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帶的幾千萬戰獸已經沒了。他帶的五百萬異族軍團已經滅了一半。雖然他的兵力依然占絕對優勢,但是,這數字有意義嗎?林蘇滅他幾乎一半的力量,自身戰損幾乎為零!可是,這能訴苦嗎?這一訴苦,他祖宗八代的戰王名聲還要不要了?洛河不會想到,他會成為他祖宗八代名聲的一個祭品!哦,不,犧牲品!正因為他不敢說出真實的軍情,他也就注定會成為一個異域亡魂!切斷了通訊。洛河目光慢慢抬起,遙視遙遠的西方……夜風吹來,已經有三分涼意……“前帥,七日時間,七日……”軍師慢慢抬頭:“如何守?”洛河目光慢慢收回:“將各路將領召集進來,本帥要實施我戰王一係終極兵道,與他真刀真槍,戰場之上見真章!”一夜時間,中軍帳內,烽煙四起。戰王一係的終極兵道,在軍旗演繹的沙盤之上儘現兵道之光。洛河也在這排兵布陣之中,重新喚醒了內心的戰王基因,這一刻的他,真正象一尊白衣戰神。遙遠的西河城。金和一夜未眠。他的對麵,增加了四個人。天族大長老無法,二皇子周王紀約,另有一人,赫然是劍無雙,哦,此刻,他名天無雙。軍情已然通報。陰霾已然灑落大帳每一個角落……無法大長老長長歎息:“當日亦是在此城之中,老朽與此子首次會麵亦是惟一一次會麵,老朽隱隱有過預感,此子將來,會是本族的心腹大患,卻未曾料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早。”周王紀約臉色陰晴不定:“定鼎之局,竟然因他一人,而充滿變數,本王當日就不該留此禍胎。”“大長老、殿下意氣有些消沉也!”天無雙輕輕一笑:“留下這條禍根,固然有今日之變數,但是,你們還真的以為,憑他一人,能翻天不成?”紀約眼睛一亮:“聖子剛從蒼雲峰出來,宗主……宗主可曾出關?”天無雙道:“宗主本就沒有閉關,提及東域仙朝之變數,他老人家隻有一幅表情。”“何種表情?”“微笑!”在場眾人眼睛同時大亮,臉上也都露出了微笑。不管處於何種處境,天窗之上的至象,始終是可以隨手改變結局的。這位天族族主,這位異族之王臉上是微笑,其他人,有何理由不微笑?太陽再度升起。東河,這條此刻成為兩朝前線的河流,在這晚春時節,露出了迷人的風情。昨夜死於河中的鱗族之血,在河中消散。讓人窒息的濃霧,更是已經完全消散。隻有一抹自然界的輕霧,未知世間殘酷,在這微涼的河麵,輕盈地飄浮來去。西岸,一樹殘花飄飄而下,將最後的風情,融入河水,飄向遠方……殘花之後,十裡之地。一座中軍台,台高百丈。高台之上,洛河身著銀甲,遙視遠方。高台之下,三十餘座方陣。木族、巨人族、金族、石族、玄族、黃族……所有異族都是氣息滔天,真正呈現上古異族的奪人奪魄的氣勢。因為昨日林蘇橫掃千裡,殺了他們太多的族人。異族人丁一向不旺,死一個都是大事,死一群是通天大事,林蘇一日時間,殺掉的異族最少百萬開外,是故,所有異族之人這一刻,空前團結,誓要將林蘇碎屍萬斷!除了異族之外,最大的一個群體就是紫氣文朝的正規軍。足有百萬人,身著紫色盔甲,真正顯示出氣吐山河的異域遠征軍的蓋世雄邁,也真正展現百戰雄師的沙場殺機。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支大軍。這支大軍非常奇特,非常安靜,沒有任何人聲,似乎是東河之側的一塊塊礁石。總數不過區區五萬人,但是,他們占的範圍非常廣,足有數十裡,因為其他軍隊與他們離得非常遠,似乎害怕沾上他們身上的死氣。是的,這支大軍,就是名動天下,讓嬰兒不敢夜啼的不死軍團。當日的東河,正是靠著他們,才讓東域仙朝放棄這條防線,直退千裡開外,將中部十州之地,百億子民的性命拱手相送。不死軍團隻是人象死物,但他們其實不是死物,他們也是有思想的。他們知道來的人是誰。是林蘇!林蘇是誰?是將他們不死一族底褲扒掉的人,是讓他們這群不死種族,麵臨死亡威脅的人。所以,如果問他們,世上何人該死?隻怕這群不死生物會同時將他們枯瘦的手,指向林蘇。《不死經》雖然破解,他們雖然有了死亡的可能,但是,五萬不死軍團齊出,你如何精準地找出每個人的不死鏈條?