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你指的是誰?」
「白鹿書院院長曲非煙。」
「他已成最大禍根?」林蘇心頭怦怦亂跳。
「知道我剛才列舉的三名統帥是怎麼落到如此下場的嗎?他們擁有兵權,如果他們不死,沒有人敢動他們的家族,而要弄死他們,也非尋常法可行,畢竟他們身在軍營,何人能動?可是,文道偉力變不可能為可能,他們三人,全都死於文界,此文界名為‘萬法歸宗,,是書法之界!」
「萬法歸宗,是曲非煙的文界?」
「獨門招牌!」陳王道。
林蘇眼中光芒微微閃爍,遙望天邊良久良久……
「怎麼?你有些想法?」
「我也曾進過彆人的文界,深知文界殺人的恐怖……」林蘇道:「但文界殺人,最是隱秘,如果不想讓人發現,彆人根本無法發現,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陳王說了……
是他最信任的一名內線,此人身具隱身術,隱身於西北軍城賀方身邊,隨時給他傳遞信息,當時曲非煙以文界殺掉賀方,他親眼所見,事後,他將此消息迅速傳遞給陳王,剛剛傳遞出來,他也被殺。
「此人是誰?」林蘇道。
「他名叫周紫立,其父乃是朝中三品禦史周章,周章十年前犯下大罪,原本該當滿門抄斬,是我一時不忍,保了他一家老小,所以,如果說朝官之中,還有人可以信任的話,他,你不妨信之。」
林蘇深深一鞠躬:「還是那句話,不管到了何種程度,不要輕言放棄!告辭!」
無聲無息中,林蘇破空而起,消失。
閣心出現在陳王的麵前:「王爺,今日算是將所有的底都交了吧?」
「每次見麵都可能會是最後一麵,有些話兒,不說的話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說,一次說了也好。」
「你彆這麼想,他不是說了嗎?你保持有用之身,一年有一年的變數,三年有三年的變數……」
「我少年之時,也曾豪情萬丈,但世事消磨,如今也知有些事情終非人力所能改變。」陳王輕輕撫摸著閣心的頭發:「如果真有大限之時,莫要為我拚命,將來如有一日你能登臨武道巔峰,為我做件大事慰我亡靈……」
……
次日,林蘇奉旨入京。
此番入京,在章浩然看來,風險與機遇並存,他的信息來源於他爺爺章居正,他的意思代表章居正的意思。
在綠衣和陳姐看來,是一件喜事,相公要升官了,大家都準備著慶祝呢,為了慶祝,綠衣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本事,用她王者段位的歌聲給林蘇唱了一遍《白蛇傳》,這歌聲,比她從錄音石裡聽到的,不能說是青出於藍,直接是提升了一個大檔次。
媳婦們的歡喜,林蘇表示接受,他也始終是麵帶微笑,該稱讚的稱讚,該放鬆的放鬆,但是,從家中破空而起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冷靜。
【講真,最近一直用@
他的信息來源比章居正的信息來源更可靠。
倒也不是章居正地位不夠高,關鍵是章居正已經暴露了,朝官都知道章居正跟林蘇是一條線上的兩個瓜,如果有針對林蘇的陰謀,怎麼可能被他發現?
陳王說朝官設計了一個陰謀,而且這陰謀極有可能與青蓮論道有關,那就一定有陰謀!
可是,林蘇反複盤點了青蓮論道,也找不出什麼點,可以對他致命一擊。
那算了,見招拆招!
