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你先請!”
謝東手起,以指沾酒,寫下……
“尚記青燈逝北坡,紅顏半醉紫衣蘿,如今再望馳雲路,始覺離家歲月多。”
筆落,天道文波從天而下,演繹出一幅五彩畫卷。
一葉孤舟,一江春水。
謝東手輕輕一抬,牽引屬於自己的天道文波,在虛天之上,畫下另外一筆……
舟上出現兩人,男的遙望蒼穹,女的紫衣飄逸,靠在他的身邊。
“這是當日嶽母大人離開你的場景是嗎?”林蘇輕聲道。
“是的,當日的我,望儘雲層也看不到路在何方,而她,卻根本沒有看未來之路,她看的始終是我,可惜我,卻不曾為她回頭……”謝東惆悵片刻,展顏一笑:“該你了!”
林蘇微微一笑:“人生之惆悵在於有種種遺憾存留,但路未走絕也是一種慶幸,我沿你之路也走一程吧!”
他的手輕輕一抬,也以酒為墨,寫下……
“離彆家鄉歲月多,此來人事半消磨。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筆落,天際青蓮朵朵,化為一麵春水長湖,似是西海,又似是家鄉的南湖。
這麵長湖,以天道文波演繹,就在孤舟之前。
孤舟進入這麵長湖。
奇跡突生。
長湖充滿欣喜,似乎迎來了遠行的遊子。
孤舟上的男女對視,似乎這一刻終於彼此心知……
文王府上,謝東和林蘇對視,同時笑了……
滿城之人,遙望蒼穹,全都呆了……
隔壁的柔絲小院,琴台之上,計千靈和八公主季月池麵麵相覷……
“謝大學士……謝大學士亦是他的同路人!”計千靈輕聲道。
“是的,必定是!”季月池道:“明日就是大軍出征之時,他也不瞞了!”
“我曾經有過猜測,他在朝中是有幫手的,但是,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朝謝大學士身上想。也許在我的認知中,對他一向是鄙視的,因為當日的‘紫衣羅’……掐滅了很多癡情女子的紅顏夢,我雖然自認對此事不太敏感,但對於紫衣蘿,還是深深遺憾的。”
紫衣羅,指的就是人魚豔姬。
人魚豔姬到東域仙朝來過的,一襲紫衣陪著謝東江湖行走,山水留歌,天地共情,那是多少江湖癡情女子的夢想?
可是,謝東沒有被她留下腳步。
他追求修行,他追求權勢,他不想被紅顏困於世俗。
人魚豔姬苦求無果,悲憤絕倫,撕了自己的紫衣,留下一句驚天動地的天道誓言,踏上馳雲路,一去不再回頭。
這句誓言是:“豔姬今生不入此方天道!”
從此以後,紫衣羅,馳雲路,就是癡情女子的夢斷之路。
然而,今夜,在東域大軍即將踏上馳雲路,赴無心海護道的前夜,謝東與林蘇文王府上相會,寫下:“如今再望馳雲路,始覺離家歲月多”的詩句。
他的“家”,在馳雲路上!
這,已經說明了他的來路與他的心途!
而林蘇呢,以謝東之詩的最後一句,作為自己詩的第一句,用史上難見難尋的接龍詩,將他的路作了一個延續……
告訴他:縱然人生消磨,春風依然不改舊時波。
天空之上,兩首詩形成一個連接,成就了此方天道之下的一次詩道奇觀,似乎也是故事的重新演繹――斷路重回的故事。
“如此,一切都合理了!”計千靈道:“謝大學士當日與紫衣蘿在一起的時候,喜白衣,紫衣蘿離去之後,他喜紫衣,仙都紫衣,名動天下,甚至有人稱他為‘無冕紫衣王’,他心中其實一直都沒有放下她,他隻是胸懷大誌,無法抒懷而已。”
“如今他與相公同路,明日他們就可以到達無心海,也許紫衣蘿就在無心海上等著他!”
計千靈笑道:“如此殘酷大戰之前,還能親眼見證一場跨越數百年的情侶重逢,也是戰地佳話也……月池,咱們要不要去見見他?”
“還是彆吧,我覺得有時候男人之間的事情,比我們男女之間的事兒還動人。”
“這倒也是,這小S棍一見到女人就直接扒衣脫褲搞不成名堂的,真心玩不了這麼高級的……”
季月池一幅牙酸的表情看她。
計千靈目光輕輕一轉:“哎,你肚子裡有沒?”
“有什麼啊?你個臭不要臉的!”季月池橫她一眼,壓低了聲音:“……你有了?”
“沒有!我當時還沒摸準我爹的態度呢,哪敢來這手?”計千靈道:“可彆人不象咱們這樣矜持,輪回宗那位已經生了,妖族那位……哦,不,那兩位生沒生不知道,但她們肯定不象咱們這樣顧慮這顧慮那,隻要她們血脈沒啥大毛病,懷上是大概率事件。比較過分的是真凰一族聖女鳳隨心,這妞兒一回到真凰族,挺起肚子在眾位頂級長老麵前轉了一圈,驕傲地拍著其實根本沒鼓起來的肚皮告訴他們,本聖女已經懷上林蘇的孩子了,是個女兒,她就是下任聖女,你們不是挺煩我的嗎?現在機會來了,你們幫我相公打一場,本聖女將下任聖女生出來,你們想怎麼調教就怎麼調教,在本聖女的允許之下,她有希望成為真凰族史上最乖的聖女……”
季月池眼睛睜大了:“然後呢?真凰一族就這樣被她說服了?”