在戰場上,他們還是不死軍團!當日如何將東域大軍打過東河,打回嫩江,今日,他們照樣操作,不,今日他們早已下達最嚴軍令,林蘇,萬萬不能讓他跑了,必殺之!大軍是齊整的,站位是充滿兵法思維的,各種局勢是經過戰王一係周密部署的,所有變數都是在掌中的。但是,這場戰鬥還是缺了很關鍵的一環。那就是沒有戰獸!仙域大世界的戰鬥,戰獸是標配。尤其是超大規模的戰爭,戰獸都是充斥於戰場每個角落的,這玩意兒繁殖快,戰力猛,自帶兵法屏蔽特性,死再多都不可惜,實在是太適合戰場環境了。然而,昨日一戰,讓洛河不得不放棄這種戰場利器。因為林蘇精通役獸術!在自己這方沒有能與之抗衡的役獸高手的前提下,戰場最好不要出現戰獸,否則,這小子故伎重施,用這邊的戰獸乾這邊的人,那真是日了狗(昨日已經吃過這虧了,林蘇所殺的數百萬異族高手,九成以上都是被他們自己帶的戰獸給乾死的,第一次吃虧算是日了狗,如果第二次犯同樣的錯誤,那就不叫日了狗,而是被狗叉叉,洛河身懷戰王血脈,怎麼可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回?)所以,他這邊尚存的千萬戰獸,洛河放到了軍隊的後方,先隱藏起來,不給林蘇利用之機。林蘇自己大概都不會想到。他已經改變了戰爭模式——將戰獸這種行軍打仗最常見的戰爭利器,乾到了需要隱藏行蹤的程度。三軍肅立,靜待戰鬥開場。長風吹過,東河之水,安靜如湯。突然,遙遠的東河地平線上,出現一排戰艦!百餘條戰艦前一刻還隻是一百多個黑點,下一刻,就越過了中線,出現在洛河麵前。洛河慢慢抬頭,目光牢牢鎖定最中間的旗艦。最中間的旗艦之上,一麵大旗獵獵飛舞,上麵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飛龍。這就是林蘇親手打造、親口命名的“飛龍軍團”。旗下,執旗手是戰場狂徒路天高,然而,身材高大,戰意彌漫到發梢的路天高,此刻被所有人完全忽視。因為他的前方,還有一幅茶幾。茶幾之側,三人同坐。一個美女優雅如月。一個官員身段苗條。一壺茶水隱有水汽蒸騰。一個公子白衣如雪。他的白衣,並非尋常白衣,而是玉絲盤結,高貴高潔無與倫比,他的玉冠,作玉鶴之形。這,就是白衣侯。他,就是林蘇。今日的林蘇,不再是昔日濁世公子的形象,而是著起了侯服,一本正經當起了侯爺。中軍台下,數百萬大軍眼睛全都有點發直。這就是他們口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戰神?為何在他們看來,分明是個趁著晚春時節,出門踏青的翩翩公子?林蘇茶杯徐徐一舉。他身後百條戰艦同時停止前行。長發吹過,他的頭發微微一飄,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紫氣文朝戰王之後洛河?”中軍台上,洛河慢慢踏上三步,來到了中軍台的邊緣,手撫中軍台上高高飄揚的戰旗,慢慢抬頭:“本帥還是洛桑之兄!”林蘇淡淡一笑:“知道!你之兄弟無緣與本侯麵對麵,就已經身死道消,你比他幸運些,能得我當麵一語。”短短一句話,紫氣文朝全軍大怒。當日紫氣文朝三百萬大軍入侵,被林蘇幾乎一夜之間殺得乾乾淨淨,作為三軍統帥的洛桑,甚至跟他都沒有說上一句話,就死得無比的憋屈。這是一層傷痕。今日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掀開。洛河卻是平靜得多:“閣下有何話欲說?”林蘇道:“未知世間是否有一句俗語,如果沒有,今日本侯就起這個源頭,這句俗語為: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送與閣下。”“何意?”洛河冷冷道。林蘇輕輕一笑:“意思就是說,紫氣文朝之兵道,不值一提,才讓你家先祖,摘得‘戰王’之榮耀!”洛河臉沉如水:“閣下辱我先祖,你我之間自是你死我活!今日,且看你我之兵道,究竟誰成為誰的夢魘!”“哈哈!兵道?”林蘇仰天而笑:“我之兵道已經施展了,你看都沒看出來!你也配談兵道?”