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蓉咯咯嬌笑:“算無遺策的林宗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淩雲首尊,我怎麼發現你臉色變了呢?我實在很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你會如何選擇?是繼續全力攻防,促我大道精花成長呢?還是關上你的魔門,任我魚肉?”
林蘇跟蘇蓉幾番爭鬥,蘇蓉始終未占先機。
但今日,她終於下了一城!
這份心頭的快慰讓她道心更堅,她的大道精花竟然與她元神有合二為一之勢。
隻要真正融合,她的道境就會圓滿。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幽幽響起:“你們好象忘了,這是在什麼地方!”
蘇蓉目光一轉,就看到瑤姑。
瑤姑手拿一把剪刀,在修剪腳下的一株小樹,目光抬起,清澹如月,看著蘇蓉。
蘇蓉似乎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她。
踏入這片小花園,她眼中自始至終隻有林蘇,還真的沒有關注到這座小花園的主人,一個普通到極致平凡的村姑……
“你想說什麼?”蘇蓉目光微微閃動。
“村野之人,懂不了太多的東西,也說不出太多的道理,如果非得要我來說,那就說一句話吧……”瑤姑道:“小園不修雜草叢生,人不修不知進退!”
話音一落,她手中剪刀陡然抬起……
一剪刀剪下去,蘇蓉的大道精花一片花瓣飄飄而下……
蘇蓉臉色猛地改變:“你……你是誰?”
瑤姑沒有回答,隻是張開了她手中的剪刀……
這一剪刀,對準的是蘇蓉大道精花的根部……
蘇蓉大道精花猛然一震,陡然縮回,轟地一聲,她長身而起,消失在雲天之外……
堂堂藥王山聖女蘇蓉,在一把剪刀麵前落荒而逃……
林蘇盯著瑤姑手中的這把剪刀,眼神很亮……
這剪刀看著很普通,黑鐵所製,銅絲包著把手,銅絲縫隙中還有汗垢泥汙,但是,偏偏是這把剪刀,將萬物不毀、百法不侵的大道精花剪下了一枚花瓣。
農聖聖家,曾經有一隻長得很象夜壺的聖寶,除此之外,還有沒一把長得很象剪刀的……剪刀呢?
瑤姑擺擺手中的剪刀:“彆這樣目光灼熱,這把剪刀,同樣不賣!”
一句話,輕鬆俏皮。
似乎一下子將林蘇拉到了跟她初見麵之時。
當時,她給林蘇倒了杯茶,那杯茶空靈純淨到了極致,如同是天使的無塵之手直接將這茶送到了他的麵前。
他說:你這茶賣嗎?
答:不賣!
這回答是實話。
因為這茶,並不是商品,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這茶,本質上是她的文道文氣,如何賣?
現在這把剪刀也是如此,這是聖家聖寶,不賣!
而且也根本沒有人買得起……
剪刀已收取,茶已遞到林蘇麵前……
瑤姑目光閃動:“此女,你欲如何對付?”
林蘇接過茶杯,目光投向蘇蓉消失的方向,聲音輕若歎息:“世間事,大多非黑即白,世間人,大多介於敵友之間,有些人,初見如故人,次生恨,進而成仇,有些人,初見為敵,次為友,但有更多的人,卻隻是路人,偶爾江湖一段邂後,從此各入各路,兩不相乾!”
“她……於你是第三種?”瑤姑道。
“理論上是!”
“為何?”
“因為現階段她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她。等到將來她能奈何我,或者我能奈何她的時候,也許我們敵對的根基就已經不複存在,除了做兩個路人,好像也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其實,如果你真的想奈何她,也並不是不可能!”瑤姑道:“隻需要你開口!”
她的意思林蘇懂!
林蘇一人的確奈何不了她,但是加上瑤姑就不一樣了,兩人聯手,蘇蓉必遭大劫。
“不!”林蘇拒絕。
“你這個不,我不知道是什麼含義,是不必呢?還是做不到?”
“兩樣都是!”
兩樣都是?
不必!而且也做不到?!
瑤姑有些不太明白……
林蘇解釋了……
蘇蓉的存在,根本阻擋不了林蘇的前行路,藥王山的命運她改不了,大蒼爭鋒的大勢她改不了,有她沒她,林蘇的路照樣前行,她還根本不夠資格成為一隻攔路虎。
所以,弄不弄死她無關緊要!
這就叫不必。
此外,蘇蓉有一個最特殊的地方,是林蘇還真不敢做的。
是什麼呢?
逼蘇蓉到生死關頭!
蘇蓉天牢殺人,麵臨皇印殺局,她激發了大道精花!
需要知道,大道不隻有精花!
大道是三花聚頂!
如果將她逼到死局,誰能擔保剩餘兩花不開?
