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
榮顯被係帶勒著脖子,搞怪扮醜的伸著舌頭,
看著身旁一臉笑意的裴家哥兒:“我瞅著昨日他就是這般模樣。”
裴家哥兒笑道:“真是該!”
鬆開手後兜鍪落回腦袋上,榮顯捂著脖子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咳咳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你們怎麼不笑了?”
說著話,榮顯順著裴家哥兒的視線朝後看去
“大內官!”榮顯趕忙跟著裴家哥兒拱手行禮。
大內官將懷裡的拂塵動了動,擠出一絲假笑道:“二郎,陛下宣你過去一趟!請吧。”
“啊?哦!小臣遵旨!”
說完,榮顯朝裴家哥兒挑了下眉毛,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跟著大內官朝皇帝跟前走去。
留在原地的兩個裴家子弟緩緩收起了笑容,昨天禁軍騎軍四出遊行,裴家本來是負責陪著榮顯,
可後來換成了張士蟠,
結果差點惹出禍事,
他們是沒什麼好臉色給那張士蟠的。
殿外,
彩棚下,
襄陽侯一手端酒盅一手握酒壺,看著他前麵正在敬酒的安國公、韓國公、中山侯等公侯。
這幾位的笑容絲毫看不出虛偽,瞧著都是衷心的笑容。
但襄陽侯知道,他們這幾個是皮笑肉不笑。
待他們幾個敬完酒後回自己的座位,襄陽侯側頭看著身邊靠後的齊國公皺眉道:“你等著老夫作甚?你家是國公,我家是侯爵,趕緊的。”
“是,是嶽父!”
齊國公笑著應是後,走到前麵去給曹老將軍敬酒。
看著齊國公的身影,襄陽侯有些煩躁的歎了口氣後,看了看正在皇後附近說話的平寧郡主。
齊國公齊益秋是齊家嫡二子,原本接班人是世子齊大郎,齊益秋從小就不是按照接班人培養的。
所以他雖是個標準的世家子弟,但總有些缺憾,自小的培養也造成了他性子有些軟弱好拿捏。
而自己的女兒平寧郡主自小長在宮裡,見慣了聰明人的爭鬥,性格上很是強勢。
結果就是,這齊家一門榮辱都係在了平寧郡主身上。
好在如今皇後有了皇子,作為皇後養女,皇子趙枋名義上的義姐,隻要齊家不出什麼大問題,後麵還是會富貴下去。
但在朝堂上,還是有實力的朋友多些才好!
齊家好,平寧郡主才有能力庇護娘家的兩個小兄弟。
這些事情前後原委襄陽侯早在家中就不知道想過多少次了。
看著敬完酒,恭敬的等在一旁的齊國公,襄陽侯便朝前走去。
和曹老將軍碰杯喝了一盅後,襄陽侯道:“老侯爺,我瞅著您這進國公位不遠了!”
須發皆白的拓西侯笑著擺手道:“咱們武將為國征戰乃是本分,如何獎賞全憑聖意。”
“老侯爺說的是,再敬您一杯!”
兩人喝罷,
襄陽侯靠近曹老將軍耳語了幾句,曹老將軍沒說話隻是點了下頭。
襄陽侯回了句‘怪不得’後走到徐明驊身邊。
“徐侯!”
“顧老侯爺!”
“坐坐!”襄陽侯朝著徐明驊擺手道。
“你這在北邊突襲白高後曲之地那一仗打得漂亮啊!”
“侯爺謬讚了,是陛下運籌帷幄!”
徐明驊舉杯,杯口矮了襄陽侯的酒杯一小截。
“來這套乾嘛!”說著襄陽侯將杯口和徐明驊平齊碰了一下:“乾。”
兩位侯爺仰頭喝完後亮了下杯底,齊齊一笑。
襄陽侯拍了拍徐明驊:“徐侯,我家那大小子,你覺著如何?”
聽到這話,徐明驊一愣:“啊?您家大小子,哦!”
襄陽侯看了下旁邊,
那裡的徐載靖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動不動。
襄陽侯繼續同徐明驊道:“你家小孫女兒清儀老夫瞧著是個有福的。”
徐明驊麵上有些尷尬:“哦這顧侯您家大郎定然是個好的!”
襄陽侯一笑:“既然小徐你瞧著好,那咱們就趁著這個好日子把親事給定下。”
徐明驊眨了下眼睛:“可這輩分”
襄陽侯拍了下徐明驊:“想占老夫的便宜?!咱們自是各論各的!”
勇毅侯徐明驊麵上有些為難的看了看遠處的大娘子孫氏,想了想後,點頭:“好,那承蒙顧侯抬愛我家清姐兒了。”
“哈哈哈哈!好!一言為定!”
襄陽侯爽朗的大笑了起來。
聽著襄陽侯的笑聲,
正在皇後跟前說話的平寧郡主好奇的看了過去。
皇後笑著道:“平寧,襄陽侯怎麼這麼高興?”
“回母後,在侯府他就跟我常說要和徐侯探討下兵法戰陣,如今見到人了自是高興!”
