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粗略掃了一遍,隻看到零星幾個寒靈額頭上帶有藍色細線,是延山老人所說的寒靈首領。
其中一頭形似小梅花鹿,踏著四蹄在雪麵上走走停停,靈動活潑。
它額頭上的藍線估摸有三寸,是所有寒靈首領裡最長的。
不過,這些寒靈首領並不紮堆,都散得很開,說明是上來玩雪,而不是被雪狐吸引來的。
「雪狐對生人的氣息非常敏感,一旦受驚就會躲起來,幾乎不可能找到,隻能等下一次雪勢變弱的時候。道兄一定要注意隱蔽,還有一點,在找到雪狐之前,不要輕易動用神識。」
延山老人叮囑了一句。
說著,他伸手在腰間抹過,手裡多了一滴水珠,手指輕輕搓動,水珠舒展開來,變成一層薄薄的膜,罩住全身。
延山老人身上覆蓋了一層水膜,光線落在膜上,可以直接穿透。
還沒鎖定雪狐的活動區域,延山老人就如此鄭重其事,秦桑有些意外,也能看得出雪狐的感知肯定非常敏銳。
秦桑眼睜睜看著延山老人在他麵前一點點模湖,最後還是留下了一點兒影子,方便和秦桑交流。
秦桑從善如流。
身外化身修習的《清微錄》裡,有一種名為小清微遁法,在這種冰天雪地的環境尤為適合。
而且身外化身乃是靈木之軀,身上並無血肉氣息,特意隱藏之下,瞞過雪狐的感知應該不難。
秦桑施展小清微遁法,融入雪夜。
大雪之中,兩道隱約可見的虛影在雪麵上移動。
延山老人帶路,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很有章法地走了幾條直線,便幾乎探清了整個雪原上方寒靈的分布。
二人在雪原另一側停下來。
延山老人掃了眼周圍,道:「雪麵上沒有聚集的寒靈首領,雪狐不在上麵,必須去雪層下麵的溝壑尋找。」
「從哪裡開始比較好?」
秦桑相信延山老人肯定早有腹桉,直接問道。
延山老人看向北方,抬手一指,「不動用神識,漫無目的搜尋,就怕耗時太久,雪勢變大,錯過這次機會。溝壑走勢雜亂無章,不過老朽之前發現了一些規律……從那個位置下去!」
二人即刻動身,向北飛了十餘裡,落在雪麵,無聲融入雪中。
穿過雪層。
秦桑立刻感到迎麵吹來刺骨的寒風,夾雜著冰淩雪沫,撞到石壁上便會生成一股旋風,永不停息。
這裡比雪麵上還冷。
厚厚的雪層擋住了所有光線。
下麵卻不是完全黑暗,因為寒靈身上會散發出一種澹藍色的光,雪麵上還不顯,在這裡則是唯一的光源。
寒風是從溝壑深處吹上來的,寒靈的身體非常輕盈,任由寒風將它們吹著亂跑,滿臉歡喜。
延山老人和秦桑一前一後,向下飛了一段距離,大概在溝壑中間的位置停下來,開始向前飛,沿著溝壑搜尋,一人注意上方、一人盯著下麵。
雪層下寒靈的數量更多。
他們還要注意躲避寒靈,以免鬨出大動靜,驚走雪狐。
即使按照延山老人規劃的路線走,也是一場大工程。
一路上,秦桑見識了各種各樣的寒靈,胡思亂想的時候,甚至在考慮能不能用這些寒靈做什麼。
他記得,玄天宮有一門秘術可以煉製一種類似寒靈的扈從,精心培育,甚至有望進化成堪比元嬰修士的存在。
搜尋了一陣,秦桑抓住一頭寒靈首領。
所謂的首領,其實對其他寒靈沒有統治
力,隻是延山老人對它們的叫法而已。因為寒靈同類之間很少互相廝殺,天性如此。
在修仙界,這種生靈是非常罕見的。
拿住寒靈首領,秦桑分心研究起這種生靈,延山老人注意到秦桑的舉動,隻是瞥了一眼,沒多說什麼。
「很簡單的生靈,身體完全是由寒氣組成的,不知怎的誕生出靈智,潛力有限,不知最強的首領會不會有變化……」
秦桑做出判斷。
將這頭寒靈首領放掉,秦桑正尋思著捕捉其他首領,耳邊忽然響起延山老人的聲音,「看上麵!」
秦桑身影一頓,循聲望去。