一旦她三花聚頂,那就真玩大了。
所以呢,眼前這個局勢挺好的,蘇蓉奈何不了他林蘇,林蘇雖然殺不了她,卻可以將她氣得半死,可以嘗試著亂她的道心,這才是安全穩妥的操作模式。
瑤姑目瞪口呆:“看來我還是出來得太少了,一個對手能讓你解讀到如此程度,我是聞所未聞。”
林蘇的臉色突然變了!
這一變,他整個人似乎完全換了一個人!
瑤姑心頭猛地一震:“出了何事?”
呼地一聲,林蘇穿空而起,破入蒼穹,一個聲音回傳:“我的夥伴出事了!”
七個字,他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瑤姑久久地遙望天邊,他的夥伴?
誰?
前天在花園外窺探的那個女人麼?
是的!
周魅出事了!
林蘇接到了她的信息,沒有聲音,沒有影像,就隻有一個信號,這信號是什麼?捏碎傳訊符的特殊信息傳遞。
妖族高端傳訊符,是傳遞影像及語音信號的,一般情況下決不會捏碎,唯有一種情況會,那就是遭到了極致的危機,根本來不及傳遞其他信號……
林蘇一破入空中,平步青雲施展到極致!
他一路追蹤傳訊符最後消失之地!
這傳訊符一旦捏碎,氣機瞬間即消,要精準定位最後的氣機消散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林蘇要化不可能為可能!
他要找到她!
周魅是他的夥伴,是他的戰友!
一瞬間,千裡路途一閃而過,前麵是一麵大江,這是長江,長江之上,一條大船正在馳向上遊,但最後的氣機消散地,並不在大船上,而是在江中。
長江之水急馳而下,入目滿是蒼茫,她最後的氣機定位處,全是江水,她的人影,全無!
林蘇手一伸,他體內的水之秘境,突然動蕩,水之規則一出,一江春水陡然停止翻湧,他身子一沉,進入長江之中,千度之童化為千裡探照燈,掃視四方。
一刻鐘,兩刻鐘,他穿過了百裡江水,終於,在水規則之力再也支撐不住的時候,他發現了她!
周魅隱身術已經破了,在幽暗的江底懸浮……
林蘇一馳而過,手輕輕一圈,周魅身邊的江水退去,一個巨大的氣泡中,他抱著周魅的嬌軀,回春苗不要錢一般地湧入她的體內。
周魅體內,已然荒蕪。
她的元神,也幾乎找不到。
幸好隻是幾乎……
在林蘇精神力的感召下,她靈台之中漸溢漸遠的一縷元神停下了腳步,慢慢化成一個小人……
林蘇長籲了一口氣。
總算及時趕到!
總算將她拉了回來!
元神既已歸位,哪怕遭遇重挫,她終究性命無礙,這一層一放鬆,他的精神集中到她的**上,這一集中,林蘇全身大震,她的傷太恐怖了。
她全身的骨頭沒有幾根是好的。
她的經脈至少斷了七八處。
但她的外皮,半分傷痕都沒有。
什麼樣的攻擊,才會有這麼離奇的反應?
她還在沉睡之中,這麼重的傷勢,沒個三天三夜絕對醒不過來。
所以,林蘇也猜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此番出來,目的隻有一個,監視杜遠峰的押送……
林蘇也好,周魅也罷,都堅信一點,有人不希望杜遠峰活著回京,一定會在路上殺了他,無間門的人有可能,曹放有可能,隱龍也有可能……
林蘇不是神仙,不可能猜到具體是誰。
更不可能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手法來殺。
所以,周魅就跟上了,她要用超凡脫俗的隱身術來監測對手的行動,錄下暗殺的錄像,以備將來之用。
林蘇告訴過她,這步棋可行,但是,切記一點,你隻是旁觀者,不是參與者,不管遇到什麼人,遇到什麼類型的刺殺,你都不能參與。
他預感到了來的人,會是很恐怖的人,任何人參與進來,都是九死一生。
但是,他也無法想象,恐怖到何種程度的人,才能一眼看穿周魅的隱身術,一招擊殺周魅,需要知道,周魅是連皇宮禁區都敢入而且安全返回的人。
如果換位而居,即便是他自己,麵對周魅這樣單純以旁觀為目的的旁觀者,也不可能一眼看穿,一招而殺!
整個大蒼,有多少人比他還強?
修行道上的仙宗宗主,沒幾個比他強!
文道之上的那些文界,比他強的更少!
會是誰呢?
日影流光,東起西落。
月光如水,西起東沉。
長江之上,一條小船悠悠過,江邊野花三日前還是怒放,如今已然凋零。
最後的一片花瓣飄下長江,順著江水東流去。
日光慢慢移向東山腳,在一間寺廟的青牆之上,留下最後的輝煌。
小船之上,林蘇看著躺在竹床上的周魅,眼中滿是溫柔。
他的手起,一塊輕帕擦擦她的額頭,哪怕她三日三夜沉睡未醒,但她的額頭卻時時有冷汗涔涔,似乎又一次回到了三日前的那一場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