“嗯,擺在桌麵上的理由很充分的,真凰一族幫的不是林蘇這個外人,幫的是下任聖女的親生父親!”計千靈道:“其實真正的理由是,真凰一族那些長老們是真的受夠她了,做夢都想換個乖點的聖女……”
季月池笑得前仰後合,計千靈也笑了……
仙都最後一晚,很是鬆弛……
或許這就是眾人刻意營造的一種氛圍……
因為大家都知道,馳雲一如深似海,未知戰後幾人回!
當然,也還有許多人,懷著完全不同的思緒。
前段時間從紫都那邊傳來一則消息:仙皇被林蘇和謝東聯手換了,現在的仙皇,其實不是紀昌。
這則消息隻要聽到,必定心頭搖動,然而,也隻是短暫的搖動。
市井之中沒有半分傳揚。
因為如今的仙都,市井風向全變。
林蘇護朝救命的大恩,是個人都會領,以林蘇為名的西部二十九州的土改,更是將他頂上了萬家生佛的高點。
他的名聲,有無數人自發維護。
你敢宣揚他的半點劣跡,百姓真會跟你玩命。
拋開林蘇的因素不談,這則消息也是極其忌諱的,因為這消息還涉及仙皇與謝東。
任何人,敢於說出口,都是找死!
民間會自發地弄死你!
民間弄不掉,仙皇會殺你!
仙皇不便於殺,不還有個林蘇嗎?林蘇趕到紫都,當著皇帝的麵,殺了二皇子紀約,天下間何人敢放個屁?
對此事最敏感的宗室且不說就此事掀起波瀾,一聽到這則驚心動魄直入骨髓的話,立時臉色大變,將傳話之人第一時間弄死,聽到內情的幾名皇室子弟,能清除記憶的,第一時間清除記憶,不能清除記憶的,下達封口令!
明日,林蘇就要走了。
謝東看這架勢也會走。
他們走了,危險也就減輕了一半。
若是他們二位死在無心大劫中,再來談一談江山歸屬的問題也不遲,沒必要在這即將天亮的關鍵節點上,在床上撒一泡尿,來印證自己的無知無畏。
於是,林蘇的出征前夜,無風無浪。
次日,天高雲淡。
真正是秋日天高大地疏,點將台上北風流!
金鐘九響,皇印為橋,仙皇親出仙宮!
文王府上,白衣文王出王府!
一皇一王,會於京城郊外點兵台!
“參見陛下!”林蘇深鞠躬。
仙皇道:“昔日仙旨國約在前,以一朝之軍,許文王林蘇決戰無心海,今日寡人履行此約!”
“臣林蘇叩謝陛下!”林蘇跪下謝恩。
仙皇雙手伸出,將他扶起:“文王出手於東域存亡之際,挽大廈之將傾,福澤仙朝,恩澤千億百姓,於先祖法度,於聖旨國約,於人之常情,於聖道至理,東域仙朝都該共文王家園淪陷之悲,都該當為文王千億同胞一戰!”
這話,以皇印為基,覆蓋仙都。
這話,也徹底將東域仙朝出兵無心海的根本邏輯說清道明,不再諱莫如深。
先祖法度,聖旨國約,人之常情,聖道至理。
此言一出,宣告東域仙朝出兵,天地正道也!
“陛下英明!”滿城同呼,呼聲震天動地。
街道之上,酒樓之頂,城牆之上,四野之中……
“侍詔令!”
“在!”旁邊的侍詔令一步踏出。
仙皇道:“旨下!飛龍軍團隨文王出征,一應軍情,文王自決,活著歸來為東域英雄,從重封賞!戰死者為東域烈士,烈士遺孤,朕為你養之!仙都之外,刻東域英雄紀念碑,亡靈儘歸於此碑之上,千秋不滅,萬世流芳!”
飛龍軍團三百萬大軍熱淚盈眶:“謝陛下!”
仙皇道:“旨下!東域三千仙宗,倡導出兵無心海,助文王抗敵,戰死者,亦可亡靈歸於英雄紀念碑,立下大功者,對其宗門予以重獎!”
滿城修行宗門全都轟動。
“旨下!但凡東域之人,敢於逆此正途而為大蒼界跨界之盜者,視為叛朝叛國,誅其族,滅其宗!”
第三道仙旨一下,整座仙都鴉雀無聲。
仙皇以仙旨,明確定性。
彆的域管不著,但東域之上,不管是在野在朝,為民為官,隻要敢成為跨界而攻的強盜,就是叛朝叛國之罪,你本人當然是殺無赦,還會連累你的宗門,你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