隻見他們前麵,斜上方有三個明顯比其他地方亮的藍色光點,在黑暗中閃爍。
根據經驗,隻有寒靈首領才能發出這麼亮的光。
尋找了一路,他們還是第一次遇見三頭寒靈首領結伴行動。
「這麼快就找到了?」
秦桑有些意外,他們才進入雪層下麵不到一個時辰。
「過去看看,」延山老人低聲說了一句,將隱身寶物催動到極致,無聲靠了上去。
當然,在天目蝶的視野裡,延山老人的動向一清二楚。
秦桑也將身影徹底隱去,跟在延山老人身後。
三頭寒靈首領,一頭像飛馬,兩頭像鳥兒,在寬闊的峽穀裡飛來飛去,時而靠近、時而分開。
你撞我一下,我撓你一下。
寒靈皆是寒氣之體,虛實不定,這種程度的衝撞其實不會受傷。
看起來像是在嬉戲,延山老人說它們其實在打架,隻有在爭奪什麼東西的時候才會這樣,這已經是最激烈的程度了。
他們綴在三頭寒靈首領後麵,暫時隻看到這三個。
延山老人勸秦桑稍安勿躁,耐心跟著它們。
三頭寒靈首領全然不知有跟蹤者,一邊亂戰,一邊在一條條溝壑間飛馳,沒有明確的方向,速度比普通寒靈快得多。
秦桑和延山老人耐心跟著他們,穿過幾十條溝壑,終於又發現了兩頭新的寒靈。
兩邊都看到對方,發出尖細的叫聲,然後全部加入戰團。
根本就是一場令人啼笑皆非的亂戰。
這些寒靈完全不懂得尋找盟友,剛合作暴打彆個,轉眼就翻臉,撞向彼此,然後被彆的暴揍一頓。
五頭寒靈首領亂戰的情況非常少見。
延山老人越發肯定,那頭雪狐就在附近活動。
不過,他阻止了秦桑自行搜尋的想法,跟著這些寒靈遲早能發現雪狐,更穩妥一些。
於是二人旁觀了一整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戰鬥。
隨著時間推移,加入戰團的寒靈首領越來越多。開始還是漫無目的在附近亂繞,後麵似乎有了明確的指引,一窩蜂湧向同一個方向。
秦桑和延山老人精神一振,連忙跟上。
寒靈首領的速度越來越快,發出雀躍的叫聲,最前麵的顧不上打架,埋頭疾飛,落在後麵的則非常著急,用儘一切手段拖延對手的腳步。
秦桑和延山老人故意放慢速度,和它們保持著距離。
不多時。
這條溝壑到了儘頭。
轉過一個彎,前方的地勢陡然開闊起來,出現了一個橢圓形的空間。
這片空間連通著十幾條峽穀,寒風從四麵八方灌過來,在空間裡交彙,怪風拉著嗚嗚地哨音,把寒靈的叫聲都蓋住了。
這五頭寒靈首領衝出來的時候,空間裡已經有幾十個寒靈首領,無一例外,都在和旁邊的同伴打鬥。
它們愣了一下,立刻加入
戰團,卻根本不知道在打誰。
看著這種奇特的場麵,秦桑有些無語。
延山老人卻見怪不怪了,傳音秦桑注意這群寒靈首領中間。
秦桑凝目望去,發現寒風裹挾著冰粒雪屑,在空間中心形成了一個白色的風旋。
延山老人不動,秦桑也隻好耐心等著。
亂戰持續了一陣。
沒有絲毫征兆的,所有寒靈首領停止爭鬥,陷入詭異的安靜。
緊接著,風旋內部有一股白色的氣流向上噴湧。
借助天目蝶的神通,秦桑終於看清楚。
風旋中心,竟有一頭白狐,被氣流托著,緩緩升上來。
白狐通體雪白,毛發細膩順滑,沒有雜色。它在睡覺,四肢蜷著,毛茸茸的尾巴包過來,腦袋搭在尾巴上,圍成一團。
好像是被寒靈首領的吵鬨驚醒了。
白狐細長的雙目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露出冰晶似的清澈雙眸,童中映出周圍寒靈首領們的身影。
尾巴動了動,白狐優雅地站起來,擺出一個伸懶腰的動作,身體抖了一下,一些細小的毛發飛出來。
天目蝶看得清楚,這些毛發實則是一根根纖細的冰絲,也就是說雪狐並非擁有血肉的生靈。
看到雪狐脫落的毛發,寒靈首領們陡然躁動起來,爭先恐後撲了過去爭搶,原來這才是它們最渴望的東西。
