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林蘇如何不懂?
他輕輕點頭。
秋水畫屏進了他的書房,拿起厚厚的書稿,快速無比地翻過,大概隻花一柱香時間,她就放下了書稿:“墨池,走吧!”
腳下蓮花起,前麵一條九曲長廊,秋水畫屏帶著秋墨池踏上九曲長廊,十幾步走過,前麵是一座山莊……
長廊下方的水流輕輕一震動,消於無形,秋水畫屏和秋墨池同時消失。
暗夜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林蘇身邊,盯著她消失的方向,臉有異色:“好一個咫尺千裡,她的畫道,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咫尺千裡?什麼意思?”
暗夜解釋道,你看到那九曲長廊儘頭的山莊了嗎?那裡就是她的家鄉秋水山莊。
林蘇大驚失色,這裡跟秋水山莊隔了千裡之遙,她就是隨便畫了條路,一踏上去,片刻間真的到了家,她的畫完全改變了空間,這是何等神通?跟她比起來,抱山的咫尺天涯,鄧先楚的一筆虛空,全都是小兒科。
畫道,居然也能神奇到如此程度。
綠衣從後麵過來:“她的畫道這麼神奇,我有理由相信,她已經將白蛇傳記了下來,在這個離你獨居的春節裡,會有一本最獨特的書稿陪著她。”
會嗎?當然會!
秋水畫屏踏入秋水山莊,嘴角帶上了一絲笑容,暗夜,你輸了吧?我終究是第一個看到白蛇傳的人,而且我還以畫道錄了下來,這個春節,我一個人慢慢看!
她是個與世無爭的人,多年畫道苦功,她早已修煉到凡事都不動波瀾,但不知為何,她喜歡在暗夜麵前爭一爭。
暗夜嘴兒輕輕一撇:“她複製過去算什麼?我直接看原稿,你們都聽過故事,就我沒聽,我先看看,大家沒意見吧?”
“我沒意見……姑娘看過了之後,我能不能抄上一份?……主要是我覺得夫人可能也會想看。”綠衣說。
夫人?
暗夜猶豫了,彆的女人想看,她也想占個先,但夫人如果想看,她能占先嗎?
果然,小雪跑了過來:“公子,夫人說要祭拜,請兩位公子過去,另外,夫人也想看看白蛇傳……”
暗夜和綠衣同時傻眼,委委屈屈地把手中的稿子遞過去……
夫人,那是公子的母親,誰敢得罪啊?特彆是在意公子的前提下,更不敢得罪……
林蘇使個眼色:“我娘的祭拜特彆麻煩,至少也得一個時辰,你們先把稿子管著,等會兒送她幾頁就行了……”
暗夜和綠衣眼睛同時大亮。
好辦法,趁這祭拜的時間,綠衣趕緊抄,到時候,先給夫人看那些已經抄過的,等夫人看完了,她們又抄了更多,這樣下來,大家都可以看了。
夫人那邊興高采烈地祭拜,綠衣和暗夜關在暖廳裡開抄,暗夜隻看個開頭,就完全震撼了,卷起袖子親自幫綠衣磨墨,綠衣下筆如飛,快速地抄,暗夜還不停地催,生怕那邊祭拜搞完了……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小雪跑了過來要稿子,暗夜和綠衣給了她十張,小雪捧著稿子一邊走一邊看,越走越慢,到了主家門口,她差點一個踉蹌趴地上了,抬起頭多少有些迷糊地看著上方,上方,林母盯著她:“雪兒,真有那麼好看嗎?你都看傻了。”
“夫人,真是……真是太好看了,小雪真的情不自禁……夫人,你先看!”
稿子交到夫人手中,夫人坐下了,手伸向那隻茶杯,都已經碰到茶杯了,但她停下了,就這樣將一頁稿子看完,又趕緊拿起了另一頁……
天黑了,夫人還在看,燈點亮了,夫人臉上的表情一片迷醉,飯菜來了。
“夫人,吃飯了!”