洛河瞳孔猛地收縮。他麵前的大旗陡然停止了飄揚。兵道已經施展?在何處?他心頭突然有了一股隱憂……林蘇一聲長笑:“此兵法名為‘無中生有’,乃是我自創兵法《三十六計》之一!”聲音一落,他的茶杯輕輕一放,嗡地一聲輕響,他身後百條戰艦突然化為流光,完全消失。洛河對麵的天空,沒有百條戰艦,隻有一條旗艦。其餘的百條戰艦,儘皆兵法假象。洛河心頭猛地一跳,臉色猛然改變……他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層金幕!天空之上,金線暗格無數……“周天殺陣!”洛河一聲大吼,充滿驚恐,這大概是他行軍打仗過程中,唯一的一次失魂落魄。因為他意識到一件最可怕的事情發生。林蘇原本有百條戰艦,百萬大軍,他也清楚地將百條戰艦全都擺到了他的麵前,然而,這百條戰艦全是兵法假象。那麼,真正的百條戰艦去了何方?結合麵前讓他觸目驚心的周天殺陣,他終於想明白了,這百條戰艦早已被他用絕妙兵法,暗中送到了他們這支大軍的四周,實施了他真正恐怖的殺人技:周天殺陣!“是啊!洛河,你兄弟就是死在這套周天殺陣之下,現在我用同樣的方式送你去見他!”林蘇慢慢站起,這一刻的他,終於不再象一個風流侯爺,而真正象是一尊白衣戰神——萬千人命不在心頭,揮手之間屠儘一切的無上戰神。“你我俱是兵道!有種的話憑兵道一決勝負!”洛河手上的大旗都顫抖了。他已經感覺到了真正的恐懼。昨夜,他將戰王一係所有的兵道都用上了,排兵布陣一切都安排得極儘完美。然而,今日一戰,對方完全跳出兵道對峙的棋盤,直接動用周天殺陣,籠罩全場,這是……這是另一種層麵的降維打擊!林蘇道:“洛河,你太高看自己了!你將自己視為可與我逐鹿天下的兵道天驕,奈何在我眼中,從來沒有你!我著眼的乃是西河異族,西河異族有點忘記我林蘇了,我就用這周天殺陣,喚醒他們的記憶,是故,今日殺的是你,誅的是異族之心,這殺雞嚇猴的,如何不是兵道?我簡直是個天才,將兵道玩出了花兒了,哈哈……”笑聲一落,林蘇的旗艦陡然消失!無邊的殺陣覆蓋而下,千裡之內,雲集的大軍儘成殺陣大網中的魚。洛河大旗猛地一抬:“集全軍之力,破陣!”他這大旗一卷,全軍之力附加,猛地擊出,堪比至象的開天辟地,這原本是為林蘇個人量身定製的一擊,此刻擊出,卻是空蕩蕩的完全沒有受力點。周天殺陣,不受力!洛河臉色完全改變,這一擊不能見功,再多的嘗試都無用。“全軍所有真象,立刻出陣,外圍破除陣基,任何一個陣基破解,都視為東征第一功臣!”洛河大呼。呼地一聲,足有三十餘條身影衝天而起。正是全軍真象。他們一出,擾亂諸天,也真的成功地突破了。然而,金幕之上,一道美麗的劍光綻放於千裡之內,所有破出周天殺陣的真象,一劍蕩平!他們開始是真象,破出周天殺陣,身上的修為十去其九,變成了最多顯象,有的甚至直接打落境界,重新做回了聖人。這樣的層級,還想在林蘇劍下逃生?他使出的這一劍,乃是獨孤九劍第十式:昨夜星辰!星辰明滅,時光無情,空間無限,星辰墜落,每一顆都代表著一個真象,每一個都在這一劍下埋葬了舊日星光——不管他們過去有多少榮光,在這一劍下,儘皆埋葬,這或許就是“昨夜星辰”的另一重解讀。但是,也終究有人抓住了出陣的機會,向外界發出了信息。在他們臨死之前,向東河之後的三座城池發出了援助的信息。再說周天殺陣之下,洛河臉色慘白,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陰影……他的手陡然指向那個麵無表情的軍團:“不死軍團,捍衛你們榮耀的時刻到了,且看你們,是否真的不死!殺出去!殺!”不死軍團首領,兩眼之中綠光彌漫。他的整支軍團,五萬人!兩眼之中同時綠光彌漫!轟!不死軍團全線出擊!不死軍團未出之前,安安靜靜宛若墓碑,一出宛若開啟九幽地獄。一股似乎不是這方天地的死氣衝向上方的金線網格,金線網格這一刻,似乎也黯淡了幾分。所有人都盯著他們之間的碰撞。周天殺陣,究竟有無希望突破,就看這一擊了。不死軍團,是否真的能夠再度延續:不死一出,改變一切的沙場定律?近了,更近!上方傳來林蘇的笑聲:“近距離看看不死軍團的覆滅,還真是難見難尋的機會啊,嗯?”