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擔心,如果有一天我調離了這個職位,你還跟我!”
“謝大人!”李三通地一聲跪下。
林蘇笑了:“李三啊,你那麼怕離開我,到底是被我人格魅力打動呢,還是舍不得我的錢……”
李三茫然抬頭:“大人,人格魅力是什麼?”
哐!林蘇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夏蟲不可語冰也!你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讀點書,不然的話,跟著我這個青蓮第一宗師,你也跟不上趟啊……”
這句話李三立刻就懂了:“大人,我真的在讀書,我媳婦都提醒我好多回了,她說的原話是……”
原話沒說完,辦公室的門突然敲響……
李三跑了過去,打開辦公室的門,猛地一驚,站在門口的人,赫然托著一隻白玉令牌,這枚令牌,但凡官場中人都認識,乃是中書令。
“林蘇接中書令!”傳令官托起令牌,嚴肅開口。
他的身後,無數監察司同僚猛地站起,李致遠都踏出了房門,臉色也頗有異常。
中書令,是宣布官員調動的。
大蒼官製:五品以下官員之調動,吏部負責,稱之為“遣”;五品以上官員之調動,中書省負責,稱之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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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無數的五品以上官員都期待著某一天,中書令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這意味著升遷!
但是,李致遠卻知道,麵對林蘇的中書令,絕對不是一般的中書令!
林蘇,搞不好就會被踢出監察司,這其實是監察司無數人共同的認知,以林蘇那種監察風格,整個官場都恨得牙癢癢的,今日才將他踢出去,已是遲了些。
林蘇手中的茶杯慢慢放下,人慢慢站起,微微鞠躬。
傳令官道:“林蘇,相爺讓你即刻前往中書省,接受新的任命!請吧!”
林蘇道:“請回報相爺,下官今日偶感風寒,不便接令,三日之內,待病情稍微穩定些,必定會前往中書省,恭接中書任命。”
這話一出,所有人全都驚呆。
你這神清氣爽的,偶感風寒?
傳令官臉上黑線橫流:“林大人,你是要違中書令麼?”
“豈敢!”林蘇道:“中書令,一國之法度也,按《大蒼官員條例》之規定,中書令下,官員均應在三日內入中書省接受任命,下官自然不敢違了法度,說三日內,定是三日內!”
傳令官鼻子都氣歪了,一字一句地道:“林蘇,你聽清楚!相爺親口說的,讓你此刻入中書省,不得延誤!”
林蘇道:“你回去問下相爺,相爺大還是國法大?如果相爺說他比國法大,你再回來如何?”
傳令官臉上的黑線都打旋了……
林蘇輕輕抬起手:“門在那邊!”
呼地一聲,傳令官奪門而出。
滿場皆石化。
李三後背冷汗淋淋,就要關門,但就在手伸出的那一刻,他停下了,因為有一個人過來了,這個人一過來,所有的監察司同僚腦袋全都縮了回去,整個通道鴉雀無聲。
因為他是雷正。
監察司司正。
雷正極少巡視辦公區,也正因為來得少,每次前來,都代表著最重大的事情……
雷正來到了林蘇的辦公室,林蘇臉上堆上了笑容:“下官參見雷大人!”
雷正如冰霜一般的臉上,突然如同春光綻放:“林大人不必多禮,本官也隻是順路轉轉。”
“雷大人親至,這間辦公室還真是蓬壁生輝,李三,給雷大人上茶,最好的那種!雷大人,請……”
林蘇將雷正請到主座之上。
李三泡茶的手都顫抖了,但他的基本功也體現了出來,茶水沒有濺出來。
“你出去吧!”雷正親和地揮揮手,李三倒退著出了辦公室的門,反手將門關上。
門一關上,裡麵的聲音完全封鎖。
“今日之事,你是如何想的?”雷正笑容不減,但眼中,分明沒有半分笑意。
“雷大人指的是……”
“拒中書令!”
“大人明鑒啊,下官身為大蒼之官,於國之法度最是敬畏,豈敢拒中書令?我拒的隻是陸天從!”
拒的隻是陸天從!
七個字輕描澹寫,但雷正臉皮都顫了。
但他的基本功足以應對任何突發言語,雷正勉強讓自己臉色正常:“林大人,對相爺……可是有些想法?”
林蘇略略猶豫:“這個……有些話呢跟彆人下官也是不敢說的,但麵對大人不一樣,大人是下官的主官,而且持身嚴正,負有監察百官之責,所以下官在大人麵前絕對是敞開心懷,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正該如此!”雷正臉皮完全舒緩,聲調也平穩得很。
林蘇道:“大蒼天下,億萬裡江山,身居相位者,該當德行才智兼備,但陸天從什麼東西……抱歉,下官失言……陸相爺當年為自己官位而置親情倫理於不顧,說他無德當不過分;去年秦放翁事件,下官與監察司同時上奏,此賊……抱歉下官再度失言,他將奏折壓下,差點導致大蒼千年危機重演,說他無能不察該當不過分……”
一番長長的論述,將陸天從批得體無完膚,最可氣的是,他其中為自己的失言而道歉了八回!
雷正好不容易舒展的臉皮一陣陣發緊,終於在林蘇說累了喝口茶的間隙插了句話:“所以呢,林大人欲彈劾相爺?”