耳邊傳來小雪的聲音。
“小青,放在那裡吧……”夫人隨口而答。
小雪和小桃麵麵相覷,完了,夫人陷進去了,都叫小青了……
暖廳裡,綠衣甩甩手:“要命了,我不能再抄了,手要斷了,我要犒勞下我自己,先看……”
沒有動靜。
綠衣目光一抬,暗夜捧著書稿在那裡如醉如癡……
綠衣將她已經看過的書稿拿了起來,內心無限感慨,原來這就是!說的故事還是他講的那個故事,但寫在書本上跟從嘴裡講出來完全不是一回事,嘴裡講出來百轉千回,但寫在書本上,卻讓人回味無窮。
這一晚上,三個人硬是沒吃晚飯,夫人,綠衣和暗夜。
接下來的時間裡,林蘇很後悔,自己是不是就不該寫這本?
林府的女人們全瘋了。
綠衣天天抄書,整整二十萬字,她居然在十多天時間裡全都抄完了,一個普通女人,十幾天時間抄二十萬字,你說說這是什麼速度?這是怎樣的瘋狂?如果是在現代社會,她用鍵盤打這麼多字,都是一個不錯的打字員。
暗夜看得天昏地暗,子夜的時候,她好幾次都因為看書而忘了還有個相公,需要林蘇提醒她才鑽他房間裡陪他,玩了一堆花樣之餘,她還能坐起來,再看幾頁……
丫頭們也開始抄了,那些識字的丫頭枕頭下麵都有幾張紙,閒下來就看,相互交叉換著看,林府其他那些丫頭們也開始自發地掀起了一股讀書熱,幾個識字較多的丫頭成為老師,教其他的丫頭們認字。
林佳良目瞪口呆,三弟,這就是的魅力嗎?
林蘇感歎:“隻能說這個時代,真的是太缺文化娛樂了……”
“看她們這架勢,我都有點不敢看這了……”劉佳良道。
“不看最好!”林蘇道:“我們全府就隻剩下我跟你兩個比較正常了,我可不想荒廢了你的學業……”
劉佳良嚇著了,真的不看。
大年三十,除夕!
巫山之巔,白雲飄蕩,天氣晴好。
修行之人,與世俗界不一樣,哪怕是除夕,於他們也隻是尋常的一天。
為什麼呢?
世俗界重視除夕,是因為世人辛苦,辛苦忙碌一年,也想歇歇,用一種儀式感來紀念這一年的風風雨雨。
還因為孩童長大,父母老去,生命短暫,每個除夕都是一道烙印,讓他們或喜或悲。
修行界不一樣。
修行界時間漫長,動不動活上幾百上千年,時間於他們,沒有那麼深的印記。
而且修行界還不怎麼變,百年前的人,如今容顏依舊……
修行世界中的大事,隻有宗門之變。
今日就是宗門大變之時。
巫山宗宗主峰,幾大長老臉色嚴峻至極,下方十萬白衣弟子,也個個臉色沉重如水。
突然,一聲清越的鐘聲傳遍整座巫山,鐘聲是從巫山最高山峰傳來的,隨著鐘聲響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在虛空之中畫出一道圓孤……
“護山大陣快撐不住了!”女宗主沉聲道:“大長老,該你們上了。”
“是!”她旁邊的大長老猛地站起:“千年巫山,存亡在此一舉,燃我道果,護我巫山!”
聲音一落,他的頭頂一玫晶瑩剔透的奇異果實衝天而起,融入上方的金色波紋,他旁邊的七位長老也是同時祭起道果,同時融入大陣。
大陣陡然向外擴張,天邊血霧滾滾,這是護山大陣震碎的敵軍血肉,這也是巫山八老以自己道果為代價,換取的至強反擊。
這一反擊,殺傷夜鷹峽至少三千之敵,同時,巫山滿山突然開滿桃花,每個弟子都感覺道台、道山、道花震動,似乎一下子突破了瓶頸。
宗主目光下沉:“各位弟子,八大長老自燃道果,乃是對各位弟子最後一次滋養,如果巫山終究難逃此劫,陣破之日,就是你們逃亡之時,我要你們不惜一切手段活下去,隻要你們有一人存在,巫山,就不算真正毀滅!”