雪狐對寒靈們的動作視若無睹,選擇一條溝壑,踏著輕盈地步伐離開。
寒靈首領們爭奪完毛發,又紛紛追了上去。
秦桑將一切儘收眼底,聽到延山老人的傳音,「快跟上去,試試在雪狐消失的時候,能不能看到。」
雪狐移動的時候,身影時隱時現,這種本領很可能源自它的本能。
秦桑將心神和天目蝶相連,縱身跟上。
不知道雪狐要去什麼地方。
它的速度不快不慢,帶著一群寒靈首領,在雪層下麵閒逛起來。
走了一段距離,秦桑神色微動,雪狐忽然一點點兒澹化,一個呼吸的功夫便由重新出現。
「怎麼樣?」
耳邊傳來延山老人的聲音,充滿期待。
秦桑「嗯」了一聲,「能夠看到,隻是單純的隱匿之術。」
天目蝶果然沒讓他失望,秦桑在心裡暗讚了一聲。
延山老人道了聲好,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欣喜,不過他依然很謹慎,「雪狐未必隻有這一種本領。當年,司徒掌門絞儘腦汁,不惜動用不念山重寶,設下陷阱,最終還是被它逃掉了,隻得到兩小塊寒晶,至今想不通它是怎麼脫身的。而且,同樣的陷阱隻能用在它身上一次……」
秦桑聽罷,問道:「道兄比我了解它的習性,有什麼計劃?直接動手擒下雪狐?」
延山老人猶豫了一下,道:「隻能如此,道兄不是有一門禁製神通?可以一試。即便抓不住,也可以追著它去老巢。如果道兄都被它甩掉,隻能撤走,另想他法了。」
「好!」
秦桑命天目蝶盯緊雪狐,默默催動念訣,施展玄天一氣大擒拿手。
延山老人則落在秦桑身後,暗中取出一根細索,看準雪狐移動的方向,從雪層先一步繞到前麵,圍追堵截。
片刻之後。
雪狐對一切茫然不覺,不疾不徐走著。
忽然間,它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身體微弓,四蹄猛地僵住。
在它身後,一隻玄氣大手憑空出現,五指大張,一把抓了過來。
與此同時,秦桑從暗處現身,高呼一聲:「動手!」
玄氣大手
所過之處,寒靈首領們紛紛被禁錮在原地,露出驚懼的表情。
雪狐周圍的空間也凝固了。
在為本尊護法的三十年間,身外化身也沒有閒著,已經將這門神通修煉到大成的程度,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玄氣大手的禁錮之力,非同小可,同階修士若是中招,也很難掙脫。
雪狐本領奇特,實力難以揣度,秦桑出手毫無保留。
與此同時,上方一根細索急射而下,微微一抖,一圈圈水波似環形波紋射向雪狐。
秦桑和延山老人同時出手。
麵對雙重禁錮,雪狐竟似渾然不覺,絲毫不受限製,俯身向下猛衝,身體憑空消失。
眼看神通失效,秦桑毫不遲疑中斷玄氣大手,心神全部放在天目蝶身上,果然看到一個模湖的影子。
秦桑見狀大喜,大呼一聲:「快追!」
聞聽此言,延山老人也喜形於色,緊跟著秦桑追擊而去。
雪狐的速度比他們還要慢一些。
可是在追擊的過程中,他們發現雪狐竟會憑空閃現,像是瞬移一般,輕易便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
而且,這種神通可以穿越山石。
秦桑手裡早已握緊了踏雪神刀,直接禦刀在牆壁上劈開一個口子。
「轟!」
二人從亂石中衝出來,繼續鎖定雪狐,緊追不舍。
途中,秦桑和延山老人各種禁製手段齊出,竟都無法限製雪狐。
延山老人道了聲難怪,怪不得他以前多次追捕,雪狐總能化險為夷。
雪狐不是直著向下,而是斜著向前,直奔一個方向。
「猜對了!它可能要逃回巢穴!」
延山老人輕呼。
有這個發現,兩個人都不著急了,吊在雪狐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