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明火教主要活動區域,並不在大離王朝境內。
加之又是秘傳教派,並未大肆收人招人,故而雖有明尊法諭傳下,但最終跨過萬水千山趕來大離楚郡的,基本是玄階修士,以及本就在大離王朝的零星黃階修士。
按明尊法諭,獻祭出現於大離楚郡的新火種,可以擢升祭師位,直入地階。
這種事,當然隻有一人能成。
但永恒明火教的修士,還不至於未到手前便先行爭個頭破血流,而是商定好,先通力合作削弱南天城的「龍氣法禁」,再設法奪走火種。
等到最後,成功獻祭火種,進而直入地階者,則需掏空家底,相助其他修士。
畢竟,郡城要地,「龍氣法禁」壓製之下,卻非單個修士便能逞強的。
但永恒明火教修士,也不知明尊法諭中的新火種究竟為何物。一番調查後,考慮到法諭頒下的時間,他們也認為新火種,或是最近送至無相書院收容封印的瀛州島至寶。
又因黃階修士數量少,永恒明火教並未以人海戰術四處襲擾的法子來調走書院修士,而是設計破了南天城鎮壓詭靈的南天塔。
此外,「龍氣法禁」雖被削弱,卻仍舊存在,仍舊有著消磨玄階修士道行之效。
所以,永恒明火教一眾玄階修士,基本沒有入城,而是在外聯手,一道屏蔽天機,避免其他郡治感應到楚郡動靜後隔空支援龍氣。
最終玄階修士中,親身入城,直赴無相書院者,隻一人。
其名顧永擇,築基大成。
其天賦神通,名曰「火獨燃」,孤身在外,即可借法友軍,得眾人火力加持;身處人群,反而難以發揮神異。
在永恒明火教一眾修士中,顧永擇卻是最適合強闖無相書院,嘗試奪取新火種之人。
當南天塔破,書院修士不得不外出應付百詭日行時,顧永擇再不遲疑,直赴無相書院。
他知道,書院之中肯定還有護寶之人。
但大部分修士皆被調走後,不必擔心被書院修士以眾淩寡,顧永擇自是無所畏懼。
他,築基大成,玄階修士。
而書院之中,護寶之人,最多就是蛻凡圓滿。
相差接近一個大境界,他怎麼輸?
顧永擇直飛無相書院藏經閣上方,高聲喝道:“大震散修顧永擇,特來貴地借寶。還請諸君行個方便!”
在其下方,掃地老者魏無涯,眼皮抬也不抬,依舊默默掃著地。
今天,卻是用不著他來護持藏經閣。
因為,今天是陶知命親自來守。
一道人影升起,浮於藏經閣上方。
此人雙劍佩腰,藍衫披身,袒胸露腹,正是誠友書店陶知命。
顧永擇不知陶知命實乃跌境修士,隻是眼尖,看出眼前的陶知命隻腰間雙劍為真劍,身上藍衫卻為法力幻化。
暗道此人莫不是有著赤身癖,顧永擇笑道:“隻你一人攔我?無相仙門端的是自信,區區一位蛻凡圓滿修士,便敢來攔我。”
陶知命催動「無相真解」,饒有興趣地看著顧永擇,說:“借法他人之火力,加持己身,抵禦龍氣法禁?”
簡單來說,這種做法就是將他人法力,轉化為自身臨時法力,從而避免本身法力條上限,即道行,被龍氣法禁消磨。
坦白說,這種做法沒什麼不對。
但陶知命卻是懶散笑道:“我若是有你這般天賦神通,絕不會想著親身赴險,定是混跡於人群,等其他人身隕道消,再以此神通徹底繼承他人道行。”
顧永擇哼了一聲:“不愧是仙門修士,心眼又多又壞。”
不過,顧永擇心中卻是暗道:我倒是也想,可其他人不給機會呀。
永恒明火教乃秘傳教派,除去極少數修士秘傳他人外,主要是靠明尊傳承散於天地之間,自動尋覓有緣之人。
換言之,永恒明火教修士,平素不僅沒有聚在一起,相互間也不知身份。
若非這次有著明尊法諭,顧永擇根本見不到這麼多永恒明火教修士,自然也就沒法靠著賣隊友來繼承隊友道行。
當然,不管心裡怎麼想,顧永擇嘴上卻是道:“久聞離朝無相仙門最擅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今日特來討教。”
兩人對話不過片刻之間。
顧永擇說完,當即施展術法,以永恒明火為基,連發五顆火球激射向陶知命。
他倒要看看,無相仙門的「無相妙法」,能否衍化模擬明尊的永恒明火;一個蛻凡修士,又怎麼敢在他麵前放肆。
結果,陶知命根本不按無相仙門修士的尋常套路走,即不以「無相妙法」衍化模擬相應術法以對轟,而是忽地拔劍,悠悠道:
“我有一劍,可誅魔。”
劍鋒輕掃,劍氣縱橫。
不僅一劍斬滅了五顆火球,劍氣餘波直衝顧永擇,更是逼得顧永擇使出一記護身術法才扛住。
顧永擇訝然失聲:“道法?你是跌境修士?”
