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二月,
春風拂麵,
辰時初刻(上午九點後)
大周皇宮,
春光明媚,
早朝方散,
大周眾臣工們從大殿內魚貫而出,
官服貴重的料子和配飾在陽光下不時折射著陽光。
人群中,盛紘穿著一身緋色官服,腰係金帶,手持著象牙笏板跟在一席紫色官服的老人身邊說著話。
大周官階五品以上服緋色,三品以上服紫色。
盛紘看了一眼身邊的老人,態度恭敬道:
“尚書大人所說的小姑娘,是下官家中的女使,但其兄長是祝家子爵袍澤,已在西北為國捐軀,所以這姑娘前幾年便已脫了賤籍。”
一旁被稱為‘尚書大人’的老人乃是大周吏部尚書李光任李大人。
老大人笑著點頭:“原來如此!是家中幾個孫輩乃是嶽哥兒的同窗,知道嶽哥兒婚事將近,居然求到我這個老頭子跟前詢問情況,盛大人切莫見怪。”
盛紘笑得露出了酒窩:“嗬嗬,家中哥兒同窗情誼深厚。”
老大人回頭繼續笑道:“這倪家哥兒也算是個讀書的種子,但前些時日因為家中之事耽誤了科舉,將來或可期望一二。”
盛紘在一旁聽的連連點頭:“是是,下官明白。”
其實,倪騰嶽在李家讀書時有李家親戚相中的,想要看的就是倪騰嶽能不能過院試。
可惜倪騰嶽因為擔心姐姐倪祈秋院試落榜,又加上倪騰嶽上有父母早逝,下有弟妹要養,實在算不上是極好的良配,這才落的無人上門商量婚事。
李尚書提上這麼一句,在盛紘看來到底是不是孫輩求到李尚書跟前並不重要。
但這麼一句話,如若倪騰嶽以後科舉有成,便是李尚書獨具慧眼,若是不成也算是對倪騰嶽的鼓勵。
盛紘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如何去做,心中也有了打算,畢竟那劉小蝶名義上是從盛家嫁出去的,給個體麵也隻是舉手的事兒。
積英巷,
沒戴官帽的盛紘穿著官服下馬車,
一旁的冬榮扶著盛紘道:“主君,方才咱家門房說,餘家老夫人、徐侯夫人帶著女眷來咱們家了!”
“大姑娘可跟著來了?”
“回主君,來了。”
想著大女兒華蘭來回家來,盛紘麵上有了些許笑意,邁步朝著壽安堂走去。
在盛家女使的通傳聲中,盛紘矮身過簾進到了廳堂中。
盛紘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屋子人,邊走邊拱手笑著叫人:“伯娘,母親,老夫人,表嫂,維大哥,嫂嫂。”
坐在老夫人下首的孫氏笑著點頭道:“表弟回來了!”
而站在一旁聽長輩聊天的盛家兩房的姑娘們則紛紛帶著女使朝盛紘福了一禮。
王若弗抱著外孫仲哥兒,也站起身笑看著盛紘。
盛紘走到盛維身旁,將起身準備給他讓座的盛維按下:“維大哥,今日乃是在家中,長幼有序你是要坐在我上首的。”
起身的盛維不好意思的推脫著,最後不得已看向長房大老太太,看到自家母親點頭這才坐到了椅子上。
落座後,盛紘看著朝他笑著伸手的外孫徐興仲,很是高興的抱到了懷中。
房間中,眾人看著盛紘喜歡徐興仲的樣子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被眾人盯著看的盛紘一愣,看著眾人趕忙道:“伯娘,母親,方才大家說到哪裡了?”
一旁的王若弗滿臉笑容的說道:“官人,我正想和親家說咱們外甥女允兒呢!”
王若弗身後的劉媽媽聽到這話眼中滿是驚訝的腳下一動,剛想邁步提醒王若弗,可看到廳堂中的這麼多親戚,劉媽媽隻能生生停住。
說完這句,王若弗不再看盛紘,轉頭看著她上首的徐侯夫人孫氏道:
“允兒今年十六歲,之前仲哥兒滿月的時候親家是見過的,年紀和靖哥兒相差不多”
華蘭站在孫氏身旁,麵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婆母孫氏後,蹙著眉急急的搖著頭朝王若弗打著眼色。
王若弗看了眼華蘭,雖有些疑惑,但依舊道:“親家,西果子巷康家你是知道的,是世代簪纓的清流世家,康老大人當年在朝中地位不下於我娘家父親”
餘家老夫人端著茶盞,沒顧得上喝茶,眼中有些驚訝和疑惑的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餘老夫人以微笑。
坐在一旁的盛維大娘子李氏,眼神上沒什麼變化,但嘴角卻微微的一撇,有些‘不過如此’的嘲諷意味。
而盛紘聽了王若弗兩句,麵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王若弗帶著首飾的後腦發髻,正要開口的時候,老夫人笑著道:“大娘子,今日是說長梧的事情,允兒的婚事還是讓你娘家姐姐做主的好!”