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下方大軍差點歡呼了。洛河的呼吸完全停止了。林蘇在關注著不死軍團的衝陣。洛河在關注著林蘇的反應。此刻,林蘇的反應給了他無比巨大的希望,莫非不死軍團真的能破陣?不然,為何林蘇笑聲戛然而止?留下一個充滿懸念的“嗯?”不死軍團在破陣的一瞬間灰飛煙滅!但是,沒有人認為他們真的已經死了,不死軍團是可以重生的,如果重生在大陣之外,憑這五萬人的戰力,可以輕鬆乾掉外圍陣基,隻要一個陣基毀滅,大陣也就破了。時間似乎完全凝固。林蘇識海中傳來一個聲音:“相公,情況如何?”是季月池的傳音。林蘇怔怔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有點驚訝。“說呀,什麼情況?”“我突然發現,我的理論似乎錯了,不死軍團其實不用一根根地找他們的生死線,完全可以一念之間抽掉他們同一脈絡的生死之根。”季月池心頭猛地一鬆:“一念之間抽掉他們同一脈絡的生死根,這……這就是你失色的原因?”林蘇道:“是啊,我在繁花城一本正經地跟大家作講解,大家引為破解《不死經》的最高秘訣,現在我才發現,那隻是初級秘訣,老天作證,我真沒有留一手的想法,我處內心就是希望全天下人將無間門朝死裡乾,這留的一手,非常不地道!”季月池臉上都不知道是什麼表情:“我的天啊,你剛才如此驚訝的表情,讓我都心跳加速了,我還以為失敗了,你就是個害人精……”林蘇道:“好巧,你剛才一句話,我也心跳加速了。”“什麼?”“你剛才叫我相公!”林蘇道:“請注意,昨夜的相公你可以用計策來披一個外衣,你可以說是在彆人麵前演戲,今天呢?你是傳音!你還需要演戲嗎?”啊?季月池臉蛋全紅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會慢慢改變人的思維的。剛才,她真的是脫口而出……這小壞蛋,抓得真準啊……突然,林蘇抬頭,臉上的輕鬆瞬間儘去,他的眼中,殺機無限……“有敵!”季月池也感應到了,西北方向,殺機彌天。“援兵到了!來得還真快!”林蘇道。唰地一聲,遙遠的西北,一條長河天際一收,計千靈出現在他麵前:“西北三城援兵到了,最多一刻鐘就能到達陣基之前,龍二一人未必能擋得住,能否給周天殺陣提個速?在他們到來之前結束戰鬥?”陣基一毀,大陣也就破了。所以,那三城的援兵一旦毀滅任意一個陣基,就可以將周天殺陣中的殘餘之敵全都釋放。戰局搞不好又得變。林蘇微微一笑:“無妨!洛河還給我們留下了一件利器!剛好用上!”何意?兩女麵麵相覷……林蘇手一起,玉笛在手!昨日聽過一曲的《百鳥朝鳳》再度吹起……西北一座山穀中,千萬戰獸破穀而出,迎向來自三個方向的援軍。計千靈目光落向下方的大陣:“洛前帥,林大帥讓我謝謝你,你給他留下的這千萬戰獸,可以作為我們橫掃西北的先鋒軍,衝著你這戰場上奇思妙想、應用無窮的後手,我個人承認你戰王一係,不愧戰王之稱!”洛河立於中軍台上,久久地望著天邊。噗!一口鮮血噴出老遠!殺陣上方,季月池一幅牙酸一般的表情看計千靈:“計大人,你這招殺人誅心,用得出神入化啊。”計千靈咯咯一笑:“都是跟你家相公學的!走……近距離聽曲!”一場血戰,戰獸與援軍血霧同化。一道金光,伴隨著大軍與洛河雄心的同步覆滅。金光落到儘頭,洛河目光慢慢抬起,遙望西方。“戰王,戰神,嗬嗬……”後麵兩聲輕笑,無儘酸澀。噗!洛河陣亡!西岸數百萬大軍,儘數陣亡!而三城援軍,越打越是心驚肉跳,越打越是膽寒。這是跟他們自己的戰獸在打!誰殺誰都心疼。而那個空中吹笛人身後,大軍開始聚集,那才是他們真正的敵人,真正的敵人還沒有碰上,自己這方的人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還打個屁啊?“撤!”不知何時,某支隊伍轉身開跑!林蘇的樂曲拔高,戰獸開始瘋狂。“追!”路天高手中大旗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