築基之上,是為玄種。
築基定道途,玄種窺法則。
在玄種期,修士窺視法則,完善自身道途架構,當升華術法,凝結神通種子。
這神通種子,即為道法。
雖說術法層次與修行境界並不完全相關,顧永擇築基大成,也在「永恒明火訣」助力下,提前修成了一道道法。
但再怎麼說,修成道法的前提,當是確定道途,凝練根本道基,也就是築基才對。
陶知命能使出道法,定是跌境修士,因久居「龍氣法禁」之下,一路跌回了蛻凡境界。
可跌境修士不算離奇,跌境後居然還能以蛻凡修為施展玄階道法,不懼消耗,無視代價,端的是離譜至極。
念頭閃動間,顧永擇再不猶豫,直接以借法所得火力,施展自身唯一修成的道法:
「佛怒火蓮」!
此法,須以多種異火相合,方能使出。
但顧永擇以天賦「火獨燃」借得眾人之火力,亦相當於多種異火,不僅能成功催動「佛怒火蓮」,威力還更勝尋常。
於是,火蓮搖曳,綻放層層花瓣。
當火蓮盛開完全時,恐怖氣息噴薄而出,席卷四方,仿佛連空氣都因高溫扭曲。
不僅左近的凡人躲在屋中瑟瑟發抖,連旁處正在與詭靈鬥法的修士,也是一時動容。
他們既感震撼,又覺神往。
這就是道法,冠以個人意誌的道法,威能遠勝術法數倍。
當火蓮落向陶知命,熱浪激蕩空氣,仿佛有重巒疊嶂般的聲浪響徹雲霄:
“佛怒火蓮!”
但下一刻,劍光衝天,直斬火蓮。
“我有一劍,可開天。”
一道清吟聲,清清淡淡,卻徹底壓下了燥熱聲浪。
刷地一下。
清冷劍光恍若銀河,逆衝九天之上,直撞火蓮。
兩者甫一接觸,立即濺灑出許多劍氣與火苗,仿佛在空中蒸騰出熱氣,膨脹四溢。
然後,「佛怒火蓮」,它裂開了。
顧永擇臉色微變。
他不理解,自己是靠著「火獨燃」借法他人,借眾人之力,方能在郡城之內硬頂著「龍氣法禁」施展道法,不懼道基損傷。
可陶知命,以蛻凡之身施展道法也就罷了,憑啥臉不紅心不跳,跟個沒事人似的!
這是在舞弊!
顧永擇氣憤不已。
不過,不等「佛怒火蓮」徹底裂開,他已然施展遁法,化作一道遁光,火速跑路。
卻是顧永擇心知,他憑借「火獨燃」借力他人,隻是能在「龍氣法禁」下撐得更久些,而非真的可以在郡城之中自由行走。
見自己唯一修成的道法都奈何不了陶知命,顧永擇曉得厲害,自不會頭鐵地繼續糾纏下去,而是當即跑路,果斷止損。
而後,火蓮徹底炸裂,炸成滿天煙火,似是在禮送他的跑路行徑。
陶知命沒有施法攔截。
他今日守在藏經閣,乃是受李太華百般請求,方才勉為其難應下,以玄階詭器「誠神鏡」生成化身,再以化身施展道法禁術,借此發揮玄階戰力。
見顧永擇識趣逃離,一心下班摸魚的陶知命,並未出手攔截。
而且,也不需要他攔截。
「龍氣法禁」隻是被削弱,又不是被徹底破除。
郡城重地,玄階修士想闖進來猖狂逞強,倒也不是不行。可進來容易,想出去,就得問郡守楚狂生肯不肯放人了。
顧永擇遁光飛縱,未及數裡,便有楚狂生之投影,浮現在南天城上空。
楚狂生手握郡守法印,神色淡漠中透出幾分陰沉,猛地抬手蓋下,虛空蓋印:
“此地,禁止飛天。”
“此地,禁止出入。”
接連印下禁空令與封城令,楚狂生心中,已為顧永擇判了死刑。
就算陶知命接下來不出手,隻要將顧永擇困在城中,龍氣法禁消磨道行,遲早把他從築基削成蛻凡。
但永恒明火教敢來襲擾南天城,自然是早做準備。
他們很清楚,不管能否成功奪取火種,難點都在於:激怒楚狂生後,該如何頂著封城令逃離南天城。
而顧永擇之所以答應出頭,以身赴險,嘗試自無相書院奪取火種,除去按照約定,一旦成功奪取火種,則火種歸他,由他進行獻祭外,還在於備有退路。
即使楚狂生封城,也依舊能逃離南天城的退路。
顧永擇頂著禁空令,遁光溢散的同時,調整遁光方向,像一道隕石直落向城中某處。
…………
南奕一直安心看著熱鬨。
馬良住處位於城北一角,遠離城中,屬於實打實的戰場邊緣。
當城中半空浮現火蓮與衝天劍光時,他為之心折。
這種攻伐神通,特效十足不說,還自帶bg,著實令南奕眼熱。
等顧永擇身化遁光跑路時,南奕也是分外豔羨。
雖然蛻凡期即可修煉遁術,但基本都隻能短途遁移。而像顧永擇這類可以自如飛空之遁法,除去極少數天資強橫的蛻凡修士外,基本都得築基修士才能成功掌握。
一想到築基修士能憑自身之力飛天遁地,還隻是小修士的南奕,就感到羨慕不已。
但羨慕著、羨慕著,南奕忽覺不對。
這遁光咋轉了個彎,朝他這裡飛來了?