“宗主!”十萬弟子同時跪下。
“宗主,弟子不敢苟且偷生,弟子這就燃儘道花,為巫山再儘一分力!”一名女弟子一聲大吼,她額頭突然開出了一朵青色蓮花,蓮花直上蒼穹,與大陣相融,而她的臉色,快速蒼白,轉眼間已經麵無人色……
“不願偷安,唯求戰死!”上萬名弟子同時大呼,各種道花同時飛起,有的甚至是道台,道山,這些道台,道山弟子,即便拚儘全身法力,也根本無法與大陣相融,隻能是憑空毀掉道行……
宗主全身顫抖,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看清她的巫山。
巫山,女多男少,陰盛陽衰,多年來在道門之中,都是受欺壓的對象,因為大家眼中,巫山好欺,到了如今這步田地,這些弟子們給她上了生動的一課,讓她明白,何為巫山風骨……
就要此時,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冷笑:“巫如雲,你還在頑抗麼?本座讓你知道什麼叫絕望!乾坤劍道!”
乾坤劍道四字一出,整個天空突然大亮,哧地一聲,無數的金線橫空,如同一個網格,護山大陣一下子分割成了九九八十一塊。
宗主沒有半分皺紋、嬌好如少女的瑩白麵孔上,突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紋,她早已身融大陣,大陣是她,她也是大陣,大陣被破,她的道果亦破……
轟,她身邊八大長老同一時間墜落高台,漫天金線陡然一合,化為一把超級巨劍,一劍斬落巫山,這一劍,已經超越了道果境界,步入象天法地之境……
“巫山**問歸途!”宗主手指如彈琵琶,巫山十八峰的雲霧同一時間被她收取,化成一把驚天巨刀。
“歸途訣!”下方萬名弟子同時仰望。
他們的宗主此刻身在白雲中,依稀成為白雲大刀最鋒利的刀鋒。
“以身祭道!不……”一名弟子大呼。
轟地一聲大震,驚天巨劍與白雲大刀碰上,漫天浮雲一掃而空,巫如雲分成兩半,整座巫山血雨彌天……
漫天的桃花在血雨之中競相開放。
驚天巨劍再起,劍下的巫山,如同狂風暴雨之中的一葉扁舟,卻再也無人能擋此一劍。
這在巨劍接近最高的山峰之時,突然一隻巨手從西方而來,這隻巨手宛若突然生成的一座高山,擋在巨劍之下,巨劍一落在這隻掌心,消於無形。
“象天法地!法相境?何人?”空中那個開始的聲音怒吼道。
“死!”回答他的隻有一個字,這隻巨掌陡然一翻,從天而落,覆蓋半邊天空,轟地一聲,巫山北部一個平原化為百丈深溝,夜鷹峽五萬餘人在這一擊之下儘成血霧。
巨掌再起,掌中多了一人,正是夜鷹峽宗主厲飛鷹。
厲飛鷹,百年前就已入道果,苦修百年,半步踏入法相境,縱橫西南,所向無敵,但此刻,他卻隻能在彆人掌心掙紮,他的劍道,他的法力,在這鋪天蓋地的偉力之中,有若螻蟻,來人,是不折不扣的法相境,而且必是法相高層……
會是誰?
“前輩究竟是誰?是誰?”厲飛鷹嘶聲狂吼。
麵前白雲飄去,西邊天空慢慢浮現一張麵孔,國色天香的麵孔,這張麵孔也宛若擎天之壁。
“天巫聖女!聖女饒命……小人不知聖女尚在人間……”
“所以你該死!”清冷的聲音道:“你的飛鷹九峰,本座今日踏平,夜鷹峽,就此除名!”
轟地一聲大震,一隻宛若通天柱一般的腳從天而降,踏在飛鷹穀最高的山峰,山峰直接化為平地,這一腳,萬人慘死!
又是一腳!
天巫聖女連踏九步,夜鷹峽九峰儘毀,百萬弟子長老灰飛煙滅,一個威名赫赫的仙宗,至此除名。
厲飛鷹全身顫抖……
轟地一聲,他肉身儘毀,一枚劍形道果落入天巫聖女的手中。
天巫聖女一步踏出,腳踏巫山。
腳出的時候,宛若擎天柱,但腳收的時候,她已經化為正常體型,落在巫如雲兩邊殘屍之前,她,赫然就是林蘇在無定山見到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