平寧郡主話音未落,
就聽到大殿中皇帝有些生氣的聲音:“你是朕的親衛侍從,流裡流氣的站在那兒乾什麼?”
榮顯動作熟練的跪倒在地,俯身道:“陛陛下小臣知錯,以後不敢了!”
聽到動靜,
周圍的誥命大娘子們紛紛朝殿中看了一眼,然後又都朝著皇後身邊的榮妃瞧了瞧。
感受著眾人的目光,皇後身後的榮妃垂下了頭沒說話。
“妹妹,你怎麼了,你彆哭!”
趙枋站著一把將榮妃的女兒小秋公主給摟在了懷裡大聲問道。
一旁趙枋的親妹月兒公主,瞪著萌萌的眼睛疑惑的看著趙枋:她剛才沒看到姐姐哭呀!
殿中,
聽到趙枋聲音的皇帝朝著皇後這邊看了眼,
看著垂首坐在皇後身後的榮妃的側顏,
皇帝回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榮顯,有些鬱悶的說道:“起來,彆在這兒礙朕的眼!”
“小臣遵旨。”
皇後那邊,
趙枋鬆開了妹妹,也不知道和誰學的笑著拍了拍小秋公主腦袋上的小揪揪。
到這個時候,小秋公主的臉上還是懵懂的樣子,一副發生了什麼的表情。
襄陽侯朝著大殿內看了一眼,
嘴裡嘟囔抱怨了兩句,
沒有和其他人那般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往一旁走了下,來到了徐載靖的桌案旁。
“小子,老夫人酒壺裡沒酒了,先坐在你這兒歇歇。”
徐載靖趕忙起身將自己的座位讓了出來,然後又給襄陽侯的酒盅裡斟酒。
看著一旁的拓西侯、勇毅侯兩位則繼續同來敬酒的朝中勳爵官員喝著酒。
襄陽侯上下掃了掃徐載靖,低聲道:“你小子你是真不知道當年張貴妃是有多受寵,在陛下心中又是什麼位置!”
徐載靖沒好氣的回道:“老侯爺,昨日又不是我動手在先!小子我隻射兜鍪不射頭,已經是很克製了。”
襄陽侯端著酒盅歎了口氣:“昨日的事兒我也聽說了,換個人或是換個坐騎,你人還真不一定能跑到安肅門。”
徐載靖點頭:“老侯爺,我們和這小畜生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他怎麼就想著給我們下套呢?”
“你老子沒和你說?”
“回老侯爺,父親說我們幾個差點被人當成了立威的靶子。”
“那你還問老夫?”
“這不是想看下您老有沒有彆的看法麼。”
襄陽侯橫了徐載靖一眼:“我和你父親的看法大差不差!”
“這貝州張家在河北西路幾個軍州中頗有勢力,而陛下心中有一番宏圖大略!”
“以後真要是有戰事,借著陛下的往日恩情,他自是能領上一部軍士立下一番功勳,重振他貝州張家的名聲。”
“你們幾個,尤其是你在汴京是出名的能惹禍,不找你立威找誰?找幾個小官兒家的庶子?那能立威嗎?”
徐載靖看著金明池中表演的戰船,道:“哼!倒是挺有上進心!但這小畜生的羽箭可是朝著我腦袋射的!不僅想立威,還想著殺人!”
聽到這話,襄陽侯手中的酒盅停在嘴邊,眉頭皺了起來:“當真?”
徐載靖點頭:“老侯爺,我射箭的技藝您應是知道的,我也不會拿這種事兒開玩笑。”
“也就是今日這小畜生沒來,但凡我看到他也要讓他脫了親衛侍從的甲胄和我較量一番!賊鳥廝!”
說著,徐載靖從桌案上拿起一塊兒糕餅恨恨的吃了起來。
襄陽侯一仰頭將杯中酒倒進嘴裡,皺眉道:“不對啊!老夫一直以為他們是用弓箭嚇唬你們呢!真要如你小子所說,這是奔著結死仇去的啊!”
徐載靖:“嗤!不是嚇唬。”
襄陽侯遲疑了片刻,道:“許是他年輕氣盛下手沒有輕重。”
徐載靖搖了搖頭:“射我一次兩次那是年輕氣盛下手沒輕重!可他射我的那九箭有七箭是奔著要害來的!”
“好在我的年紀也不大!以後最好彆讓我看到他,如今我隻還了一箭,還有六箭呢!”
看了眼徐載靖說話的表情,襄陽侯道:“方才老夫看你坐在這兒可是老實得很,跟個鵪鶉似的。”
“我裝的。”
襄陽侯沒好氣的點了點徐載靖:“他魯莽狠毒,你彆跟著魯莽!什麼事兒都彆著急!你又不和老夫一樣半截身子入土了!”
徐載靖看著年紀不小的襄陽侯點了下頭:“小子明白!”
“明白什麼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還差不多,走了!”說著襄陽侯就要從座位上站起來。
徐載靖趕忙伸手幫忙。
感受著胳膊上有力的雙手,襄陽侯單手拍了拍徐載靖的胳膊:“你小子勁兒還挺大,不輸老夫當年!”
