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李易語氣平淡,麵上既不見擔憂,也沒有狂妄,仿佛這隻是尋常小事。
陸瞻點了點頭,學識雖淺薄,但心性沉穩,不驕躁,這大概也是璃兒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兩人到的時候,學堂已經來了不少人,看到陸瞻,都是露出疑惑之色,以他的學識,早不用來學堂了,他若去考科舉,不說狀元,一甲是肯定沒問題的。
帶著探尋,眾人把目光落在李易身上,生麵孔,不是陸家的子弟,什麼身份?竟能讓陸瞻陪同。
儒生們互視一眼,試圖從對方眼裡得到信息。
“江易,隋州人士,會在學堂進修半年,你們平日多關照一二。”陸瞻掃向觀望的人群,直截了當的出聲。
來上學的?儒生們微微訝異,入學時間可是早過了,這江易什麼來曆,即便是先帝那會,陸家學堂也不是想塞人就能塞進的。
隋州的權貴裡,沒聽說有姓江的啊。
李易朝眾人作揖,他在學堂,會待些時間,最開始的階段,不能失禮,這樣後麵打起來,陸家也不至於覺得他蠻橫。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李易還是很樂意跟他們友好相處。
見李易主動,眾人自不會端架子,紛紛還禮,場麵很是和諧友愛。
陸瞻卻並沒因此寬心,他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最知道他們的傲氣,沒經曆過官場,這些人還不會趨炎附勢,一切以才識定高低。
學堂裡,學問最差的,都能過鄉試,江易,連府試都夠不到,一旦被摸清底,麵上不說什麼,但心裡,儒生們勢必瞧他不起。
“先隨我去見先生。”
陸瞻招呼李易,他能幫李易入學,可學識,得他自己去積累,既來了學堂,就要有承受非議的能力。
心理薄弱的人,也不適合入朝。
李易一走,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猜測他的身份。
“隋州沒有姓江的大族,太後當政,陸家也不需要畏懼誰的權威,依我看,這江易怕是文采過人,入了陸家的眼,這才破例。”
一青衫學子撫了撫手上的書卷,開口道。
“我看也是。”眾人笑著附和,以前就有過這種例子。
“回頭得看看他的筆墨了,隋州竟出了這等人物,江易,是真沒聽人提起過啊,應不怎麼顯於人前。”
“遠之,你不是總感歎學堂中無人及得上你的丹青,這回可要當心了。”眾人看著說話的儒生調笑道。
“你們還是想想三日後的小考會處什麼名次吧,這最後麵的,可是要去陸先生的田莊耕種。”
“我豈不是要完?”
常期處在倒十邊緣的儒生發出哀嚎,加一個人,意味著耕種的人數也加一個,他危險了。
李易對這些是不知道,不然肯定勸他們寬心,他不是來爭搶名次的,是來墊底的……
陸庾是陸瞻的三叔,甲字班就是他執教,一個非常嚴肅的中年男人,每一根頭發都被豎起,全身上下,見不到一絲淩亂。
李易低了低眸,難搞啊,這種端正律己的人,除非每天打旱雷,不然不可能喜歡他的。
一準怎麼瞅他怎麼不順眼。
“叔父,這便是江易,經義雖差些,但見解獨到,是可塑之才。”陸瞻講述道,試圖為他爭取陸庾的好感。
“去把那張桌子抬起來。”端詳了好一會,陸庾對李易說出了第一句話。
李易愣了愣,不是拿文章考他?這抬桌子,能看清他肚子裡的墨水?
李易望向陸瞻,見他點頭,李易走到陸庾指的桌子前,腰一沉,輕鬆把桌子舉了起來。
舉完李易就後悔了,他一個書生,應該肩不能挑才是,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不錯。”陸庾走了下來,圍著李易走了一圈,話語裡都是對他的滿意。
李易越發摸不著頭腦了,陸家是這麼檢測學子的?方式就怪另類……
“帶他過去吧。”陸庾笑著揮手,示意兩人可以走了。
李易挑了挑眉,咋覺得哪裡不對,有一種被狐狸盯上了的感覺。
“陸兄,抬桌子是有什麼含義嗎?”出來後,李易看向陸瞻,問出了口。
陸瞻笑瞥了瞥他,眸子移開,隨口道:“大抵是看看你健不健壯,好製定學習計劃。”
陸瞻常年跟陸庾待一塊,哪會不知道他的意思,但說出來,江易保不準就跑了。
“這樣啊。”李易完全沒懷疑,陸瞻看著就和善,哪會騙人。
“好好學。”
帶李易領了文房四寶,陸瞻勉勵了一句,轉身離開了。
“公子,請隨我來。”書童接過筆墨,在前引路。
學堂有甲、乙、丙、丁四個班,甲班最優,陸瞻對李易還是寄了厚望的,直接把他塞進了甲班,好挨最毒的打。
李易進到甲班,離開課已經不足三分鐘,所有人都來齊了,目光齊刷刷落在李易身上。
李易禮貌的笑了笑,仰首闊步走向窗前的空位,絲毫不見膽怯。
見他身姿板正,麵容從容,眾人越發肯定他有大才。
要不是先生馬上就來了,他們非跟李易探討一番。
李易坐下後,就執書看了起來,看的那叫一個如癡如醉,好似眼裡隻有這物。
早在楚國,李易就摸索出了書癡的表現技巧,沒想到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大乾的學堂終究是沒遺漏他啊。
“管兄,這下有壓力了吧。”一人從李易身上收回視線,碰了碰左側的褐衫學子。
“還真想見識見識隋州的才子,那地的底蘊可不敵我們這裡。”褐衫學子緩緩說道,麵上並無敵意,隻是想同李易較量較量。
學堂可是許久沒破例收人呢。
打量的目光直到陸庾進來才消停,李易抬起頭,正襟危坐,一副聽學的姿態。
陸庾潤了潤喉,就開始授課,和旁的先生不同,他不需要書卷,張口就能講,每一句都隱含深意。
學子一個個陷入沉思,李易也在其中,隻是他們思考的內容不同,李易在想午飯吃什麼……