孫氏坐在椅子上,眼角看到了華蘭絞成麻花快要撕碎手絹兒的手指,孫氏伸手撫了撫華蘭的手後笑道:“親家,靖哥兒那小子的婚事不著急,還是要看他科舉如何才好,省的誤了彆人家的女兒。”
“我姐姐說”
王若弗身後的劉媽媽無奈的裝作上前收拾茶盞,隨後隱蔽的用手捅了王若弗一下。
王若弗這才後知後覺的看著廳堂中的人,感覺著官人盛紘如芒在背的目光,咧嘴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是,親家說的是”
看著王若弗的樣子,
老夫人靈機一動,眼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坐在遠處的長梧一眼。
孫氏收回安撫華蘭的手,笑道:“永昌侯府吳大娘子和我關係要好,明日我便請她到我家,幫咱們好好找找,定要給長梧找個好人家的淑女。”
長房大老太太和李氏趕忙笑著道謝。
孫氏又說了幾樁吳大娘子說成的好婚事後,廳堂中方才不愉的氣氛一時消散。
大老太太微笑著道:“之前盛家能接下朝廷的采購貨物,應該也是托了這位大娘子的福氣吧?”
孫氏笑著點頭:“其實也是咱們家貨物質量出眾,不然吳大娘子的娘家兄弟也不會直接拍板!”
而盛維眼中似乎想起了什麼,笑著同孫氏道:“夫人,說起來之前宥陽倒是有柴家的管事尋到盛家,說了些石炭售賣開采之類的事情,您看”
說著盛維還看了眼老夫人。
孫氏隻是眨了兩下眼睛便笑道:“這也是親戚托親戚,齊國公府平寧郡主的娘家母親就是出身柴家,柴家大郎勁哥兒和五郎也是至交好友!”
“既然在宥陽找到盛家,咱們應下便是!”
聽著幾人的對話,王若弗有些尷尬的陪著笑了幾下。
站在各自大人身後的盛家眾蘭,尤其是淑蘭和品蘭,則都是有些懵懂的聽著大人們的對話。
年紀大些的淑蘭趁著長輩們聊得高興,湊到華蘭身邊低聲問道:“華蘭姐姐,徐侯夫人口中的柴家,就是將皇位禪讓給太祖的柴家嗎?”
華蘭點頭。
眾人繼續說著話,
座位上的盛維娘子李氏看著老夫人道:“嬸嬸,我和母親離開宥陽在一處驛站住宿的時候,倒是聽過一個趣聞,就是咱們多年前在宥陽說過的小梁山,您還記得嗎?”
老夫人眯眼想了想,點頭:“出礦難差點被貪官汙吏激發民變的那個地方?”
李氏連連點頭道:“對!說是有戶人家的姑娘因為礦難被賣去作女使,在主家立了大功,托人帶回好大一筆銀錢呢!”
老夫人略帶驚訝的哦了一聲:“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餘老夫人不知道此事原委,大老太太在她身邊解釋了幾句。
李氏麵上有些遺憾的拍了下大腿,繼續道:“可惜啊!這姑娘家裡已經沒人了!”
“啊?”
站在自家祖母身邊,聽完大老太太解惑麵上剛有些笑容的餘嫣然,滿臉遺憾的歎出了聲。
王若弗趕忙問道:“那帶回的一大筆銀錢怎麼辦?”
李氏看著廳堂中眾人,尤其是盛紘很是好奇的眼神,道:“嗨!還能怎麼辦?說是找了村裡同姓中與這姑娘家一脈最親近的一戶人家的小兒子,過繼到了這姑娘父母的名下,承了香火!”
“哎喲,三清真人喲,那可真是喜從天降,天降橫財啊!”
李氏點頭:“誰說不是呢!”
跟著孫氏來到壽安堂服侍的青草,
和其他小女使站在一旁,
一開始眼中有些疑惑的聽著淑蘭和華蘭的對話。
但當聽到李氏的話語,青草眼中滿是驚訝,但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說,隻是低下頭看著自己裙底的雲履鞋尖。
到了用午飯的時候,
徐載靖他們都被盛家請到了前廳的席麵上。
青草也回到了徐載靖身邊。
下午的時候,
孫氏和華蘭沒等徐載靖兄弟二人下學,便回了曲園街。
大老太太則繼續留在壽安堂。
傍晚下學,
徐載靖坐在馬車中,
就著照進車中的落日前的餘暉看著車中的青草:“今天這是怎麼了,一臉的疑問。”
青草低聲道:“公子,禪讓是什麼意思啊?”
徐載靖一愣:“怎麼問起這個了?”
青草將壽安堂淑蘭和華蘭的對話說了一下。
徐載靖笑著點頭:“禪讓就是把自己的位置讓給賢能的人!當年柴家是大周之主,但在位的皇帝忽然得了重病,當時的皇後有孕在身還沒誕下孩兒不知道是男是女,北遼又對大周虎視眈眈。”
“為了江山社稷,那位皇帝便在臨終前當眾將皇位傳給了本朝太祖!”
青草聽完點點著頭,同時又看了徐載靖一眼。
徐載靖沒問她看為什麼,直接說道:“據史書記載,當年本朝戰力最強、逆轉大周對北遼連戰連敗窘況的禁軍,遴選能戰將士的時候,是由本朝太祖全權負責的!”
也就是說,你不給彆人也能搶。
不等彆人搶,直接當眾給彆人,便是讓其擔了天大的人情。
“所以,太祖繼位後並沒有改國號。”
“而當年的皇後娘家,便是如今的長興伯符家!”
青草聽著她不知道的曆史故事,眼中驚訝的連連點頭。
馬車走在汴京的街道上,
徐載靖看著正在慢慢消化剛聽到這段故事的青草,
其實徐載靖他一開始看到史書上的記錄,也是驚訝了很長時間。
“對了,公子,今日我在壽安堂聽到小梁山和我一起被人牙子帶出來的韋家下雪姐姐的消息了”
“之前柴家錚錚姑娘身邊的雲木姐姐和我說過”
還沒到曲園街,
青雲在車外道:“公子,高雲青高大哥在前麵等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