“老侯爺說的是。”
襄陽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座下。
思考了一小會兒後,襄陽侯朝著身邊不遠處正在同輔國公說話的齊益秋道:“賢婿,過來一下!”
齊益秋聽到‘賢婿’二字一愣,然後趕忙點頭,朝輔國公笑著拱手後來到了襄陽侯的桌案前。
襄陽侯朝著齊益秋招了招手,待齊益秋貼耳過來,襄陽侯耳語道:“國公府在河北西路可還有些親信故舊?”
“回嶽父,有的!貝州通判姓董,和咱們家有些關係!”
襄陽侯沉吟片刻後在齊益秋耳邊說了幾句。
齊國公齊益秋聽完,躊躇了一下後道:“嶽父放心,小婿定然將此事打探清楚。”
襄陽侯低聲肅然道:“此事頗有些蹊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婿明白。”
“平寧的大弟弟多半是要和徐家嫡長孫女兒定親,以後也是親戚。”
齊益秋方才嚴肅的表情一滯,隨即麵上有了些笑意:“嶽父深謀遠慮,小婿知道。”
“嗯。”
這時,
臨水殿周圍一片嘈雜,
原來是金明池北岸奧屋中的大龍船已經被小龍舟給拖到了臨水殿前的彩棚外。
皇帝起身,準備帶著眾臣工朝著大龍船走去。
襄陽侯也站起了身,朝著與他招手的皇帝躬身一禮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示意他想要更衣。
皇帝沒好氣用手指點了點襄陽侯,搖了搖頭率便帶著皇後和趙枋等上了大龍船。
襄陽侯留在最後麵,
不少人從襄陽侯麵前經過,待看到兆子龍後,
襄陽侯瘸著腿快走了幾步拉住了兆子龍的手腕,將其拉到了大龍船船尾人少的地方。
看著兆子龍驚訝的樣子,襄陽侯低聲道:“我說老兆,你們皇城司的事兒我可是知道不少!當年要不是徐家給皇後娘娘送棉絮,你們可沒那麼容易揪出那死士,你們皇城司也不會那麼容易重新被重用,這事兒你是承了人家情分的,你認不認!”
兆子龍看著襄陽侯低聲道:“我什麼時候說不認了!老顧,你要乾什麼就直說!彆拐彎兒抹角!”
襄陽侯一吹胡子:“哼!你們皇城司遴選的親衛侍從,就貝州張家的那小畜生,你們查清楚了麼就往宮裡送?昨天還差點把箭給釘到幾家勳貴子弟的腦殼上!”
兆子龍皺眉道:“人家可是端了貝州的佛妝台暗樁,擒殺了十幾名諜子,憑著功勞入了陛下眼的!”
“那他一來京城就這麼胡作非為,合理麼?”
“昨晚那張士蟠就和陛下解釋了,是他一時衝動!”
“衝動射九箭????”
看著兆子龍的表情,襄陽侯乘勝追擊道:“查他!”
“進京前便查過了!而且,老顧,你自己見一見那張士蟠之後,再和我說這個!”兆子龍說完就要走。
襄陽侯又一把拉住他:“不就是和張貴妃長得像麼!拓西侯與我說過了!當年郭家是怎麼打壓他們家的,你應該比我清楚!”
兆子龍聽到此話,眼中有了疑慮。
“怎麼說都是皇城司出身,以後他真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以為你有好果子吃?”
聽著襄陽侯的話語,兆子龍道:“此事我知道,後麵我會防著些的。老顧你說的事兒,我會讓眉峰他去的。”
襄陽侯笑道:“這才對!以後陛下怪罪起來,你就把我說出來就行!”
兆子龍瞥了襄陽侯一眼:“你剛才和徐侯說話,笑得這麼開懷,是把你兒子的婚事定下了?”
看著襄陽侯驚訝的樣子,兆子龍甩開被抓著的衣袖徑直離開了船尾。
“我說,你這順風耳啊!”
大龍船還未啟動,
船上最高層,
申大相公笑著站在坐在龍椅的皇帝跟前:“陛下,臣懇請陛下讓徐五郎下船,幫我家瑞哥兒一把。”
皇帝看著一旁的群臣,笑道:“你家瑞哥兒能康複,朕也甚是高興,愛卿既然說了,徐五郎!”
“小子在!”
大龍船底層,徐載靖朝上探著頭拱手高聲回道。
聽到這一聲,船上的眾人都輕笑了起來。
“下船,去幫申家哥兒劃船去吧。”
“小子遵旨!”
說著,徐載靖準備下大龍船上小龍舟。
一直在彆處近距離看水軍雜耍表演的齊衡湊了過來,給徐載靖鼓勁道:“靖哥兒,靠你了!”
徐載靖有些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衡哥兒,多謝!”
徐載靖如此鄭重,讓齊衡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笑了笑。
嗯,
襄陽侯那倆小子,是齊衡的小舅舅,未來的大娘子多半是徐載靖的小侄女兒,這輩分亂的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