉,“先帝,願意嗎?”
山崎搖頭,“除了他自個兒,沒人知道。”
“隻能說,他若是不願意,那他就是仁義的,他若是願意,他就是假仁假義,一直懷有虎狼之心。”
“而現在的事實是,他稱王為帝了,那麼就不用管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不論他心裡怎麼想,他在世人眼中,都是後者。”
“固然有仁義,卻是為了帝王之業,是個能隱忍幾十年,隱藏至深的偽善之人。”
“而這就是因果,他們三兄弟恐怕都是由此而死。”
“關二爺奮力而戰,就是在撒氣,他不清楚他那個仁義的大哥是真的還是假的,最後沒有見勢不妙,不戰而逃,固然是中了激將,也是不想活了,想以死為諫。”
“張三爺毆打士兵,固然是治軍習慣,但也是聽了閒言碎語,這才下重手,引來殺機。”
“劉老爺會病死,這病主要就是心病,無藥可醫。”
“而這一切,又可以歸結為,劉老爺脫離劉氏皇朝,自立門戶,上麵缺乏人罩著,自身功德罩不足罪孽,所以這邊稱帝那邊就壽數到了,還連累同生共死的兄弟。”
“噗!”
諸葛軍師吐血了,鬱結的心情,這才感覺好過了一些。
山崎擺手,“你也不用這樣在意,這隻是老朽一家之言,而且也是事後才能說的頭頭是道,否則也隻是雲裡霧裡,不著邊際,你聽過就當一個故事吧。”
諸葛軍師整衣參拜,“某還有一事想再請教老先生,請老先生務必賜教。”
山崎避開了,“可是問國事?”
“正是。”
“簡單,看你。”
“在下?”
“你若拚著名聲不要,投降於曹,有你代替劉俻,那劉俻這邊可以保全,將來也真可以還可以續劉氏皇朝。”
“呃……”
“否則我也不好說,你隨緣吧,走到哪裡倒下,那裡便是你的命數到了,你一去,國事也就差不多了。”
山崎說完拱手,帶著其他四人遁走了。
……
諸葛軍師仰天苦笑,山中人說的事情,很多他從來沒有想過,但這一聽,他也都明白。
若他投曹,投的不是曹,投的還是劉氏皇朝。
這是倒逼曹氏,逼他們還政於劉氏皇朝的劉皇帝,否則就是天下的罪人。
他如今也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書生,憋了許多年,年青氣盛想有番大作為。
十五年來見了無數的生死,也恍然看透了許多。
如今,他倒是舍得名聲,可是他沒有辦法率領劉俻的江山去投曹。
那些武將,那些百官,那些世家大族,那些兵馬,在其它事情上會齊心合力的幫他。
唯獨這件事情上,會齊心協力的反對他。
說是有路,可其實是沒有。
或許真的,在他見先帝之時,先帝的命數,他的命數,乃至這一國的命數,都定了下來。
能做的就是,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
淩海國曆年,孫氏也稱帝了,劉氏皇朝可以說在南贍部洲結束了。
戰爭卻沒停下,曹要一統天下,劉要撥亂反正,孫則在旁邊看著,備戰等待時機。
苦的還是百姓,依舊要為權貴的事情買單。
尤其是劉俻那邊的百姓,自黃巾大亂已有四十五年,那一代人都已至中年。
自劉俻入主南贍部洲西南部,也已經十五年,都準備在結婚生孩子了。
劉氏皇朝已經成為過去,他們卻還要為一個讓百姓民不聊生的朝廷戰鬥,為這樣的戰鬥買單。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