林蘇速度一加,三千裡行程,他隻花了不到一日一夜就到了。
天亮時候,他已經看到了京城的城樓。
呼地一聲,林蘇從天而降,落在京城城門之外。
這是官員回京的規章,不可直接落在城中,隻能落在「進京台」。
林蘇一到,進京台前兩名黃衣侍者同時抬頭……
「陛下有旨,林蘇一到,即刻上殿麵君!」
「奉旨!」林蘇手一拱……
金殿之上,正是早朝,陛下聽取了吏部尚書關於人事的調查方案,聽取了民部尚書關於春耕的情況報告,整個過程中,氣氛和諧。
就在此時,外麵傳報:林蘇到。
陛下手輕輕一抬:「宣!」
「林蘇覲見!」旁邊的太監一聲長呼。
殿門外一人接力:「林蘇覲見!」
轉眼間,呼聲穿越政德殿,傳入外麵台階等候的林蘇耳中。
林蘇整整衣冠,沿著潔白的台階步步前行,進入輝煌奪目,卻也威嚴無匹的政德大殿。
「臣林蘇,參見陛下!」林蘇跪下。
兩班大臣同時側目,高台之上,陛下開口:「林愛卿青蓮論道辛苦了!」
語氣親和。
林蘇回道:「為國而戰,不敢言苦。」
陛下道:「說得好,為國而戰,不敢言苦,青蓮論道,揚我國威,朕心甚慰,有功之人,須予以重獎,林愛卿上前來,領受你之官服官印!」
林蘇上前,到得最前方,上麵一名太監雙手托起金盤,裡麵是一套四品官服,還有一隻嶄新的官印,林蘇交還原來的五品官印,重新領到了四品官印和官服,跪下磕頭謝恩。
陛下和顏悅色:「林愛卿,朕召你入京,就是此事,此事已了,你可退下!」
「是!」林蘇躬身而退。
右側的章居正眼睛猛地睜開,林蘇如果就這樣退出,顯然是最好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一定會有事發生,就在此時。
他眼睛剛剛睜開,就有一人出列,正是民部尚書高格林。
「且慢!」
兩個字出口,林蘇停下了,果然來了!
陛下不願意親自發難,他隻會當一個施恩之君,跟林蘇當麵鑼對麵鼓戰鬥的人,自然另有其人。
高格林向上方鞠躬:「陛下,前日海寧江務司一場慘桉,疑點重重,微臣想問林大人幾句話,還望陛下恩準。」
陛下微微沉吟:「海寧江務司之事,事關重大,兩位愛卿交流交流也好。」
「謝陛下!」高格林轉向林蘇:「林大人,前日你突巡海寧江務司,不知是何起因?」
林蘇道:「下官青蓮論道剛剛返回,就聽聞一件讓人毛骨悚然之大事,所以才決定巡視江務司。」
毛骨悚然之大事?
滿殿朝官同時一震……
「何種大事?」
林蘇道:「江務司在都司杜荃的帶領之下,欲毀掉海寧北段江堤,此江堤乃是海寧四十裡江灘真正的防護關鍵,一旦毀掉,今年雨季,江堤必毀,海寧江灘三十萬百姓,命如危卵,
涉及三十萬條性命之大事,豈是兒戲?下官萬萬不敢輕視!」
「竟有此事?」一聲大喝來自右側,正是章居正。
這聲音嚴肅至極。
滿殿朝臣也是議論紛紛。
大家都是明白人,都知道今日高格林突然出列,劍指林蘇,是向林蘇發難,但沒有人能料到,林蘇一開口就是一個重磅炸彈,矛頭直指江務司,欲害三十萬人性命,這指控一旦證實,高格林不死也得蛻層皮。
「回章大人的話!」林蘇轉向章居正:「此事千真萬確,江務司毀堤,百姓護堤,海寧楊知府還帶人與江務司對峙,數十萬雙眼睛親眼見證,如何作假?而且江務司做下此等惡事,還將罪名推向上峰,說是上峰授意,下官正想問一問高尚書,你家女婿所做之事,是否真是你之授意?」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如刀,牢牢鎖定高格林。
章居正也霍然回頭,盯著高格林。
高格林臉色一沉:「胡說八道,官場之上,何來翁婿?他之所為,與老夫何乾?」
雖然強行將杜荃與自己解套,將自己摘將出來,但他的一口氣也泄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問下去。
冷場了。
趙勳一步踏出:「傳言近日經過海寧段的長江航運,屢屢翻船,死傷無數,江務司也曾四處查訪,有術士雲,這是妖法作崇,興許杜大人一時情急,才將矛頭直指水泥江堤,雖有操之過急之嫌,卻也是為了航運平安,其情可恕。」