“彈劾就算了,下官當日敲響驚帝鐘時,當著此老賊……抱歉下官失言,下官當日當著陸相爺的麵,在陛下麵前就彈劾過他,說他屍位素餐不配為相,可陛下太寬厚了,硬是不辦他,下官人微言輕能怎麼辦?要不,雷大人,你以監察司的名義彈他一回?”
雷正臉皮徹底扭曲了,彈劾相爺?京城之中到處都流傳,我是私事不決問管家,公事不決問相爺,你這混賬是不是諷刺我?
但他還是強行正了臉色:“林大人今日不赴中書省,可是有些預感,你的新職位不儘如人意?”
“回大人……這也是原因之一。”林蘇老老實實地承認。
“你已知曉新任職務麼?”
“不知道!但不管是什麼職務,都比不了現在!”林蘇道:“不瞞大人說,下官入監察司過得可是太愜意了,有雷大人這樣的英明領導,下官實在舍不得離開監察司,舍不得離開雷大人你啊,雷大人,要不,你給陛下上道折子,把我留下來。”
雷正臉都烏了,內心完全翻江倒海狀態……
你進監察司你的確是愜意了,但彆人呢?彆人的死活你不管了?
你舍不得我,你大概是沒看到我死,你不甘心!
我留你?
為了將你弄走,我費了多大勁你知道嗎?
但這些話隻能是內心話,官場中,話不能這麼說,隻能表示痛心加寬慰……
林大人你是青蓮第一宗師,你有更廣闊的天地,本官雖然也舍不得你,但不能因一己之私心奪國之大才……
林蘇表示感謝,最後探一探口風,我新的任命到底是個啥。
雷正便宜到家的順水人情送起來是一堆接一堆,但真正有用的信息,他是悶口葫蘆,啥也沒探出來。
林蘇隻能起身了:“雷大人,下官差點忘了,下官是風寒之身,可不能跟大人長久地呆在一起,若連累大人感染風寒,罪就大了。告辭告辭!”
起身離開了。
他離開了,雷正滿臉青綠,回到自己辦公室,連喝了三杯茶還沒壓住滿臉的黑氣。
朱時運進來了:“大人,此賊……”
“肆無忌憚!”雷正的茶杯猛地朝桌上一砸,杯子裡的水差點衝上了屋頂!
“此子當麵頂撞大人?”朱時運眼睛睜大了。
“未曾頂過,但字裡行間,又何曾將本官放在眼中?他在本官麵前,無所顧慮痛罵相爺,可笑地一次次自認失言,最後還跟本官來一手偶感風寒,我操……”
聲音戛然而止,當官的不能罵人,尤其是不能c人祖宗。
朱時運長長吐口氣:“此子明明對皇權法度毫無敬畏之心,你掩飾些倒也罷了,絲毫不加掩飾就可惡了,最可惡的是,他還拿法度作自己的擋箭牌。”
比如說這次,他明明就是拒中書令,按朝廷律法,敢違中書令者,終生不可為官。
但他怎麼說的?我違的不是中書令,按官員條例,接中書令三日內入中書省,我是**度的人,三日內我肯定入。
相爺說讓我今天就入?
此時此刻就入?
不好意思,我尊的是中書令,壓根兒就不是你陸天從!你個人的意見,我直接當成放屁!
你說我不敬上官?
不好意思,早就不敬過了,當日我敲驚帝鐘,當著陛下的麵都痛罵過陸天從屍位素餐,不配相位。相比較那次,這次算是比較溫和的……
雷正深吸一口氣:“法度!他不是自詡遵從國之法度嗎?那好,這次就依國法正正規規地將他調走,讓他遠遠地離開京城,終生不調回京!!!”
後麵六個字,他一字一句,殺氣騰騰
……
中書省那邊,傳令官已經回來了,將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南宮仆射氣得臉都烏了,陸天從冰冷的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拒了!看來他是擔心本相將他扣在中書省,誤了他今日的行程。”
南宮仆射目光一寒,怕誤了今日的行程?這麼說,此人今日是有行動的……
陸天從目光抬起,遙望天際:“章居正未動,曲文東未動,鄧洪波、周章等人也未動,獨孤行亦未動,他手上還有什麼底牌?”
“唯有滿城百姓!”南宮仆射道:“看來他是真的要激起民變了!”
“作好準備!”陸天從道:“此人今日必至天牢門口,事先不可輕動,等此人先行違規,不管違規之言還是違規之事,立即官印拿下!外圍百姓一旦生亂,立刻抓捕,隨後……”
他的聲音停下了,陰森的目光投向南宮。
南宮仆射懂:“相爺放心,後麵的事情都已安排好!”
一旦京城生變,他們自然能夠將幕後主使推到林蘇頭上,或許是林蘇,或許是章居正,或許是曲文東,或許是他們全部!
今日的天牢驚變,其實陸天從為首的朝官早已作了安排。
章居正等人所有的設想,他們都設想到了。
朝官團隊裡或許有人敏感地意識到,今日林蘇有可能會引發京城民變,但是,誰又能想到,京城民變恰恰正是陸天從希望發生的。
一場民變,有危機。
但是,對於高層人士而言,對於老謀深算的相爺而言,危從來不止是危,它還是機!借此機會,將那些盯中釘、肉中刺一古腦兒拿下,還朝堂一個風清氣正,豈不妙哉?
當然,想製林蘇於死地,是不容易,因為他手上有青木令,但將你朝堂的幫手全都拿下了,你一條雜魚我給你遠遠地放逐江湖,你還不心灰意冷主動辭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