南奕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因為,遁光飛縱,不一會便飛至他眼前。
顧永擇落下遁光,看了眼如臨大敵的郭來,又看了眼身著無相書院書生衫、神色古怪的南奕,最終看向南奕捏在手中的詭器「圓願筆」。
顧永擇皺眉:“「圓願筆」落在了伱手裡?”
他心中暗道晦氣,不僅沒在無相書院討得好,連預先準備的退路,也被無相書院的弟子給意外攪了局。
而南奕,則在看到顧永擇的刹那間,想到了很多。
於是,南奕問道:“馬良得到「圓願筆」,並且許下相應心願,都是你們在暗中引導?”
“馬良是那個凡人的名字?那就對的。”顧永擇嘖了一聲,讚道,“不愧是無相仙門弟子,這麼快就能想明白來龍去脈。”
“既然道友你已得了「圓願筆」,那不如請你幫個忙,許個同樣的心願,將我送入靈境。”顧永擇笑眯眯開口。
南奕反問:“你在威脅我?”
“道友此言差矣。”顧永擇稍稍蹙眉,覺得南奕態度有些冒犯。
但他仍舊耐著性子道:“「圓願筆」之災厄,於凡人而言無解;但對修士來說,卻有足夠時間尋到解決之道。”
“道友若肯幫忙,便算貧道欠下人情。等風頭過去,自有厚報。”顧永擇眸光轉冷,“道友若是不肯,貧道固然是逃不出去,可爾等也要與吾陪葬,實非明智之舉。”
郭來連忙道:“郎君,不如將筆交給我,由我來送他離開。”
南奕卻是不給,隻輕笑道:“所以,你果然是在威脅我。”
顧永擇也笑了。
氣極而笑。
他感覺今天真是奇了怪了。
堂堂築基大成修士,縱橫凡間之存在,被蛻凡圓滿的陶知命瞧不上眼也就罷了,好歹人是跌境修士,跌境之前的修為指不定比他隻高不低。
可一個養氣都未入門的小小修士,當著他的麵,居然也敢大放厥詞,端的是沒將他放在眼裡。
無相仙門的弟子,都這麼狂麼?
顧永擇甚至感到不可理喻。
“好你個小家夥,看在「圓願筆」的份上,貧道喚你一聲道友,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不成?貧道有意許你人情,你非但不應,還敢出言無狀。端的是自尋死路,不可理喻。”
“不好意思,你的人情,在我這分文不值。”南奕哂笑,“你襲擾郡城,強闖書院,觸犯大離律,乃誅無赦之死罪。我若是私放你走,怕是根本沒命享你的人情。”
郭來在旁急得不行,目瞪口呆,不解南奕麵對築基魔修,為何比他這個蛻凡修士還要來得有底氣。
而顧永擇,也是氣極而笑,不再耐煩,直接探手抓向南奕。
“好個誅無赦,那貧道今日便舍命,先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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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插圖僅供參考。然後,補個正文裡沒合適機會抖設定的設定:
詭器效果,隻要觸碰到,哪怕是凡人,也能不言自明,瞬間明悟。不過明悟的隻是能力效果,而相應代價,得在使用能力後才會得知。
所以馬良許願後,知道怎樣做才能拖延以身償願的時間。然後馬良許的心願,是被顧永擇乾擾思緒、暗中引導的。這也是魔修基操,隨機挑選幸運兒做工具人,然後暗中控製工具人激活詭器效果,這樣有啥代價都與魔修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