他這句話,一下子將節奏又帶偏了,帶到了水泥是妖法這個死結之上。
說它是死結,是因為這是陛下的判定,朝堂敢下水泥禁令,後麵自然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章居正心頭格蹬一下,提了起來,他擔心林蘇陷入這個陷阱。
林蘇道:「趙大人,你說海寧段長江航運,屢屢翻船,卻不知何年何月?船歸誰所有?具體傷亡幾何?」
趙勳一怔:「航運之事,老夫如何說得清楚?」
林蘇道:「你說不清楚可以不開口,開口就需有理有據!請趙大人記住,這裡是金殿,你麵對的是陛下!編造謊言、以訛傳訛,誤導陛下可是欺君!」
「你……」趙勳大怒。
林蘇手微微一抬:「趙大人,你說不清楚的事情,下官可以說清楚!元佑十七年,海寧段發生航運事故3起,死傷3人;元佑十八年,38起,死傷48人……江堤改造之前的十年間,每年平均發生事故34起,平均每年死亡31人,而江堤改造之後,一年半時間,海寧四十裡水麵,無一起航運事故!何故?建造江堤之時,海寧撈起了江中大石、爛木、樹根,疏通、整治了河道!說長江海寧段航運近日屢屢翻船者,不知是無知還是眼瞎,亦或是彆有用心!」
趙勳臉上黑線橫流,堂堂左大夫,二品大員,被林蘇當眾痛罵,居然無法回應。
章居正內心豎起了大拇指,林蘇沒有談及水泥是不是妖法,他隻是列舉了一些事例,就直接駁破了水泥妖***。
高明啊,實在是高明!
兩個二品大員全都被林蘇三兩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刑部尚書黎則剛站出:「各位大人話題偏了,今日並非探討航運之事,而是江務司衙役為何會暴起殺朝官的大桉,林大人,對此你有何話說?」
是啊,眾人的思路回來了。
今日主旨還是海寧江務司的滅門大桉,一個正規的朝廷機構被弄得一個人都沒有,開創了建國以來最大的官場醜聞,這件事情無論如何該有個結果。
林蘇道:「黎大人此話就奇怪了,海寧江務司衙役為何殺朝官,不是你這個刑部尚書該弄清楚的事情嗎?
」
黎則剛又啞了,沉吟片刻:「本官以為……林大人當時身在其中,該當知道一些彆人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叫黎大人失望了,下官對江務司不熟,高大人既是江務司的主官,又是江務司都司的嶽丈,於情於理應該對江務司有所了解,黎大人不如問問高大人吧。」
一個皮球又這麼踢回來了。
幾位大人輪番出擊,到目前全都灰頭土臉。
眾人麵麵相覷之際,也是深感無奈。
昨日,他們設想的一個致命話題,直接沒用上!
這話題是刑論:沒有人會因為害怕彆人揭露他的罪行,而搶先將一個殺頭的罪證戴在自己頭頂,所以,江務司滅門之桉後麵一定有問題。
今天他們沒提,因為提了也白提。
林蘇不會去反對這個論斷,他會順杆爬:是啊,我也覺得後麵有問題,黎大人,你是刑部尚書,你應該去把這問題找出來,這是你的職責。
如果陛下真的下這個聖旨,讓他黎則剛去破這桉子,黎則剛絕對頭大如鬥。
那是給他自己找事!
就在此時,金殿之外傳來叫聲:「陛下,魏心餘、王成年等六位青蓮宗師同時求見。」
陛下微微一震:「六位青蓮宗師同時求見?出了何事?」
「魏大人言,涉及青蓮論道中的一大嚴重事件……」
「宣!」
「魏心餘、王成年、楊素、周宏宇、向葉秋、謝雲……覲見!」
林蘇目光緩緩抬起,看著章居正,章居正的眼中也有問號……
關於海寧江務司的事情,林蘇到現在已經是過了關,他正在驚喜之時,突然又冒出這檔子事,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事先沒有任何風聲,但他敏感地意識到,此事或許又是對方的一手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